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呢?
一直翻到脏衣篓,手机才从牛仔裤的后口袋里被翻了出来。屏幕安静地黑着,她想到自己已经关了机。
于是就地蹲在脏衣篓旁,按下开机按钮。
屏幕亮起后的几十秒里,她一直在等待。
但直到屏幕再度熄灭,也没有一条未读进来。
慌乱间被按灭的不知道是谁的电话。
央仪一条条地找,终于在微信对话框里,找到一条挂断的视频通话。
抬头一看——孟鹤鸣。
要命。
顾不上把自己擦干了,央仪深吸一口气,回拨过去。
短暂几声过后,那头接通。
镜头晃了几下,最终被随意地支在书桌上。檀木色桌面占据镜头一大半,桌角的黑色平板被临时当做了书签,夹在厚厚一本看不清封皮的书里。
属于男人的沉缓嗓音从镜头外传了进来。
“还知道回我电话?”
央仪注视着摄像头,乖巧地眨了下眼:“手机没电了呀,刚充上。”
“去参加宴会了?”那头问。
人不在家,家里的事他倒是都知道。
“没去。”央仪弯起唇笑了一下,“我才不给你添乱。”
在这句之后,孟鹤鸣才转到摄像头前。
他穿一件黑色的衬衣,愈发衬得他身形俊朗。领口没一丝不苟地系到顶,露出反差色极大的脖颈。那枚锋利的喉结随着说话缓缓上下滑动——
“无所谓。这点小打小闹影响不了什么。”他从容敛眸,手指屈起两节,在桌面上敲了敲,“就算你在宴会上以我的名义应承别人什么,也没关系。”
“真的?”央仪歪了下脑袋。
孟鹤鸣凝望镜头,目光在她裸露的肩头停顿数秒,反问:“在家待无聊了?”
“嗯,确实挺无聊的。”央仪老实答。
“怎么不叫朋友过来陪你?”
央仪神态惊讶:“可以?”
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住而已,又不是叫她切断与外界联系。孟鹤鸣隔着屏幕无声地揩过她平直的锁骨,语气不自觉沉缓下来:“很想知道你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镜头里,央仪不假思索地弯了下眼:“想的是你啊。”
心脏仿佛被轻轻握了一下,跳动失衡。
孟鹤鸣偏开眼,对着夜色里榕城的方向认真道:“好,很快回来。”
男人语气柔和。
想来对自己没接电话这件事并不生气。
央仪放下心。
将手机支在脏衣篓上,偏脸去擦头发。湿漉漉的发丝裹在柔软的毛巾里,黑与白交缠在一起。
有一瞬间,央仪在想要不要把今天湖边的事告诉他,发生在孟家,又是他的朋友李什么什么东西。
话到嘴边又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况她这么一说不就暴露自己在场了吗?
正想着,手机嗡得一响。
路周的名字出现在视讯里孟鹤鸣的脸上,有种奇妙的违和感。
央仪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好在孟鹤鸣没看这边。
隐约察觉到她的视线,孟鹤鸣转过头:“怎么了?”
央仪微赧,只好尴尬道:“突然想到还没穿衣服。”
想到她湿漉漉地跑来打一通视频,唇红齿白,皮肤挂珠,孟鹤鸣微微眯起眼:“你确定要聊这个?”
“随便说的!”央仪快速道。
“央仪。”孟鹤鸣深看向她,微顿。
“嗯?”
“我确实,开始想你了。”孟鹤鸣说。
挂断视频,路周发的那条信息才完整的呈现出来。
——【一个小时,楼下等你】
央仪对着发黑的屏幕发愣半晌,始终没从那句“确实开始想你”里参透真意。如果解读为想她的身体,未免太过温柔,如果不是……
孟鹤鸣会想她吗?
看着自己倒映在屏幕里的傻愣表情,她用力揉了把脸,起身。
湿漉漉脚印延伸至卧室大床。
央仪熄了灯,未着寸缕钻进丝被里。身体在被褥下开始发烫,腰肢变得柔软。
从未有哪一刻会那么不清醒地想念孟鹤鸣。
一个小时后。
央仪下楼。
她在客厅坐了会儿,听佣人说前面的宴会已经结束了。怕她在病中没有胃口,黎敏文派人送来了一道美龄粥,说是新来的苏厨煲的。
央仪闻了闻,浓郁的豆浆味弥漫其中。
入口微甜,带着醇厚豆香。
才用了半碗,管家进来通报,说小少爷来了。
央仪佯装不知,问:“他怎么来了?”
“清粥配小菜。小少爷说必须得亲自跑一趟,等少爷回来才不会被数落。”
“数落什么?”央仪问。
管家觉得这几个字不适合说出口,无奈是小少爷原话,只好如实相告:“不尊老爱幼。”
“……”
恰在此时,脚步声渐近。
少年英气逼人的脸明晃晃出现在门厅,头发利落地往后梳起,五官下的浓情在这一刻与孟鹤鸣有了更为相似的贵气。
央仪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孟鹤鸣,视线难免多停留了一阵。就见男生挑眉迎了上来。
“嫂子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管家在场,他恭恭敬敬地称她为嫂子。
他在一旁坐下,目光极为克制。
装作不经意掠过她白中透粉的脸颊和耳根,为她今晚柔软的美心惊。
央仪搅动汤匙,礼貌关心道:“你咳嗽也好了?”
“毕竟山里野出来的,身体底子好。”男生笑眯眯地说,“那天没能早点碰到嫂子,早把雨衣借你,就不至于让你也病了。”
“还好,病得没很厉害。”
“那嫂子尝尝我带来的小菜?做得很清淡的。”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管家见无事便退了下去。
确定人已走远。
央仪收回客套的脸,“有事?”
“没什么。”路周敛去笑,眼皮微微下垂,“想问问后来怎么样,亭子里的人没发现吧?”
凉亭里的女人自己还自顾不暇呢,哪有时间再细查。
央仪摇摇头:“你在微信上也可以问的。”
男生眼底掠过一丝尴尬:“一时着急,忘了。”
“那个人——”
以为央仪不知道,路周解释说:“宴会上妈介绍说是世交李伯伯的独子,李勤予。”
“我记得他有个妹妹。”央仪抿唇思考。
“你知道?”路周露出诧异,很快说,“亭子里的另一个就是他妹妹。”
“……”
看她表情趋于复杂,路周问:“怎么不说话?”
“……我们知道这个,会不会被灭口?”
“不至于。”
他笑起来,压低声音:“我打听过了,他妹妹不是亲生的。是他小时候生了一场重病,大师说家里要有个命中带木的妹妹,才能系住根,保后半生无病无灾。这个妹妹就是当时领养来的,到李家改了姓,叫李扇。”
央仪嘟哝道:“果然越有钱的人越信邪。”
“我们山里也信。”路周笑笑。
“然后呢?”央仪警惕起来,“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回宴会后他又试探了几次,应该是不太相信。所以我想还是跟你说一声,这件事最好不要跟哥说。”
躲着麻烦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