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咱们不下山,是下了山没有出路。可现在不一样,你们握着玻璃、机织布、煤块甚至是烈酒的产业,不管去了哪里,都能辟出一条富贵康庄大道。”
“且,山路太难走了,严重影响了咱们的生意。下了山,这些问题就容易解决了。”
之前那几个头人想去万户镇“取经”,不就是感觉到了现实中的困难,主动想要下山嘛。
只是万户镇的瘟疫事件,吓坏了那些头人,这才把下山的念头压了下去。
此时,听到安妮主动提起,不少头人们又开始心思活泛起来。
是啊,山上虽然安全,可条件太差了。
如果去了山下,他们的生意肯定能扩大好几倍,到时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但,万户镇——
“所以,我们才要主动立功,拥有跟朝廷谈条件的资格!”
安妮仿佛读懂了头人们的担心,笑着说道,“我们帮了官兵,平息了西南战火,也就有了谈判的资本。”
“朝廷看到了咱们的实力,自然不敢像袁刺史那般随意糊弄,而是认真对待。”
“朝廷不是袁刺史,它不会有那么多的私心,而是会更加客观、公正。”
“咱们要用事实告诉朝廷:我们这些寨子,是西南的一道屏障,只要有我们,边疆之外的异族,就别想踏进天朝国土一步!”
“咱们这般要紧,朝廷更该好好安抚。”
改土归流是正途,也是历史的必然。
只是袁刺史私心太重,不可能真正的为朝廷、为山民考虑,所以他必然会失败。
安妮的一番话,只把诸位头人说得连连点头。
当然了,他们还是有顾虑。
安妮索性摊了摊手,有些无赖的说道,“若山下实在不行,咱们也不是没有退路,大不了就再退回山里呗。”
进可攻、退可守,简直完美!
众头人恍然,是啊,他们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刚刚“退回山里”四位头人,在诸位头人的哄笑声里,臊红了脸。
不过,短暂的不自在过后,他们也加入到了笑闹之中——肯笑话也是一种态度,他们又重新被安先生、以及诸寨兄弟们接纳了!
“好,先生,我们都听您的!”阿蒙和诸位头人互视一眼,然后齐齐点头。
安妮统一了意见,便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儿。
象阵可怕,却也不是无懈可击,安妮都不用自己动脑子,看了那么多穿越文,难道还不知道办法?
动物都畏火,那就来个火攻。
火攻若是太单调,那就再加上爆竹。
反正已经造出了玻璃,火药似乎也很顺理成章。
安妮满肚子的计划,领着一众头人在山里忙碌起来。
她这边风风火火的搞事业,安家那边又出了事。
“雪姐儿,你哥要去府城参加诗会,哎哟哟,我可听说了,去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你哥若是也去了,定能结交一些用得上的朋友……”
严氏坐在堂屋,说得口沫横飞。
安雪婷捧着大肚子,表情很冷,她甚至都没有耐心听下去,直接问了句,“要多少银子?”
“二十两,嘿嘿,不多、不多,也就够给你哥置办一身行头,并来回的盘缠!”严氏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模样愈发市侩。
周氏站在严氏身边,拼命的给安雪婷使眼色。
安雪婷却似没有看到,闭了闭眼睛,然后认命的起身,去内室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两个银饼子。
拿了银子,严氏便喜滋滋的走了,连问候安雪婷一句“什么时候生产”都没有。
周氏倒是想留下来跟闺女说些体己的话,可严氏不许,周氏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婆母走了。
周氏欲言又止的模样,安雪婷当然看到了。
她也知道母亲想跟她说什么。
不用母亲提点,安雪婷也不想给安家当冤大头。
但,她又不得不屈从!
因为她不能没了娘家的支持,更不能跟秀才亲哥哥断了关系……
第1581章 请叫我安先生(四十三)
安雪婷年纪虽轻,可她活得太明白了。
她知道,自己跟着葛金堂没名没分,当初又是用那样不光彩的方法过的门。
别说葛金堂了,就是他得用的几个心腹,都有些瞧不上她。
离开娘家的时候,安雪婷也想着,等她离了这个泥潭,她便再与安家没有任何瓜葛。
可,在县城的小院住了一些日子,她便切身感受到:没有娘家的女人,更难在婆家立足。
她的哥哥虽然没有考中举人,可到底是正经的秀才,且还是县城最年轻的秀才,这个记录至今无人打破。
所以,在县城,安秀才还是极有名声的,走在街上,也能有人客气的唤一声“安秀才”。
每次安浩亭登门,安雪婷就发现,葛金堂也好,院子里服侍的下人也罢,待她的态度都会客气一些。
哪怕安浩亭空手而来、满载而回,葛金堂也不会甩脸子。
安雪婷略略一想,就明白了,主要还是安浩亭是秀才,还是书院先生的得意弟子。
那位先生,听说是京城来的,家里也是望族,只不过他是个旁支。
但,就算是旁支,在偏僻的小县城,也足以让人敬仰。
别的不说,这位先生就是县尊大人的座上客。
先生看好安浩亭,哪怕他两次落榜,也没有放弃他,反而更加悉心教导。
别的不说,单靠这位先生,安浩亭在县城就不会被人轻慢。
葛金堂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始终没有断了对安家的资助。
在发现安雪婷的小算计后,他也顺水推舟,成就了这桩美事。
想通了这些,安雪婷便知道,她为了自己,也不能跟安家做切割。
要银子,她就给!
幸好葛金堂虽然有些瞧不上她,但出手却阔绰,至少给她的银子从未少过。
当然,也可能是葛金堂知道安家会跟她要钱,这是变相的笼络安家呢。
但,不管什么情况,安雪婷都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也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不就是些银子嘛,只要她守住底线,不像大姐那般掏心掏肺,她、她就不会受伤害!
心里这般想着,可安雪婷到底心有不忿。
她的预产期本来是三天后,却因着白天的这一遭,她生了小半天的闷气。
半夜时分,她就发作起来。
葛金堂在隔壁厢房,自打安雪婷过了门,他们就没有同房。
葛金堂一直在厢房住,不是一个人,而是有通房伺候。
听到上房的动静,葛金堂虽然不耐烦,却还是撑着眼睛爬了起来。
他可以不看重安雪婷,但对方肚子里的孩子,他却不能不重视。
万一是个儿子呢!
安雪婷疼得死去活来,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稳婆请了来,看到安雪婷的情况,也有些头疼。
胎位不正,胎儿又养得太大,着实不好生啊。
一个弄不好,可能会来个血崩。
稳婆压下不安,使出浑身解数,忙了一夜,总算黎明时分,接生出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娃儿。
葛金堂高兴坏了,年逾三旬,搁在这个年代,都能自称老夫了,他才终于得了一个儿子!
儿子,是儿子啊!
他葛家的万贯家产,终于有人继承了。
葛金堂抱着儿子笑不拢嘴,一时竟忘了产床上昏死过去的安雪婷。
待到送走了稳婆,又连夜找来乳母,葛金堂才想起“功臣”。
葛金堂赶忙命人给安雪婷收拾妥当,然后小心翼翼的抬回正房。
重新躺在柔软、干净的被褥上,安雪婷皱着的眉毛终于舒展开来。
过了好半晌,她才悠悠转醒。
只是,她的目光充满了沧桑,看到周遭的环境,就有片刻的迷茫、困惑。
慢慢的,她的眼睛开始瞪大,似乎接收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剧情。
“啊~~”
安雪婷发出凄厉的惨叫,那声音里更是带着无尽的恐惧、绝望与悲哀。
安家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顾不得天色,周氏和安浩亭着急忙慌的进了城。
风尘仆仆的赶到葛家,却看到了脸色十分难看的葛金堂。
周氏心里咯噔一下,暗自思忖:“难道雪姐儿生了个丫头?可、可不是听说是个儿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