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先生还说要开采盐井,怎么转眼就要挖盐井?
莫非,这天底下,还有产盐的井?
“这个事情,一句半句的也解释不清楚,这样吧,你先把人和工具准备好,等弄成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安妮看到阿蒙又惊又喜的样子,不禁笑了笑,轻声说了一句。
“哎、好好!”
阿蒙不敢耽搁,飞一样跑下了山,然后迅速消失在若隐若现的寨子里。
过了一个多时辰,阿蒙才又带着十几个壮汉跑回来。
阿蒙的脸色看不出喜怒,但情绪不像刚才那般高扬。
很显然,刚才他跟自己亲舅舅的见面过程,似乎并不十分让人愉悦。
但结果还算及格,至少他要来了人手和工具。
当地特有的竹子,又粗又长,且韧性十足,阿蒙命人砍了十几根。
还有安妮指定要的铁头,也磨成了钻头的模样。
接着就是各种阿蒙看不懂的小工具,安妮没有假手于人,而是亲自打磨、组装。
足足忙了两天,才把一应工具准备齐全。
接下来,就是打井。
安妮让那些汉子们,用舂米的方式,几个人架好装了钻头的竹子,一点一点的往下钻。
日夜不停,十几个人轮番上阵,忙了十天,往地下钻了二十多米,终于打到了水……
第1557章 请叫我安先生(十九)
“怎么样?阿蒙那边情况如何了?”
说话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眼睛跟阿蒙有些相似。
他坐在铺了虎皮的椅子上,沉声问了一句。
“好像一直在打井,乖乖,已经打了七八丈深,还在打!”
门外廊下跪着一个人,恭敬的回答道。
“打井?好好的,怎么想起打井来了?阿蒙还说他请了高人回来。难道那位高人打一口井,就能帮他夺回寨子?”
阿舅表情有些疑惑,这些日子,他心里一直犯嘀咕。
妹妹和妹婿惨死,他也难过,也想帮两人报仇。
但,两人的敌人并不是窃据头人之位的阿义,而是府城的袁刺史啊。
听说那位袁刺史出身氏族,家里很有地位,在朝堂上也颇有权势。
他行政手腕强硬,不但有家族的支持,也是朝廷的某种试探。
最最要命的,还是袁刺史手里握着他们山民紧缺的盐巴和铁器啊。
没有盐,他们的汉子就没有力气。
没有铁,他们拿什么打造农具、兵刃?
而且袁刺史也不是彻底罢黜头人,他只是想让头人带着山民下山。
下了山,头人还是头人,只是住的地方不一样了。
袁刺史还许诺,会给他们划分土地。
那些可都是良田啊,而非他们山里的贫瘠土地。
袁刺史开出了很高的条件,不少头人都有些心动。
阿舅也左右摇摆。
一方面,他忘不了亲妹子的仇,不愿跟仇人合作。
另一方面,他又不能不顾及自己一大家子,以及寨子里的百姓。
唉,怎么做都为难啊。
就在这个时候,阿蒙回来了。
看到活蹦乱跳的外甥,阿舅还是很高兴的。
可高兴过后,阿舅又有些担心:双亲被害,头人之位被夺,阿蒙肯定要报仇。
报仇?
谈何容易啊。
而作为阿蒙最亲近的人,阿舅就是阿蒙求助的不二人选。
阿蒙倘或开口借兵,阿舅定不能拒绝。
一来是血脉至亲,二来他也是为了名声。
他们山民素来重情义,若他连亲外甥都不愿意帮忙,以后谁还愿意跟他来往?!
让阿舅庆幸的是,阿蒙没有直接借兵,而是说要几个壮劳力干活。
阿舅虽然不知道这小子要干什么,但只要不借兵,其他的,都好说。
阿舅利索的安排了二三十个人,并且传下话来:阿蒙要什么,只要不过分,都给!
给了人,也给了东西,还命人负责山上一应人的食宿,阿舅也没有就此撩开手。
他命人一直悄悄关注着阿蒙等人的动向。
但,听闻他们一直在打井,阿舅就有些琢磨不透了。
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头、头人,那边、那边打出水来了!”
就在阿舅摸着下巴,暗自揣摩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急促的叫喊声。
“出水了?”
阿舅先是一愣,接着就有些生气:打了七八丈深,肯定要出水啊,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还不等阿舅出言训斥,就听那人气喘吁吁的喊道,“那、那水有古怪!不、不是咱们惯常喝的井水,而、而是又咸又涩的卤水!”
咸?
别的字,阿舅还没有这么敏感。
但,最近他整天被袁刺史的“盐巴外交”诱惑着,所以对跟盐相关的字眼儿格外敏感。
阿舅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二话没说,直接奔向了那个小山包。
半山坡,阿蒙兴奋的不能自已,捧着一碗浑浊的卤水,就像端着什么珍馐佳肴。
“先、先生,咱们成了?”他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不急,还需要过滤、熬煮,然后才能得到可以吃的盐巴!”
安妮笑着回了一句,然后又开始吩咐人准备过滤、熬煮。
阿舅虽然在借兵一事上犹犹豫豫,但对于阿蒙的其他要求,却是有求必应。
半山坡上,要人有人,要东西有东西,只要安妮一开口,立时有人准备好。
一番忙碌过后,一口口大锅支了起来,柴火旺盛,白烟缭绕。
待到阿舅气息不稳的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壮观的景象。
他抽了抽鼻子,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咸味儿。
“阿、阿蒙,这、这是——”
阿舅瞪大了眼睛,指着阿蒙手里端着的一个竹制的小碗。
小碗不稀奇,稀奇的是,里面盛着一些白色的颗粒。
“阿舅,您来尝尝,看看咱们自己产的盐巴,跟官家卖的有什么不一样!”
阿蒙全然不负刚见到煮出来的盐巴时的喜不自禁,此刻他格外的淡然,还装模作样的邀请阿舅来品尝。
“这是盐巴?还、还是你们自己产的?”
阿舅的眼睛都快凸出来了,他根本不信阿蒙的话。
可东西就摆在眼前,阿蒙这个混小子还促狭的塞了他一嘴的盐。
嘴里齁咸齁咸的,阿舅彻底惊醒过来。
他没有继续追问阿蒙,而是围着那个怪异的装置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叫来在工地上干活的几个汉子,仔细询问了一番。
接着,他亲眼看着汉子们摇着辘轳,一盘卷成一团的竹子,一点点深入到井口里。
一盘竹子,约莫七八丈长,彻底深入井底后,又被人一点点摇出来。
竹子出井口的时候,上面的一个个小切口里流出了浑浊的水。
这些水,就是卤水。
在经过一整套的工艺流程,很快,就变成了干净洁白的盐粒。
阿舅看得目瞪口呆。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他到底是当头人的人,立刻就就意识到这种盐井的重要性。
他也明白了,外甥为什么没有开口借兵,而是直接在这里弄了这么一出!
好小子!
有出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