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没想过给孟总买个礼物, 哄哄他?”
看她沉默不语。
方尖儿推荐说:“刚才咱们逛的那家不错啊,领带和衬衣都不错啊!”
原谅她, 刚才完全没有仔细在看。
现在再回想, 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旁的sales很有眼色, 立马见缝插针地迎上来说, “方小姐,我们店的男装也很出彩的。你看这边的当季新款,这件西服意大利纯手工, 版型一流,每个细节都透露出低调大气的老钱风。还有这款polo衫, 知性优雅,上身舒适度非常高,凸显贵族气质……”
sales说了一堆, 方尖儿频频点头,落在央仪心里却是——孟鹤鸣不会喜欢的。
她只知道他的西服有专门的裁缝私人订制, 他看似没什么噱头的睡衣来自什么加勒比海岛地区珍稀海岛棉。
那样随随便便一件东西都能溯出源头来的考究,大概率是不会喜欢这样普通的礼物的。
见她一再摇头,方尖儿恨铁不成钢道:“宝,你醒醒!是买礼物,不是看拍卖会!你知道什么是送礼物哄人吗!就是礼物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意!你心意到了,再说几句好听的话!这叫哄人!”
央仪犹豫道:“那……领带?”
至少领带他每天都用得到。
“领带?”方尖儿秒懂,“哦哦哦领带好,领带好。”
大庭广众之下,剩下的只敢在心里吐槽:领带把自己一捆送出去,比什么都好。
看着那条千挑万选之后才落定的香槟色暗纹领带放入盒子,央仪短暂地舒了口气。
“真行吗?”她问方尖儿。
方尖儿一口断定:“行,特别行。”
原本从店里出去就要回家的,方尖儿终于察觉到疲惫,说要喝冰咖啡。
等着等着冰咖啡,又逛进了隔壁书店。
方尖儿对书没兴趣,但次次路过都要进去兜一圈。
央仪不在还好,央仪在她更来劲,挽着闺蜜的胳膊一个劲往里冲。
“走走走,看看你的绘本销量好不好。”
央仪哭笑不得:“你怎么老替出版公司操心?”
“这怎么是替出版公司操心呢,这是替我自己操心!”方尖儿有理有据,“卖的好下本他得给你出更高的价,出更高的价你就能暴富,你暴富我靠山吃山,这不大家都有着落了?”
太有道理了,央仪无法反驳。
她才离开方尖儿不到半分钟,去看旁边的书架,就听到方尖儿在和店员小哥套近乎,说为什么不把这些可爱的绘本放到进门第一排推荐书架去。
央仪飞速出现,熟练地捂住闺蜜喋喋不休的嘴,“你的咖啡好了。”
方尖儿的声音从指缝里源源不断露了出来,“你知道这些绘本是谁画的吗,那可是——唔唔——”
动静吸引了其他人注意。
央仪拉着方尖儿后退时快要撞到转角,被扶了一把。
她下意识扭头道谢,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男生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浅色工装围兜,和店里另名小哥同样的打扮。
一段时间不见,他的头发剔短了一点,更显得少年意气。左手刚从她腰间抽回,右手则摞着一沓书。白炽灯下,虎口处的疤痕较之先前要淡许多了。
“怎么这么巧?”方尖儿率先反应过来。
“是很巧。”路周淡淡笑了下,“方尖儿姐。”
“这是……”
“我在这打工。”男生回答说。
央仪沉默地站在两人之间,心想原来这就是他说第三份工。
这世上真有缘分吗?
怎么次次都叫她给碰上。
“会所那边你没去了吗?”方尖儿嘟哝道,“我没听人跟我说。”
“还在的。”
“那这边过去好远啊!你怎么在这附近找了个兼职?”
“旁边是大学城。”
“啊,我想起来了,你还没毕业!”
他们之间的对话仍在继续,仿佛忽视了她这第三人的存在。
这样也好。
毕竟她刻意避开见面,本就是尴尬的。
可下一秒,男生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她,“你们怎么在这?”
“哈哈哈我们来逛街啊!”方尖儿关键时候卖队友卖得很快,矫揉造作地说,“还不是我们家宝贝,心情不好我要陪她呀。是吧,宝贝?”
被称为宝贝的央仪只好顺着闺蜜露出礼貌微笑。
心想明明是自己才是作陪的那个,逛街逛到两腿发软。
话题落在自己身上,她没法再装鸵鸟了。
而此刻,方尖儿又卖了她一次。
“你刚刚说我的咖啡好了。”
央仪预感到什么,立即说:“我去拿。”
“不不不,这不是有熟人嘛,我拿了就回。我还要跟熟人聊聊咱们可爱小绘本的畅销之路呢!”
“……”
方尖儿一走,气氛急转直下。
央仪随便抓了本书,哗啦哗啦,纸张差点要在手里翻烂。她自己也搞不懂从什么时候起,见到路周也会跟当初见孟鹤鸣一样,无端端地紧张。
又是一页翻过,书上那些五颜六色的图片丝毫没在她眼里留影。
“姐姐最近在学做饭吗?”身边忽然有人问。
央仪没来由地攥紧手指。
为什么要叫姐姐。
不能和叫方尖儿一样保持疏离感叫央仪姐吗?
她放下书,佯装镇定:“为什么这么问?”
男生笑了笑,坦然道:“哦,我看你一直在研究这本食谱。”
“……”
视线缓缓落在扉页上,果然印着几个大字《健康饮食从小做起》括号三岁以下儿童版。她抽出底下一本,《让你的宝宝脾胃顺调》。
“……”
央仪破罐子破摔地闭了下眼:“嗯,我孩子就这么大。”
路周打量她:“看不出来。”
“这个世界上看不出来的事多了——”
央仪的胡扯被打断,路周问:“那之前为什么还需要找人假扮男朋友?”
好大一个漏洞。
央仪噎了半晌,只好说:“……我先生不方便出面。”
“是那位孟总吗?”
她吃惊:“你知道?”
路周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你们聊天时常提。”
他低着头,似乎看了几秒那个装着男士领带的购物袋,本能地问:“所以,你心情不好是因为他?”
这样的问题似乎冒犯到她。
她因此冷了脸:“这是我的私事。”
男生没有像平时那样急于抱歉,反倒冷眼旁观般替她分析说:“如果没那么开心的话,分开好了。”
分开?
开什么玩笑。
又不是什么吵吵闹闹的小情侣把戏。
她和孟鹤鸣之间,有权力说结束的那一方永远不会是她。
况且,况且……
不至于。
这么一点小事不至于让她如此玻璃心的。
情绪慢慢从她脸上褪去,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本心。男生只是默默捏紧指骨,脸上却如说出上一句话时同样的云淡风轻:“只是玩笑话,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他笑:“人家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不是吗?”
他眼里的真诚如从前一样。
央仪抿了下唇,“是。”
从旁人的角度只看到他们并肩站在书架前,俊男靓女,显得那么养眼。
男生表情温柔又虔诚。
他说:“不过我还是希望姐姐会开心。”
在这句话之后,央仪居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开心。这件看似极其普通、任何人随时能宣之于口的事,在她这却私密到甚至没法和方尖儿探讨。要是告诉对方她和孟鹤鸣是一纸合约为开始,方尖儿一定会劝她作罢。有钱固然好,有权也很棒,但是姐妹的人格与自由最重要。
她终于笑了下,“谢谢你能跟我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