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塔轻易不会麻烦温祝华女士帮自己解决问题,除非是她遇到了什么棘手和自己觉得很重要的事情。
她把罗蘅当初来找过自己的事情告诉给了温祝华女士,还把她女儿曾经添加过自己的微信,并且最近美术馆里发生的事情,一股脑整理好,全交代了过去。
她在美术馆里等了一下午温祝华女士的消息,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半,美术馆关门,才收到她的回复。
温祝华女士的回复只有凝炼的一句话,还有一个地址。
温祝华女士:【明天下午三点钟过来。】
温塔看了眼那个地址,是在一条并不起眼的胡同里。
她不知道温祝华女士到底是要做什么,但既然她叫她过去,她肯定是会听她的话的。
她素来相信温祝华女士解决问题的能力。
第二天下午三点钟,温塔准时出现在温祝华女士给自己发的定位地址前面。
在来之前,温塔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这种藏在胡同里的四合院地址,估计都是有什么别有洞天的地方,但饶是她已经做好了许多的准备,推开门的刹那,还是被眼前的场景给微微震惊到了。
在外头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四合院,推开大门后头,里头竟然藏着一座江南水榭风格的园林。
园子里有巍巍的假山,有潺潺的流水,有枯败的荷塘,还有活蹦乱跳的锦鲤,一路穿过廊桥,石板,在侍应生的指引下,温塔才见到,温祝华就坐在可以看见假山流水的茶室里喝茶。
温塔走了过去,道:“妈。”
“坐吧。”温祝华女士示意道。
温塔于是坐在了温祝华女士的对面。
她不知道温祝华女士喊自己到这个地方来究竟要做什么,落座之后便又开口道:“妈……”
“你别急。”
温祝华女士手里还在处理着邮件,看起来很是忙碌的样子,温塔刚一开口,她便打断了温塔的话。
她道:“待会儿你舅舅会过来,我会告诉你今天叫你过来的目的的。”
她全程除了温塔进门的时候,抬起头看过她一眼,其余说话的时间,视线全都注意在手机上。
温塔只能闭了嘴,默默地等待着温祝华女士口中的舅舅温麟元过来。
她大概等了有十来分钟的时间,这才见到外面的水榭廊桥上,又出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走在最前面的是刚才同样为她引过路的侍应生,跟在侍应生后头的男人,就是她的舅舅,温麟元。
至于那个走在温麟元身边的穿着一身古韵大衣的女人……温塔认得出来,是上回专程来过她的美术馆的罗蘅。
温塔定定地看着这俩人朝着她们走来,更加不清楚,温祝华女士到底是打算怎么样。
是要把事情摊开了讲吗?试图给她的美术馆泼脏水的,真的是罗蘅吗?
还不待温塔思索清楚,温麟元和罗蘅已经彻底到了她们的面前。
温塔站起来和温麟元打了个招呼:“舅舅。”
温麟元朝她点了点头,随后对温祝华道:“祝华,怎么回事?你把我们两个人同时喊到这里来做什么?”
看得出来,他虽然和罗蘅走在一起,但两人之间距离隔得并不近,是有避嫌的意思。
温祝华女士总算是收起了自己的手机,抬头看着自家的大哥和大哥曾经的初恋女友。
“没什么,就是好久没有见罗小姐了,所以喊大家一起出来坐坐,顺便有些事情,我觉得应该当着大哥你的面做比较好,不然等到时候有人去你的面前嚼舌根,诬陷我添油加醋就不好了。”
她站起身来,松弛的身姿踩着高跟鞋,身高几近与温麟元平齐。
温麟元皱着眉心,很显然,没听懂自家妹妹的阴阳怪气。
他身上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看着温祝华,面容微微有些不悦。
“什么诬陷?什么添油加醋?祝华你在说什么?”
“大哥你真的不知道吗?”温祝华女士带着一丝笑意的目光从温麟元的脸上扫过,最终稳稳地落在罗蘅的脸上。
“知道什么?”
从进门到现在,温祝华一直都在卖关子,温麟元觉得自己的耐心实在是有限,即将要告罄。
不过正好,温祝华女士的耐心在这一刻,也已经告罄了。
只听“啪”得一声,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祝华抡着自己的一巴掌,甩在了罗蘅的脸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
而就在大家还在吃惊的瞬间,温祝华反手又是一巴掌,甩在了罗蘅另外半边脸颊上。
这样一边一下,原本因为巴掌而显得不对称的脸颊,霎时间就变得极其对称了。
眼见着温祝华女士抬起手,还要再甩一巴掌,罗蘅喉腔里终于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她冲上去便想要和温祝华女士扭打起来,可是温麟元拦在了她的面前。
他面对着温祝华女士,怒斥道:“祝华!你这是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教训教训这个女人啊。”温祝华女士平静地撕扯着自己的嘴角,道。
“温祝华!”温麟元怒不可遏地喊出她的名字,“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子教训人!”
“我没有资格教训她,那她凭什么有资格来接近我的女儿?”
终于,温祝华女士也摆出了一副嘶吼和怒火中烧的神情。
“什么接近你的女儿?”温麟元似乎听不懂温祝华在说些什么。
温祝华女士讥笑一声,终于把今天的事情给摊开了,摆在温麟元的面前。
“大哥,你真该问问你的好姘头她都做了什么,一次她喊她的女儿来加塔塔的联系方式,一次她自己亲自去美术馆,想要特意接近塔塔,还有最近的一次,她故意找人给塔塔的美术馆泼脏水,使绊子,一共三次,算三个巴掌,我还有一个没打呢!”
温塔呆呆地站在原地,完全没想到,温祝华女士这样子大打出手,竟然是为了给她出气!
而温麟元也被自家妹妹口中的这些事情给惊了一瞬。
他看看温塔,又扭头看看被自己护在身后的罗蘅。
他问:“她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去接近温家的任何人?你去找塔塔做什么?”
“我还不是想要伊伊可以有一个真正的姐妹!”
罗蘅脸上被扇了两个巴掌,现在脸颊两边全是火辣辣地疼痛。
她用怨恨且仇视的目光看着温祝华,声音却无比委屈,与温麟元哭诉道:“自从你带伊伊回过温家之后,伊伊就一直在怀疑自己到底该不该存在,她本来就生性敏感,知道自己是私生女之后,她觉得自己的身世一点儿也不光彩,所以她觉得自己在外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我就想着你说过,塔塔同样是学艺术的,性格也最温柔,是家里最好说话的,我就想着喊伊伊和她这个表姐先认识认识,说不定她能带伊伊走出来……”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真是有两把刷子。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声声哭诉,泪如雨下,一口气委屈地说了这么多,眼泪如不要钱的珍珠似的,一颗接一颗的掉,但脸上的神情竟然可以做到一刻也不狰狞,反倒我见犹怜。
可惜在场的人除了温麟元,谁也不吃这一套。
温祝华女士冷笑道:“那找人故意去碰瓷美术馆,也是你想要她们两个人亲近的方式?”
“我没有!”罗蘅一把擦去脸颊上的泪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美术馆被碰瓷是我做的?”
“是没有证据。”温祝华道,“但也不妨碍我认定,这就是你做的,怎么样,你想反驳吗?”
“……”
罗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想反驳,她当然想反驳,但她看着温祝华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不知道她是真的没有证据,还是假的没有证据。
温麟元还在场,如果真的被她揪出来,知道是她指使人去温塔的美术馆捣蛋……
温祝华女士看着对面之人一副心虚的样子,昂着姿态又讥笑了一声。
“罗蘅,别人不认识你,但你该知道,我当年是清清楚楚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的。你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我一清二楚。你是觉得,温家那么多的孩子里,只有我的女儿是外孙女,所以你就想要从我的女儿下手,抢下一份老爷子的财产是吗?”
“罗蘅,我在这里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接近我的女儿,那马上我也会叫你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威胁,前途堪忧是什么心情。你的女儿跟我的女儿可不一样,她才刚刚上大学,才刚刚十八岁,如果你不想她的心理真的出现问题,那么从今往后,最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我不是堂春云,会叫你白白地拿捏,允许你的存在!”
她一字一顿,每一句话都仿佛咬在罗蘅的心尖上。
罗蘅怒目圆地看着温祝华,而温麟元显然也被温祝华的话给气到了。
“祝华!”他喝到,“你都在说些什么!”
“大哥!”
温祝华解决掉了罗蘅,这才有心思分一点眼神给自家的大哥。
“你现在是连孙子都已经有了的人了,如果你不想这个女人毁了你的家庭,你最好从今往后真的如同你在协议上写的那样,跟她别再有任何的往来!”她好言忠告道。
但可惜,一般这样的忠告,总是不得人心。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
温麟元涨红了自己的脸和脖子,不知道是被温祝华斥责罗蘅的那些话气的,还是被她教训自己的那些话气的。
温祝华女士才不管他是被什么给气的。
她话说完,想做的事情也已经做完了,拉着温塔的手,直接带她走出了这间茶室。
她们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保镖。
就算这个时候温麟元或者罗蘅恼羞成怒会上来撕咬她们,也基本是无济于事。
这家茶室是温祝华女士自己私人投资的产业,平时不轻易对外开放,基本是有什么很要紧的事情,她才会亲自约人来这里,和人边喝茶边谈事情。
温塔跟着温祝华女士走了几步路,一直等走到了屋外的水榭廊桥上,才有些回神。
她的思绪在刚刚温祝华女士甩出那一巴掌的时候,便已经跑偏了。
一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有点醒过味来。
刚刚温祝华女士做的那些,都是为了给她出气。
那么霸气的女人,那么帅气的女人,能直接当着她哥哥的面,指着他的小三喊姘头;能直接当着她哥哥的面,指着鼻子,教她做事。
而且这两个人,一个已经五十多岁,连孙子都有了,而另一个,才刚刚因为带着一个私生女回来,春风得意。
一想到刚才茶室里那两个人的神情,温塔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微微有些崇拜地看着温祝华女士,一直等到上了车,她才想要开口,和她道谢。
可是温祝华女士的雷厉风行是显示在每一个人身上的,是永远平等没有差别的。
她问温塔道:“你回美术馆?”
温塔顿了下,刚要开口的“谢”字闭了嘴。她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半了,冬天美术馆关门的早,等她赶到的时候,估计已经可以关门了。
她干脆直接摇了摇头,道:“我回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