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都要钱,可却半点进项都没有。
严氏一想到这几个月来过的日子,心里就愈发恼恨安霓婷——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小贱人,竟这般狠心,自己的亲祖母、亲弟弟,说不管就不管了?!
难道她忘了,当初她爹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照顾家里!
哼,她就是这么照顾的?!
自己自由了,就拍拍屁股走人,不给家里送钱,还让家里背了巨债!
丧门星!白眼狼!!
严氏只顾着责怪安霓婷,却忘了,就算安妮临走的时候,坑了安家一把,但这些年,安霓婷给家里的银子也绝对超过了两千两。
安妮这么做,不过是拿回了原主的银子,还是打了对折的。
安妮没有跟安家算其他的,因为安家人,除了银子,他们也想不到别的,更不会心疼安霓婷的牺牲。
既然只看重银子,那安妮就跟他们谈钱。
安妮没有直接要回原主这些年给的钱,已经算厚道了。
当然,安妮也知道,就算她替原主“要债”,安家也拿不出那些钱。
再说了,原主背负着安家长女的身份,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往死里逼安家还债!
安霓婷不行,但葛金堂可以啊!
原本,葛金堂还看在安浩亭是个颇有潜力的秀才的份儿上,并没有过分逼迫,还主动交好,对安家各种照顾。
他想得简单,倘或安浩亭能今年高中,他也算提前投资了。
但,安浩亭的落榜,却让葛金堂火热的心冷却下来。
科举之路,何其艰辛啊。
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未必能考中秀才。
安浩亭已经是秀才了,勉强跨进了科举的门槛。
但举人则是更大的一道坎,只有跨过去,才能成为人上人。
而秀才到举人的蜕变,无比艰难,远的不提,就是安浩亭的亲老子,也倒在了这个关卡上!
一想到传说中的安父,葛金堂对安浩亭也没了多少期盼。
如果安浩亭跟他亲爹一个德行,到时候,别说什么“投资、回报”了,就是能拿回那两千两银子,都十分困难。
葛金堂是个商人,还是个奸商,他绝不会做赔钱的买卖。
当然,他也油滑,做事总喜欢留点余地。
他想要安家还钱,可又怕逼迫太狠,得罪了人家。
安浩亭不管怎样都是秀才,他一介商贾,有钱是有钱,但在社会地位上,还是不如安浩亭。
再说了,安浩亭也只是一次落榜,再等三年,没准儿就成了。
葛金堂觉得,如果自己不能直接把安浩亭一棍子打死,那就别得罪太狠。
左思右想之下,葛金堂有了主意。
他继续跟安浩亭来往,也像往常一样,给安家送吃的、用的,只是言语间透出“他已年过三十,却还膝下空空”的意思。
他还有意无意间提到了安霓婷,说他倒也不是多钟情于她,而是听闻安家家教好,女儿识字守礼,是难得的新妇人选。
葛金堂的话越来越直白,严氏很快就听懂了葛金堂的意思。
其实,就算葛金堂自己不提,严氏也想过这个法子。
安霓婷跑了,安家还有一个安雪婷啊。
安雪婷虽然才十三四岁,也不如安霓婷长得漂亮,但胜在干净、单纯。
别说男子了,就是严氏这个女人,也觉得只“清白”这一项,安雪婷就稳赢安霓婷。
安家欠葛金堂的钱,葛金堂还算厚道,非但没有逼债,还对安家各种照顾。
之前,严氏还以为葛金堂是看好自己的孙子,想提前投资。
但随着安浩亭的落榜,葛金堂却还一如既往的对待安家,严氏的心就活泛起来——莫非,这只老鼠精看中了她家雪姐儿?!
葛金堂的“暗示”,让严氏觉得,自己猜对了。
好,这样最好。
就让雪姐儿跟了葛金堂,这样,安家欠葛某人的银子也就能平了。
且有了“姻亲”的关系,以后葛金堂也能名正言顺的资助安家。
有了银子,她的孙子也就不必为家庭琐碎而分心,而是能全身心的投入到科举之中。
三年后,兴许就能考中举人了。
至于葛金堂比安雪婷大了十几岁,长得又像个老鼠精,安雪婷也不是“嫁”等等问题,严氏就都看不到了。
或许,她不是看不到,而是不想去关注。
再说了,年纪小怎么了?当年安霓婷跟着人牙子走的时候,也才十二三岁哩。
给人做妾又如何?
做妾总好过做妓女吧。
而且人家葛金堂也说了,他没有儿子,如果雪姐儿肚子争气,给他生个儿子出来,他定会把雪姐儿扶正。
其实吧,就算不扶正也没什么。
葛金堂的老婆在老家,距离这里好几百里,两个人根本就没机会见面。
葛金堂已经在县城置办好了房子,雪姐儿过了门,就是那间屋子的女主人。
除了一个名分,关上门来,也是当家奶奶一般的待遇。
只要日子过得好,名分不名分的,根本不重要……
第1560章 请叫我安先生(二十二)
名分不重要?
骗鬼呢!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差了一个名分,身份、地位就是天壤之别。
“娘,雪姐儿还小——”
周氏第一个不答应,她的宝贝女儿,怎么能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老鼠精,且还是没名没分的妾?
她从小就把安雪婷当成千金小姐般娇养,虽然住在乡野,可对女儿的管教,丝毫都不逊色于城里的富家女。
她的雪姐儿读书识字,针凿女工、厨艺理家更是样样精通,她这般出色,就是嫁给官宦之家也使得,怎么能给一个商贾做妾?
只是,周氏自己都没有察觉,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底气并不足。
至少不像几个月前那般坚决。
不是她不够疼爱女儿了,而是她看清了现实。
现实就是,安家没了安霓婷的银子,瞬间从衣食无忧变成了捉襟见肘。
顿顿荤腥没了,衣服首饰非但不能再添置、还要偷偷当掉一些补贴家用,还有安浩亭读书就像一个无底洞……种种困难,全都摆在了周氏面前。
严氏是个自私凉薄的人。
周氏敢打赌,严氏手里肯定还有私房,可那死老太婆就是不松手。
每天就知道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要这要那,但一说到钱,她就来个装糊涂。
逼得若是紧一些,她就开始哭天抹泪、上吊寻死。
逼得周氏没有法子,只能拿出自己的首饰变卖。
卖了几回,周氏也有些不甘心了——凭什么?一家人吃穿用度,却要她一个人填补?
她开始跟安浩亭算账,让他节省些,不要动辄买一刀就上百文的纸,那种十几文的草纸也可以用。
她开始跟严氏哭诉,让她忍一忍,不要张口燕窝、闭口银耳的,吃个鸡蛋也能补身体。
就是安雪婷,周氏也开始给她找些刺绣、做荷包的差事,挣得不多,好歹有个进项。
这十几年,周氏自以为还算客观、冷静,但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也早已习惯了被人养的米虫日子。
每个月定期有大把银子到账,她不必为了银钱操心,只需伺候好婆母、继子,娇养她的女儿,她便能像个富家少奶奶般悠闲过日子。
“安霓婷”的撒手不管,不止打蒙了严氏,也让周氏惊醒过来。
惊醒之后,周氏悲哀的发现,她早已习惯了锦衣玉食,回不到从前了。
骨气什么的,起初周氏还能讲一讲。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周氏也渐渐将这些丢到了一边。
周氏甚至想着,如果安浩亭一直不高中,安家只会更差。
这样的家世,雪姐儿便嫁不到什么好人家,难道还要让她跟自己一样,嫁个落魄秀才,或是粗鄙不堪的农家子?
她的雪姐儿可是娇养着长大的,她连锄头都没有摸过,难道要让她跟周围的村妇那般,每天下地干活?!
这么一想,周氏反倒觉得,或许给葛金堂做妾,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什么小?雪姐儿都十三了,转过年就十四,我十四的时候,都嫁给你公爹了。”
严氏瞪了周氏一眼,十分霸道的说道,“再说了,又不是让她立时过门。就算咱想,人家葛老爷那边还不方便呢。”
葛金堂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
这次,能在齐州停留几个月,已经非常少见了。
现在已经是深秋时分,葛金堂准备在过年之前,再去南边贩些货物回来。
另外,他也是想逼一逼安家。
有些时候,人只有清醒的看清现实,才会放下身段,做自己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