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勤予眯着眼思忖,“昨晚想了一夜,你说搞文化的能给他提供什么好处。写两篇文章还能当广告不成?再说,公司又不是没有宣传经费。”
“就想这么浅?”苏挺道。
“不然?”
“我就跟你说两件事。”苏挺夹着烟的手下垂,认真道,“第一,央宗扬这样地位的文人,说两句话的力道比你想象得更大。第二,文宣部大使的位置可空了大半年了。”
李勤予望一眼身后别墅,烟都不抽了:“接任是央宗扬?不可能,他不是才被人搞了?”
苏挺没回答,只笑了笑。
一支烟抽完,他拧灭烟头,下颌朝身后一扬:“一会儿进去,好好给人道歉。”
“……”
***
住到孟宅后,稀奇古怪的事情一大堆。
等病完全好已经过去两三天了。
那天管家说有位李医生拜访。
央仪还没听完就拒绝了。转头给孟鹤鸣发去三个字:不想见。
孟鹤鸣倒是什么都没说,依着她的脾气。
给她回了句:好,叫他滚。
滚这个词用得一点都不绅士,有违他一贯风度。
央仪却看着特别解气。
来来回回阅读数遍,发了个小猫打滚的表情过去。
孟鹤鸣不在的第五天,黎敏文叫管家来告诉她,周末晚上要在家给路周办一个小小的party,请她出席。
同时送来的还有Lookbook,让她挑挑喜欢什么妆造。
都上升到妆造了,看来并不是普通聚会。
央仪当着管家的面咳嗽数声,虚弱地按着胸口:“病还是不见好,我就不去了。”
数天的相处管家早就了然于心。
孟鹤鸣不在,这栋房子便是央小姐说一不二。
他顺着央仪的心意婉拒了那边。
那边倒也没再勉强。
不过说了病未痊愈,央仪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去找方尖儿玩,只能在家闲逛的同时和她吐吐槽。
方尖儿问:【你不是正无聊吗?干吗拒绝?】
不想和路周碰面是一回事。
央仪回:【好歹我跟着孟鹤鸣都出席过那么多次榕城的聚会了,我出席不就等于孟鹤鸣出席?】
方尖儿:【啊?其中深意是……】
央仪:【你说什么时候办不好,非要孟鹤鸣不在榕城时候办。谁知道请了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方尖儿:【所以就是说万一聚会上公开什么事儿,你往那一站,人家一看——嚯,孟总默认同意。】
央仪:【孺子可教。】
方尖儿发来拇指:【高手过招,在下佩服佩服。你搁宫斗剧能活过前三集了!】
央仪:【我谢谢你[微笑.jpg]】
装病的日子特别无聊。
尤其是那边要办聚会,调用了不少人过去帮忙。
央仪靠在二楼阳台上看,庄园里人来人往,比年节还热闹。暴雨后凋零的花换上了一批新的,空气里流动着浅淡的香气。他们那边越热闹,衬得这一栋愈发凋零。
好在央仪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
天色还未暗下来,园子里已经灯火通明了。
红毯从门廊一路铺到山门,碎金浮动,一片奢靡。风吹在面颊上,带来了小提琴悠扬的旋律。一辆又一辆轿车缓缓驶上山,在绿荫间露出锃亮的金属色,驶入停车坪。
央仪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
她用过晚餐早早上楼,用电视剧打发时间。
才看了两集,平台跳出VIP充值提醒。
原本就是打发时间来的,前两集具体讲了什么央仪一概不知,于是阖上平板,打算去花园逛一逛。
往前是衣香鬓影的主宅,往后是人工湖。
她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后者。
湖上吹来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上回提醒她说要下雨的老园丁仍在夜色中辛勤耕耘。
央仪同他打了个招呼。
园丁受宠若惊:“您怎么自己来这了?”
央仪笑着回:“散散步。”
“您倒是和孟总很像。”
和孟鹤鸣像?
孟鹤鸣才不像是会干散步这么无聊事的人。
他的每一分钟多值钱啊。
“他连自己窗下的月季墙都没欣赏过,还散步啊?”
“以前会。小一点的时候——”
老园丁比了个身高,一米七八,约莫是少年时的模样。
“——少爷喜欢来湖边坐坐,这里安静,没人打搅。”
央仪眨眨眼:“谁会打搅他?”
谁都会。
老园丁在心里回答。
现在大家只知道孟鹤鸣威风,却不知道他以前过不了什么安生日子。夫人要他讨老孟总的欢心,大少爷却经常故意压他一头,夫人心底不服,变本加厉。
最严重的时候,兄弟俩因为小事有龃龉,知道老孟总偏心大少爷,夫人便逼小孟总跪下给自己大哥认错。
他骨头硬,不肯。
夫人气得不行,叫他站湖里好好反思。
春寒料峭的天,即便是榕城,湖水也是透骨凉。
佣人只敢远远地看,谁也不敢劝。
小孟总上来的时候浑身颤栗,嘴唇乌紫。当晚他便高热,烧了好些天,醒来仿佛换了个人,什么韬光养晦都被甩在了后头。
兄弟俩争锋芒或许就是从那时开始。
也是从那时起,他就再也不来湖边散步了。
那时候见证这件事的孟家老人都拿着丰厚的封口费被遣散了。
老园丁因为离得太远,又没有存在感,留了下来。
他自然不敢和央仪说这些陈年往事。
他只说:“前几日下过雨,湖边泥土疏松。您散步的时候小心着些。”
央仪没打算走那么远。
她点点头,沿着花田走了一小段。
那株低矮的荔枝树在花园灯下轻轻摇曳,三根简陋的断木扎成一个支架,歪歪斜斜地撑起了树干。
周围几棵观赏树都已经换成了新的,唯独这株在暴雨后幸存了下来。
央仪侧目,在湖风的潮湿中记起那天的事来。
她那天是拒绝路周的。
态度又冷又硬。
“要保守秘密的是你自己,和我无关。”
心里装着事,在她察觉到前面凉亭里有人时,已经只剩数十米远了。好在树影绰绰,挡住了大半视线。
起初只觉得不对,站定听了片刻,央仪才辨认出空气中令人面红耳赤的粘腻喘息。
两道身影情人般依偎,女人饱满的胸脯在夜色里白得发光。若不是角度刁钻,没人能察觉男人的手指已经顺着那条华丽裙摆,钻到了堆叠的布料下。
央仪可不想知道什么豪门秘辛,更不想知道凉亭里两人的身份。
只是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
“不在家胆子还这么大?”
“都是你……”女人娇俏地呼吸,“快点呀,出来久了别人该怀疑了。”
“怀疑什么?怀疑你和自己的哥哥——”
“你算哪门子哥哥。”女人堵住他的嘴,在高昂的语调里忽得婉转下来,“哼……再快点。”
男人戏谑说:“怎么这么热情,是因为在孟家?”
窸窸窣窣响动不停,与树叶婆娑交织在一起,声音仿佛来到了她耳边。
央仪条件反射退了半步。
脚下泥土一松,她身形不稳,叫声还没溢到嘴边,被人从后捂住了嘴。
央仪惊恐回头,视线落在来人脸上。
男生对她做了个嘘的手指,脑袋往旁一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