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到了事情的开头,但没有猜到结尾。
漫不经心地对待真心是一种残忍。
所以他冷静且慎重地开口:
“对不起,极端地说,爱一个人就是杀死其他所有人。”
她并非有意偷听,在姜既月这里时幸暗恋陆绥这件事情早就翻篇了,她不会无端怀疑这两个人。
但还是忍不住把耳朵贴近墙壁。
纸般薄的墙面,根本不隔音。
所以姜既月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
一个面对真诚告白毫不含糊的拒绝,一个自己听到都会有些许心疼的解释。
时幸听他说完后,坦然一笑:“总算说出口了,早就做好了被你拒绝的准备,但没想到你能这么绝情。”
她以近乎开玩笑的语气带过内心的苦楚。
陆绥的嘴角也微微翘起,继续补充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那么傻。”
这么明显的醋都不吃。
时幸秒懂,笑着调侃道:“陆绥,你当个人吧,甩了我还要利用我!”
他的心思被戳穿,不太好意思地讪讪一笑。
时幸点头表示配合。
姜既月掐好时机开门进来。
对着时幸笑脸相迎,只给陆绥留个决绝的背影。
没好气地把洗完地水果往他面前一扔。
“姜总你照顾好陆教授,我先走了。”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她能做的只有尽快离开。
那样或许才不显得自己很狼狈。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
姜既月拉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拍了两下。
时幸觉得那双眼睛或许是此生看见过最美的。
带着热烈的肯定和释怀的欣慰,就是那一个瞬间,无须多言,她好像知道了一切,澄澈的茶色瞳仁没有了往日锋利的冷感,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时的遥不可触,是一种水光潋滟的温柔。
“一路顺风。”
姜既月的这句话是完完全全出于真心。
“谢谢,再不顺我就要骂老天爷了。”
都快打了十几年的逆风局了。
时幸谢过后甩了甩头发,潇洒地离开了。
眼泪是在踏出门框的同时决堤的。
酸涩有些难以下咽,她手里没有纸巾不敢哭得过分,只能咬着牙坚持着。
但是这怎么克制得住。
就算没照镜子她也能感觉到脸上划过数道狰狞的泪痕。
“心里不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吗?”
“怎么还是哭得这么惨。”
“时幸。”
她一面抽泣着自言自语,一面摸到了口袋里的丝巾。
那是一条佩斯利纹的丝巾。
那也不巧是从少年的陆绥手中抢过来的。
学校的一次义卖活动,她和陆绥恰好选中了同一条丝巾,他绅士地把这条丝巾让给了她,即便他低着头,连一个对视都未曾有过,但她还是被深深地吸引了。
从那儿之后她便经常能在各种古董行、拍卖会、跳蚤市集里看见他,虽然每次他购买的东西不尽相同,但总感觉是为了同一个主题服务的。
“反正现在没什么意义了。”
时幸想拿它擦眼泪鼻涕却下不去手。
走出医院大门,骤然吹来一股狂风。
手里的丝巾就这么被吹走吧。
四月天,蓝花楹散了满地,积了一层盛放的春天。
凌乱地随风飘向宇宙的各个角落,整个天空都仿佛被薄薄的蓝雾覆盖。
她的视线依旧跟随着乘风而去的红色丝巾。
抬头看着风中起舞的丝巾,叹息道:“这可能就是天意吧。”
那面丝巾不偏不倚,
落入了一个身型挺拔的男人手里。
他的一只手握住丝巾,夹着细小的蓝花楹。
眼神关切地看着时幸:“你没事吧?”
……
窗外是弥天的蓝色,或许风花才是最春天最不内敛的存在。
姜既月的脑海里还在细细地思考刚刚他们两人的对话。
最初听到陆绥坚定的拒绝和炽热的表白,并没有让她感到开心,反而生出了一丝心酸与心疼。
她体会过被拒绝的滋味,也体验过午夜梦醒时脑海里还是他的痛苦,但她并没有觉得陆绥做错了什么。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她比起忠贞更喜欢用罪孽这个词来形容,没有一种爱不包含着个人的、绝对的罪孽。它是沉重的、排他的、非理性的;极端地说,爱的存在本就是一种剥夺,剥夺了对方看向他人权利。
她看向他的眼神早就没有了气愤。
反倒是陆绥依旧冷若冰霜。
不知为何,他开始斤斤计较,丝毫没有往日的豁达慷慨
姜既月还是好声好气地询问:“你怎么了?从早上开始就不正常?”
“不正常?怎样算正常?”陆绥像是一下子就被打开了闸机。
冰山瞬间火化:“和你一样遇到情敌还保持情绪稳定才算正常?不是我说,姜既月,你到底有没有作为女朋友的占有欲啊?”
他苦于没办法动腿,不然他非把她抱起来不可。
嘴唇翕动:“先前那个男模和男网红,我没当回事是因为那些都不足为奇,都不屑和他们争风吃醋……”
姜既月的眼睛完完全全就盯着他的脸去了。
她有些懂那些霸总听不进小娇妻的话只想亲的感觉了。
血丝饱满的唇,在换气时的轻抿导致唇角不自觉地向下,透着一股悲悯和脆弱。
她就这么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更多的是震惊。
随后在她蜻蜓点水离开之际侧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眼睛里难掩害羞的笑。
第71章 荒凉街道上的两条狗
他的眼睛清澈明亮, 像是一汪能见度极高的湖水。
“你……”
原本他郁闷复杂的情绪,一瞬间好像就变成单细胞生物那么简单。
她的一只手支撑在枕边,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都极具侵略性。
一股浓烈烧焦的愈创木香, 有条不紊地由丝丝缕缕,慢慢地攻占包裹他的每一寸细胞。
那双手紧紧抓住了她的肩膀,把两人控制在合理的范围。
紧抿着唇,压抑着声音, 略带沙哑地咬牙切齿道:“我只是腿受伤, 又不是废了。”
“你别折腾我。”
说这句话时语气又带着点可怜巴巴。
姜既月瞬间弹开,看他时的眼神都带了点没道德的幸灾乐祸。
“陆教授你身上臭臭的。”
略带嫌弃的表情, 使得陆绥都怀疑地嗅了嗅自己的衣领。
虽说腿受伤不太便利,但他还是尽可能每天保持干净,身上是淡淡的盐水柠檬的香味。
随之对上了姜既月玩味的眼神, 她大言不惭道:“醋酸味儿, 真的好重。”
陆绥瞪大了双眼, 一阵无语。
现在,她, 难道,不该, 好好哄哄吗?
气得他满脸通红, 歪牙咧嘴地威胁道:“姜既月,我真想掐你。”
这种语气在姜既月眼中毫无压迫感,她知道这人有这种想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双大手从她的后颈环过,惩罚的意味明显, 干燥又温暖。
“但更想亲你。”
脑海中浮现出, 不知是在哪一页的书中翻到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