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捂着脸,看不到安妮的反应,郭苗儿却瞧个正着。
她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心里叹息,怪只怪自家姑母之前演得太好,以至于表哥深信不疑。
现在“真面目”暴露,表哥一时接受不了也在情理之中。
郭苗儿果然够聪明,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其实事先她也想过这种可能。
所以提前准备了应对之策,只是那时她还觉得未必能用得上,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猛表哥就是个对亲娘言听计从的“孝子”,
就算亲娘骗了他,只需掉几滴眼泪、说几句好听的话,母子就能恢复如常。
现在“秦猛”没啥反应,那就只能逼着对方有反应了。
郭苗儿悄悄扯了扯郭氏的衣袖,郭氏捂着脸的手指略略松了松,在眼睛处露出了一条缝儿。
郭氏飞快一瞥,看清了郭苗儿的提示,她丝毫没有含糊,哭声一顿,放下手,决然的喊道:“小野猪,娘对不住你,都怪娘没有托生在富贵人家,大字不识一个,还粗鄙、上不得台面!”
“娘、娘就不给你丢人了,呜呜,我这就收拾东西回老家!”说着,郭氏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秦二哥不知道亲娘的计划,只当亲娘真要回去。
见识过了京城的繁华,享受过了国公府的富贵,秦二哥打死都不想再回到那个穷山窝窝。
在京城多好啊,鲜衣怒马、胡姬如花,秦二哥顶着“国公爷亲哥”的名头,刚进京就结识了好几位勋贵子弟。
跟着他们,秦二哥没少去那些风月场合嬉戏,一颗心早就玩野了。
此时让他离开,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都怪你个贱人,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惹娘生气!”
秦二哥情急之下,想到了本次事件的始作俑者,也不蹲在角落里当鹌鹑了,站起身,快步冲到秦二嫂跟前,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声音清脆而响亮,力度也很大,直接把毫无防备的秦二嫂打了个趔趄。
秦二嫂被打得半边脸都麻木了,耳朵嗡嗡作响,她踉跄几步,这才勉强站住。
“秦老二,你、你敢打我!”
秦二嫂反应过来,眼睛都红了,声音也带着哭腔,“好你个秦老二,我就知道你个混蛋变了心,平日里喝花酒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敢打我了?”
秦二嫂本就不是什么柔弱良善的性子,她从小看着亲爹杀猪,骨子里也有股狠劲儿。
她知道以自己的体格,赤手空拳根本就打不过秦二哥,索性冲进小厨房,抄起一把菜刀,冲着秦二哥就杀了过去。
“秦老二,当初你去我家的时候,都是怎么说的?啊,这才几年啊,你就全都忘了?”
“这几年我对你掏心掏肺,没想到,你居然是个丧良心的!”
“从小到大,我爹娘都舍不得打我一指头,你倒好,我给你生儿育女,你却打我?!”
秦二嫂嘴里骂着,手上不停,举着菜刀追得秦二郎满院子乱跑!
“够了!”
闹剧演到这个程度,也差不多了。
安妮觉得,她此时要是再不喊停,估计真能闹出个“流血事件”!
“娘,您先进屋吧。”
安妮一声暴喝,全场都安静下来,她扫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郭氏身上。
她的表情很复杂,但最终,还是柔声说了一句,“外头凉,您别冻着!”
“猛儿,你不怪娘了?”
郭氏心里一喜,故意做出怯怯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 ...”安妮的表情还是有些犹豫,她缓缓说道,“娘,您是我娘,不管您是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娘。都说儿不嫌母丑,我、我也不会嫌您丢人!”
郭氏眼睛闪烁着亮光,“那——”他们母子又能恢复过去的模样了?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觉得有些不太适应。”安妮直愣愣的说道。
“你还是在怪娘啊。娘知道,娘让你丢人了!”
郭氏又接收到了郭苗儿的提示,她用力一拍大腿,这次她不是吵着要回老家了,而是直接要寻死腻活,“我还是死了吧,死了就一了百了,也不用害我儿被人笑话了!”
安妮挑眉,哟,这郭氏还很懂得取轻避重的道理啊,一口咬定“自己丢人”,却只字不提“用假面具欺骗”的事儿。
“姑母,您别这样!您要是真有个好歹,表哥还不定怎么心疼、愧疚呢。”
郭苗儿赶忙装模作样的拉住郭氏,一边劝,还一边冲着安妮使眼色。
“苗儿,你别拦我。我知道你表哥孝顺,那我就更不能连累他了!呜呜,让我死,让我死吧!”
郭氏被郭苗儿这么一拦,愈发来劲儿了,拼命的挣扎着。
郭苗儿眼瞅着就要拉不住,一时情急,忙冲着还在“呆愣”的安妮喊道,“表哥”
得,想继续装傻,是不可能了!
安妮心里有些遗憾,但脸上还是要做出猛然被惊醒的模样,她冲上前,一把拉住了郭氏,“娘,您别这样。我、我不怪您,真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怪您。”
郭氏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话,猛地停止动作,愣愣的看着安妮,“小野猪,你真的不怪为娘了?不怪我泼辣,不怪我骗你?
呵呵,需要承诺的时候,郭氏倒是又想起“欺骗”这一节了。
安妮暗自吐着槽,表面上却缓缓点头,“我不怪您!真的,您是我娘,做儿子的孝顺您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您?!”
第1452章 我是开国土鳖(二十)
郭氏听到这话,顿时觉得自己这一场大获全胜。
可不赌赢了?
既顺利露出了真面目,方便以后行事,还没有失去儿子的心。
虽然略有隔阂,但郭氏相信,以她的手段,用不了几日,就能重新把“秦猛”这个便宜儿子捏到手掌心儿。
到那时,整个国公府还不是她说了算?
至于那个王氏,哼,就算出身千年世家又如何?
任凭她的娘家如何尊贵体面,来到秦家,也要给她郭氏这个乡野老婆子按键捶腿、洗脚守夜!
郭氏心里快意的想着,仿佛已经亲眼看到了那一幕。
只是,事情的发展,有些让她出乎意料。
儿子嘴上说“不怪”她,每日里也照常晨昏定省。
但,每次看到她,儿子都有些闪躲,言行也有些生疏。
偏她刚“犯错”,正在观察期,不好直接发作,唯恐再把儿子刺激出个好歹。
就是郭苗儿,也不止一次的劝她:“姑姑,不急,日子还长着呢。表哥就是缓不过那个劲儿,等他理顺了,他定会加倍的孝顺您!”
郭氏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她还是急啊。
因为给王家下聘的事,迫在眉睫,原本在她的计划里,还想借着聘礼的事儿,好好羞辱一下王氏。
郭氏的想法也朴素,她觉得,既然要压制儿媳妇,就该在最开始的时候就给她一个狠狠的下马威,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但,因着那日的事,儿子和她之间生疏了不少,每次郭氏想拉着儿子说些“体己话”,儿子都借故脱身。
拖着拖着,就到了给王家下聘的正日子。
眼睁睁看着“秦猛”从库房里拉出一车又一车的好东西,郭氏心疼得都快站不住了。
“不是说王家清贵,见不得这些黄白之物吗?”
郭氏到底没忍住,跑到马车前,随意的掀开一个箱子盖儿,发现里面居然是赤金打造的兔子,一个足有婴儿脑袋般大小,各个金兔模样各异,憨态可掬。
郭氏用眼睛数了数,好家伙,足足九十九只。
一只金兔,目测就有一斤重,九十九只就是将近一百斤啊。
一百斤赤金,这是什么概念?
这年头,一升米也才几十个铜板,而一两金子能兑换上万个铜板呢。
这、这哪里是什么金兔,简直就是堆成山的粮食啊。
“听说王家二娘属兔,表哥特意请将作监的匠人打了九十九只金兔,就是为了讨王二娘的欢心!”
饶是郭苗儿聪慧,此时也不禁有些泛酸。
她可是决意要嫁给表哥的啊,眼见自己看中的男人,这般讨好另外一个女人,哪怕这个女人是表哥名正言顺的未婚妻,郭苗儿也非常不乐意!
“哼,堂堂大男人,却对着个女人低三下四,真是没出息!”
如果说郭苗儿是嫉妒,郭氏就是单纯的心疼银钱。
她早已把整个国公府当成了自己的私产,这会儿眼见儿子大把大把的往王家送,她心里能高兴才怪。
聘礼这东西,一旦给了女方,就是人家女方家的。
讲究些的人家,会把聘礼全部充到嫁妆里,一起给女儿陪嫁回来。
而陪嫁,更是法律认定的私人财产,完全属于新妇,夫家没有任何权利染指!
“哟,还有珊瑚树?这、这个足足有三尺高吧?”
郭氏又打开一个箱子,差点儿被里面红灿灿的东西闪花了眼。
“嗯,听说这是表哥私库里的珍藏。前些日子圣人寿诞,表哥都没舍得敬献,原来是留着给王家下聘啊!”
郭苗儿又酸溜溜的说。
“偏圣人听说了这事儿,非但不怪罪表哥,还与皇后一起赏了表哥一柄玉如意。喏,那柄如意就在第一辆车上。”郭苗儿用嘴努了努正前方,有些黯然的说道。
郭氏:……
她已经心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好半晌,她才缓过劲儿来,也终于发现了郭苗儿的不对劲。
她也是女人,当然明白郭苗儿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