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聂金萍”来的是个陌生的老农民,虽然自称是老家的亲戚,聂永生忙不过来,自己顺路帮忙送个人。
可王厂长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聂金萍”跟那个老农很亲近,再细看一番,两人眉眼之间还有些相似之处!
得,此“聂金萍”为彼聂金萍啊。
不过,就算知道了这些,王厂长也不会在意。
顶替什么的,这些年并不少见,估计就是上头也知道其中的猫腻。
而华国一向讲究民不举、官不究,只要没人闹出来,只要人家当事人没意见,就不会有问题。
又不是什么大事,只要“聂金萍”好好工作,不给厂子里添麻烦,王厂长才不管她到底是谁的闺女呢。
只是,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假女儿成了真闺女?
听“聂金萍”叫爸爸叫得这么亲,王厂长都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对对,厂长,您还不知道吧,咱们小聂要结婚了呢。”
徐素娥见“聂金萍”趁机在王厂长面前表现,虽然想着以后不找对方的麻烦,可几年习惯都养成了,她竟忍不住跳出来插了一句嘴。
“要结婚?”
王厂长扫了眼那个据说来相亲的年轻小伙,看着文弱,但长得跟聂永生有几分相似。
王厂长似乎明白了,看向安妮的目光带着敬畏:厉害,不愧是敢私刻公章的能耐人,为了给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娶媳妇,真是可以称得上费尽心机啊。
几年前的事,他老人家现在还能拿起来再利用一把!
不得不说,这人果然厉害。
王厂长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当年明明可以直接来个“推荐”,把自己的名额“让”给别人,可聂永生却没有采用这种更为“合法”的做法。
要知道,不管是“推荐”还是“顶替”,都能用名额来换钱。
只是前者更稳妥一些。
但聂永生还是选择了有被揭穿危险的后者,当时王厂长还有些想不明白。
现在,他全都想通了,感情人家在那个时候就想着留个后手呢。
这不,自家儿子说不上媳妇了,人家就把这件事拎出来了。
不费吹之力,漂亮、且有正式工作的儿媳妇有了,而且只要“聂金萍”还在乎酱油厂的工作,她就不敢轻易跟聂家儿子离婚!
厉害!
王厂长越想越佩服聂永生,愈发觉得这样的能耐人,哪怕现在是个坐过牢的糟老头子,也不能小瞧了。
再想到自己刚才的客气,王厂长觉得自己真有先见之明啊。
“……嗯!”
“聂金萍”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着王厂长用力点了点头,“厂长,我爸来找我,就、就是为了我的亲事”
说到后面,“聂金萍”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脑子再灵活,也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
尤其在那个保守的年代,女人不管内心羞不羞涩,提及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要表现得羞涩、腼腆。
“好,好事啊!”
王厂长早已猜透了整件事,却佯作不知,还故作真诚的向安妮道喜,“聂老哥,恭喜啊!”
“聂老哥”安妮:……
她本意是想阻止的,可她什么都还没说呢,事情就已经变成了这个局面。
看了看低着头、耳朵却红透了的便宜儿子,再看看眼底依然有勉强、更多的却是跃跃欲试的未来儿媳妇,得,看来这段姻缘是上天注定的。
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安妮也不好再扭转。
万一闹不好,婚事不成,“聂金萍”的身份也会曝光,到那时,人家姑娘的工作就保不住了。
最后落个鸡飞蛋打、两败俱伤啊。
“对,这不孩子们都大了,该给他们办喜事了。”
安妮想通了这一节,便不再纠结。
原主的心愿是让孩子们发自内心的尊敬、孝顺自己,可奇葩事已经做下,接下来,她好好弥补也就是了。
聂明成虽然窝囊些,但也不是那般的不堪。
原主算计“聂金萍”,并不完全是因为儿子娶不上媳妇,而是他想给儿子娶个更好的媳妇。
安妮拥有原主的记忆,也摸透了他的想法:儿子太弱软,必须找个强势、能干且精明的媳妇。
别看原主只见了“聂金萍”一次,但对这个姑娘印象很不错。
明明花光了家里的钱,却还能让哥嫂不吵不闹;
明明得了好处,却还能让家里人夸她懂事、有良心;
平时在单位,也是靠着一张巧嘴,没付出多少,却能落个好人缘……
撇开这些原主最近打听来的资料,单是当年这姑娘敢冒名顶替,原主就知道,这姑娘不是一般农村丫头!
而他的儿子,正需要这样一个能给他撑起门户的厉害老婆!
“好,啥时候摆酒?到时候,我一定去,也好聂老哥家的喜气儿!”王厂长愈发客气。
“……具体日子,我跟亲家再商量商量,不过,到了正日子,一定请王厂长过来坐坐!”
安妮含糊的应了一声,然后意思意思的让了让。
安妮这话,不过是一句客套,但听在周围的人耳中,却又成了“这人跟王厂长关系不错”的证据……
第1172章 奇葩老爸驾到(九)
婚事就这样说定了。
“聂金萍”,哦不,她的本名叫做马秀芬,姑娘很有主见,但婚姻这种事儿,还是需要父母的同意。
辞别了王厂长,三人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说话。
没了外人,马秀芬也不装什么“亲闺女”了,她略带埋怨的对安妮说道,“大爷,我是个晚辈,按理说不该这么说,但,这件事,您、您办的真的有些不地道啊。”
安妮讪讪一笑,原主办的这事儿确实挺奇葩的。
不过,她已经穿成了原主,而且还要以原主的身份做任务,所以,她不但要承担这份因果,还要尽量把原主做过的奇葩事全都扭转过来。
“唉,孩子,我、我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安妮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家老伴已经快不行了,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们家明成。”
马秀芬愣了一下,她听说了不少聂家的事,但聂家老太太重病的事,她还真不知道。
不过
马秀芬对“聂永生”这个人的人品已经产生了质疑,所以对于安妮的话并不会轻易相信。
她眼神犀利的盯着安妮,发现她提及“老伴”的时候,脸上的担心与愁苦不似做假。
马秀芬还是不放心,又扭头去看聂明成。
刚才还羞涩、腼腆的聂明成,这会儿听父亲提及母亲的病,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转而带上了浓浓的担忧,以及些许的愧疚。
都怪他没用,大学大学考不上,工作工作没着落,最后连个媳妇都要靠亲爹去算计,害得妈妈重病在床都要为他担心。
相较于严厉且聚少离多的父亲,母亲对于聂家孩子而言,绝对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深得他们的信任、依赖和敬爱。
聂母是个温柔的女人,对待儿女更是无比的疼爱与照顾。
她本是个有些胆小的传统女人,在家被父母娇养,出嫁后有丈夫支撑门户,她只需好好教养儿女,根本不必考虑其他。
但在聂永生入狱那几年,聂母这个柔弱的女人,用自己单薄的肩膀撑起了整个家。
一家子妇孺被赶回了老家,聂母从来没有干过农活,也不得不咬牙下了地。
再加上聂永生是犯了错误的人,整个聂家也被划成了黑五类,在农村,备受歧视和针对。
还有一些眼红聂家曾经风光的人,更是趁机落井下石。
房子被人扒了,饭锅被人砸了,就连好好吃顿饭,都能被冲进来的邻居往饭碗里吐口水。
那时,聂母带着几个儿女战战兢兢,她本来就是个怯懦的女人,却时常遭遇这样的事。
次数多了,发展到后来,聂母和几个孩子一听到门外有动静,就吓得浑身发抖。
聂母是母亲,再害怕,也只能撑着。
跟着聂母回到老家的老三聂金萍、老四聂金兰、老五聂金秀还好些,她们已经十几、二十岁了,性子早已养成。
甚至为了撑起这个家,照顾柔弱的母亲和小弟,聂金萍直接被逼成了四里八乡有名的泼辣女孩儿。
但聂明成就不行了,他回老家那年才十来岁,本来就被父母姐姐们惯着,性子养得有些娇。
回到老家,从天堂坠落地狱,好吃的东西、新奇的玩具和漂亮的衣服全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漏风漏雨的破房子、辣嗓子的麦糠饼子以及坏分子家狗崽子的骂名。
吃穿什么的不好也就算了,最能逼疯一个人的,是周围人的歧视和排斥。
尤其是小孩子,有着天真的残忍,他们或许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做的事是怎样的伤人,但还是乐呵呵的做了。
聂明成每天都被村子里的小孩子欺负,这让他直接从娇气变成了怯懦、自卑。
每次被村子里的小孩追着扔石头的时候,聂明成就一边逃一边抹眼泪,他心里对父亲甚至带着一些抱怨。
明明他们家的日子很好,父亲为什么要犯错误?
如果他不犯错误,他们一家还能在省城过着舒适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条流浪的野狗般备受欺凌。
其实,不只是聂明成,就是聂家的其他几个孩子,对聂永生未必没有这样的抱怨。
再加上聂永生性子急、脾气爆,对待儿女不如老妻温柔有耐心,他跟儿女间自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安妮虽然刚穿来,但根据原主的记忆,以及聂明成的表现,也猜到了这一点。
原主为什么有心愿,还不惜拿出功德值跟天道系统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