如果秦猛再作死一点,自以为对皇室忠心,而不顾臣子本分的搅合立储之事,那……呵呵,好不容易登上皇位的新君,收拢权利之后,他会把秦猛剁成饺子馅儿,就一点儿都不奇怪!
推测到这里,安妮都有些哭笑不得。
这秦猛,死后还觉得委屈,要让安妮说,他的死,一点儿都不冤枉!
虽然他从未有过坏心眼儿,虽然只是一些小事,但,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恃宠而骄、忘了根本。
所以,他真心活该!
意识到这一点,安妮便开始想着将来如何应对。
当初秦猛唤姜淑妃“小阿嫂”的时候,除了当今皇帝和姜淑妃,还有三四个心腹。
秦猛跟那几个人都是生死至交,战场上可以把后背交给彼此的铁杆兄弟。
但,人心太复杂了,在战场上,或许彼此还能舍命救对方。
可来了京城这花团锦簇的富贵窝,好日子过得久了,人可能就会变。
他日,秦猛和兄弟们有了龃龉,人家只需歪歪嘴、多说两句,都不用刻意陷害,秦猛就可能万劫不复。
当然了,也不能把人想得太坏,兴许人家也不是有意,就是不小心说漏了嘴,也够秦猛喝一壶的。
所以,这件事,安妮必须提前想办法,否则一旦有人借此发难,安妮就会很被动。
毕竟原主的心愿很明确,他要好好活着,跟夫人白头偕老。
而不是再被剁成饺子馅儿!
皇后的地位牢不可破,姜淑妃也不是个可以共谋大事的人,安妮盘算了一番,觉得还是挽回跟皇后的关系,然后继续在新帝手下混个富贵日子。
“秦、国、公?”王家家主见“秦猛”坐在那里发呆,心里就有些不喜。
这不,人家竟是连“贤侄”都不叫了,而是换上了更为官方的称呼。
安妮赶忙回过神儿来,脸上带着不好意思,嘴上却大咧咧的说,“该死,都怪我,老翁面前也敢走神儿。”
“老翁,哎呀,什么老翁不老翁的,再过些日子,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还是跟着娘子唤您一声阿翁吧。”
安妮将一个没啥心机的土鳖莽汉演得淋漓尽致,“阿翁,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人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规矩,张家的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
王家家主:……
他都不知该笑,还是该生气。
尤其是听到最后一句,他更是有些无奈。
合着那些御史弹劾了半天,这位秦国公爷还不知道自己错了啊。
王家主定定的看着安妮,试图在对方脸上看出“装傻”的痕迹。
但他观察了好一会儿,却发现,这人没有假装,而是真的不知道哇。
唉……
这、这,呃,其实也不算太遭。
不懂犯了错,总比明知故犯好太多。
王家主非常自信与王家的家教,要嫁给秦猛的二孙女儿更是家族精心教养的好孩子。
温柔贤惠、规矩端方,她过门后,完全可以好好的提点一下孙女婿。
换个角度想,如果孙女儿真把“秦猛”这个莽汉调教出来,也能向世人证明他们王家的家教和王家女的优秀啊!
想到这些,王家主看安妮就没有那么别扭了。
对于她那种呆愣的模样,王家主甚至都觉得有几分率真、可爱。
“你既这么说,那老朽也就不客气了。张家的事,错就错在一个有违礼法、无视正统。”
王家主耐心的教导着,“张侯爷已有贤妻,再选女子进门,只能‘纳’,而绝非‘娶’。自古都是一夫一妻,张侯爷此举,莫非想娶二妻?”
“张侯爷若是纳妾欢喜,大可请几个好友吃些酒,私底下欢闹一番也就是了。可他这般大张旗鼓,将他的正妻置于何地?”
“张侯爷行事不周在前,而你们这些好友,不说规劝,还附和起哄,也就跟着犯了错。”
王家主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别人听闻了此时,定会把他们跟张威看成一丘之貉。
几人中娶了妻的也就罢了,没娶妻的,将来想顺利娶个好人家的女儿,就有些难度咯。
圣人给臣下做媒,也不是人人都能顾及,他只是给最器重的三五个人赐了婚。
而参加张家“喜宴”的人,还有好几个都还打着光棍儿呢。
安妮仿佛想到了这一些,她用力一拍大腿,“哎呀,原来如此。想必外人听说了此事,也会怀疑我和张威一样,都是贪恋美色,不把正妻放在眼里的混账吧?”
王家主先是被安妮拍腿的声音吓了一跳,接着又被她的“耿直”弄得有些无语。
他这个未来孙女婿还真是“率性”啊,居然自己骂自己是“混账”。
不过,还好,他能从自己的那些话里听出这个意思,也不算太蠢。
想想也是,太蠢的人,能几经沙场而不死、还成为超一品的安国公吗?
“秦猛”只是不懂,不是太笨!
意识到这一点,王家主看安妮更加顺眼了。
不蠢就好啊,他就怕招个蠢货做孙女婿,最终害了自己的宝贝孙女儿啊。
“阿翁,您放心,我去张家,就是看着张威那老小子的面子,这才去吃了杯酒,我、我从不认同他的做派啊。”
安妮感受到王家主眼神的变化,愈发表演起来,她砰砰锤着胸脯,几乎要赌咒发誓,“阿翁,您就放心吧,等娘子过了门,我一定好好待她……”
第1449章 我是开国土鳖(十七)
安妮这番急赤白脸的表述,大大取悦了王家家主。
老人家捋着花白的胡须,含笑颔首,“那就好。”
安妮见王家主的态度愈发缓和,她一改刚才的鲁莽,而是换成了推心置腹的模样,“阿翁,料想您也知道,小子我出身卑微,自幼跟在圣人身边。”
听“秦猛”猛然提起自己的身世,王家家主稍稍收敛了笑容。
其实,早在跟圣人谈论婚事的时候,王家就知道了秦猛的所有底细。
知道他出身贫寒,知道他曾是柳家家奴……说实话,这般出身,着实有些不堪。
饶是王家家主更看重个人能力、品性,也有些过不去这个坎儿。
家奴啊,哪怕已经放了身契,成为自由民,可曾经的过往,却无论如何都抹杀不掉。
一想到他们王家金尊玉贵的女儿,有朝一日居然要委身一个家奴,王家家主就禁不住觉得羞辱。
但,王家早已跟新朝结盟,新朝向王家展示了诚意,王家就必须投桃报李。
原本,王家家主舍不得嫡出的孙女儿,就想随便找个族中庶女应付了事。
还是二孙女儿劝住了他,“阿翁,咱们是结亲,不是结仇!秦国公或许不懂这里面的猫腻,但圣人一眼就能看穿。到那时,可能会影响整个家族的布局。”
“阿翁,孙女儿知道您是心疼孙女儿,但相较于整个家族,孙女儿一介女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什么屈辱?呵呵,战乱时,某些家族里还有被贼寇凌辱的女儿,他们就算逼死了女儿,脸上也没甚光彩!”
“那等危难之时护不住家中妇孺,只知道让妇孺自杀谢罪的无耻小人,他们还好好的苟活于世,我王二娘为何要觉得屈辱?”
“英雄不问出处,秦猛一介马奴都能成为战功彪炳、手握重权的安国公,足见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已强过只知固守姓氏的‘贵人’许多倍!”
听着孙女儿入情入理的分析,看着她坚毅果决的表情,王家家主陡然生出“恨不为男儿身”的遗憾。
唉,他家二娘多么好的孩子啊,却便宜了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莽夫。
幸好,这个莽夫虽然“呆愣”了些,却也是个知错就改、不懂就问的好性子。
“嗯,听闻过一些。”王家家主将心底的那些事都压了下来,淡淡的点头。
“圣人待我恩重如山,皇后亦是对我更是无比照顾。”
安妮提到这对夫妻,脸上露出感激之色,她更是语气中带着无尽的向往,“那时,小子经常看到圣人和皇后,你尊重我、我尊重你,你心疼我、我心疼你,夫妻间不知有多和睦。”
王家家主挑眉,帝后和睦,这是朝中人人皆知的事。
只是,近一二年间,不断有新鲜娇嫩的女子进宫,皇帝开始宠幸一些年轻貌美的宫妃,皇后反倒变成一个摆设。
尤其是宫中的姜淑妃,更是无比风光。
皇后的母族受封承恩公,此乃朝廷惯例。
可姜家,不过是出了个妃嫔,竟也得了个县男的爵位。
虽然是最末等,但姜家实在没什么功劳啊。
至少跟那些征战疆场的悍将相比,着实没资格。
世人都知道,姜家能有此殊荣,全都是养了个好女儿。
为此,民间甚至有了“生儿不如生女”的传闻。
圣人这般抬举姜家,摆明了就是爱屋及乌。
宫中有了宠妃,人到中年、人老珠黄的皇后,虽然地位稳固,但总让人产生一些不好的预想。
此刻,忽然听到未来孙女婿用羡慕、向往的语气提及帝后关系,王家家主便有种怪异的感觉。
“小子整日看他们这般和睦,心里就忍不住想,将来等我成了亲,我也要和娘子这般好好过日子。”
“娘子为我料理家务、生儿育女,我便敬她、爱她,与她携手一生、白头到老。”
安妮兀自说着,说到最后,原主那张粗糙的大黑脸上竟浮现出了两朵可疑的红云。
王家家主见安妮这般,又禁不住有些想笑。好个单纯的傻孩子啊。
不过,听“秦猛”用帝后的关系当成日后夫妻的参照,王家家主还是很受用的。
因为不管圣人现在是不是更宠幸新人,皇后这个旧人,他也没有太过轻慢。
皇后依然是尊贵无比的正宫,受宠如姜淑妃,在皇后面前也不敢放肆。
王家家主人脉广,消息也灵通。
他曾数次听闻,圣人在前朝受了气,回宫发泄,谁都不敢凑到近前,唯有皇后敢靠近,还能顺利的安抚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