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静樱闻言叹口气:“恐怕他不愿意庆祝自己的生日。”
“他愿意。”
言辞肯定,生怕她打退堂鼓。
年幼的他或许觉得自己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但姜既月想告诉他:陆绥的存在会是世界的幸运。
姜既月附在梁女士的耳边, 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她的眼睛闪过微芒,从此刻开始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姑娘。
谁能不爱一个准备将满腔真心捧上的姑娘呢?
“小月,你要不直接跟阿姨回家住?”梁女士抛出了橄榄枝。
姜既月挠挠头,答道:“不用了谢谢阿姨, 都让您这么破费了, 怎么还好意思继续叨扰?”
她微微蹙眉,反驳道:“什么叨扰不叨扰, 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姜既月最后还是答应了:“阿姨我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再来,索性也要布置一下。”
“好好好,房间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你快点处理完工作。”
她稀里糊涂半推半就地进了陆家。
时间过得很快, 一转眼就到四月底了。
工作处理地差不多了, 她被梁女士带进了那个房间。
与整个陆宅格格不入的房间。
她抚摸着爬满青褐色霉斑的墙面,想象着年幼的他或许会用笔在某处刻下暗纹。
猩红的油漆, 好似每一个飞溅的角度都带着愤怒,他一定很痛苦。
这个房间本该被阳光铺满。
她坐在那个画架前, 很久, 很久。
这里每一道触目惊心的划痕都是他的求救。
过去的她不曾知晓,
但如今她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陆绥回来的那天正好也是他的生日。
他一下飞机就收到了姜既月的消息。
【将尽月:今天我没空来接你,司机已经把车停好了。】
【陆教授:没关系。】
大老远就看见了那辆黑色迈巴赫。
应该是拿去洗干净了,低调地闪着光。
余光瞥到挡风玻璃时, 唇角还是无意识地上扬。
那时的姜既月还是只小刺猬呢?
长腿一跨便坐进了驾驶室, 就在他调整后视镜时,看见了上面印着一枚清晰的吻痕, 附带着一张便签纸。
【上次不小心把你车画了,这是补偿你的,赔礼道歉。】
这样的赔礼道歉过分嚣张。
他看到那枚醒目的吻痕,侧脸的酒窝陷得愈发深。
他没启动车,双手松散地靠在方向盘上,看着镜子,痴痴地笑。
视线慢慢下移,中控台上也贴着一张便签。
【别笑,跟着导航走。】
看了良久,他摘下那张纸,装进了口袋,还是低头弯了唇角。
听话地跟着导航走,目的地不是别的,正是陆宅。
他多少猜到了点什么。
看破不说破,是成年人的默契。
在推开铁门前的那一刻,甚至还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
不料,果真降临到了他身上。
在剧烈的声响之后,他的拨去发稍前阻挡视线的绚丽彩带。
两只小狗都被穿上了鲜艳的衣服带着生日帽。迎面走来的是捧着蛋糕的姜既月。她的身后则是腼腆的父亲和落泪的母亲。
“陆绥,生日快乐。”
烛火摇晃,她眼中的陆绥却是僵站在原地。
两个人共同捧着小蛋糕,好似围成不透风的墙保护着微弱的烛光,昏黄的光映着两人的发丝,又好似在给予他们温暖源源不断的热能。
她的眼神温柔且坚定:“生日快乐,你的存在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大的幸运。因为有你这一天才如此与众不同。”
陆绥的瞳孔微微的震颤。
她拿手指挑了一小团奶油,抹在了他的鼻尖。
太久没过生日,久到他快忘了生日蛋糕上奶油的甜腻,如果世界是一个游戏,他想永远存档卡在这一天,奶油如何甜腻,他也心甘情愿。
他也不甘落后在她脸上点了一下。
两个人有些得意忘形,都忘记陆绥的父母还在场。
二老都心知肚明地坐在了沙发上。
“儿子,生日快乐,这是给你的礼物。”梁静樱女士递上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你晚点再拆。”
陆董依旧端坐着,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具有压迫感:“臭小子,生日快乐,给你的。”
他的礼物向来是超跑豪宅之类的,这次也不例外,是挪威的一处房产。
“谢谢父亲母亲。”他的表情没有什么波澜,但是内心早就卷起十米巨浪。
他没想到这么短的日子里,姜既月就同父母搞好了关系,并且撺掇他们一起准备这个生日派对。
换做十八九岁的陆绥他可能会说俗气,而后转身紧闭房门。假装清高地不追求这些仪式感。
但是面前的是二十八岁的陆绥。
他既能刻意装作浑然不知,也能尽情享受其中。
姜既月指着满桌子菜说道:“先吃饭吧,这些都是阿姨亲手做的。”
这些菜光是清洗处理就花费了不少的精力,更不要说梁静樱是个从未进过厨房的菜鸟。
“好吃。”陆先生身先士卒,在他眼里老婆做什么都是最棒的。
“真的好吃。”姜既月没有夸大其词,她真心觉得阿姨有做菜的天赋。
“嗯,好吃的。”陆绥点了点头。
梁静樱听到这些话后大受鼓舞:“以后我多多下厨。”
“好呀,好呀。”姜既月最会捧场。
气氛很是融洽,晚饭结束后,她把陆绥拖到了一边。
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线说道:“你一定很期待我的礼物吧?”
她挑挑眉,卖关子:“闭上眼睛。”
陆绥乖巧地闭眼,手臂被紧紧抓住。
姜既月带他走进了那间屋子。
稚嫩的语调,像在哄小孩。
“好了,现在可以睁眼了。”
陆绥睁开了眼睛,环顾四周,这里的全部格局结构是深刻在骨髓中的那种熟悉,但现在的氛围布置却截然不同。
它褪去了苟延残喘的红色油漆壳子,换上了简洁干净的墙纸。
一张足够两个人相拥而眠的小床,一块毛茸茸的地毯,一把柔软舒适的躺椅,崭新的亚麻纱帘,天花板上是橙黄明亮的灯。屋子里唯一留下的就画架,上面还架着空白画框。
她从进屋的那刻就开始观察陆绥的神色。
他情绪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淹没她忐忑不安的内心。
直到看见他微红的眼眶,她才颤颤巍巍地问出口:“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这是世界上最棒的生日礼物。”他紧紧把姜既月揽在怀里,拼命攥紧,想把她揉碎融入骨血里。
他这收到礼物的样子和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区别?
姜既月老老实实地呆在他怀里,慢慢地解说这份生日礼物:“你知道的,我这人没有什么送礼物的头脑,一想到礼物就只有漆器,原本想给你雕个小人,但总觉得这样太没有诚意了,小陆绥会不开心的。”可惜了那个没成型的小人还站在她的工作台。
“所以我就重新粉刷了这间房子。”
他怎么会不开心,只要姜既月在他身边。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不会不开心的。”下巴抵在了她的肩头。
“三岁小陆绥没有的,姜姐姐统统给二十八岁的大陆绥补上。”她摸了摸他卷翘的头发。
如果有下辈子,她没有其他想要的,她只希望自己能比陆绥大上几岁,可以看着他平安长大。
肩头有些温热。
即便是情绪崩溃,他依旧是内敛的、毫不外露的。鲜少见他如此脆弱易折,他的胸腔轻微起伏,像只暴风雨中振翅的蝴蝶。
她默不作声,默默承受着。
她拍拍陆绥的后背。“去把灯关了。”
陆绥没有扭头伸出一只手就把灯给关上了。
姜既月推开他,让他抬头看。
封闭的四面墙、天花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