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回去的飞机上,Susan还在惊叹景安的高超球技,直夸赞她是人才,是个treasure (翻译:珍宝)
景安受宠若惊。
飞机上,望着穿在一望无垠的天际,她陷入沉思,为什么她一直不敢拿出手的台球,在这里如此受追捧。
无它,只因她自卑!
她自卑,她是小镇走出来的;她自卑,台球不是网球,不是高尔夫球,不是令人高看的运动;她自卑,因为她知道一旦到了城市的生活环境当中,小镇的生活从来就不受肯定。
在高校里,得到肯定的是另外一些技能比如会才艺、会跳舞、会唱歌、会辩论、会演讲、会弹钢琴。
大多数像她这样在城乡结合部野蛮生长的孩子不擅长这些,而留学圈的孩子非富即贵,绝大多数人从小就是精英模式培养。
莫说钢琴10级,就是职业击剑选手、职业马术选手、职业高尔夫选手都很多,还有一些冷门的如低音提琴、剑道、花样滑冰等等也不在少数,各种各样的高大上,比如她身边的昔柔就是钢琴十级,大提琴八级,而李蜜则是练过6年的花样滑冰。
景安只觉得自己智力不如人,见识不如人,魅力不如人,样样不如人。在学校做一些尝试探索的时候,就畏首畏尾,甚至会发怵。
她想起刚来留学时,他们问她有什么才艺,她总是默默地选择不说,她一直被灌输的教育是打台球是街溜子才会的,打台球的女生就是流氓……全方面的否定,框住了她勇气,也框定了她尝试的深度。
最后她这个人“乏善可陈”,她的人生“乏善可陈”。
以至于,她从不在朋友们面前做分享,她的定位只是“小镇做题家”,除了会做题,别无长处。
久而久之,她也默默接受了这样的设定。
而如今,她才意识到,她其实有很棒的童年,在外公外婆家和表姐的追追逃逃,在楼下台球室学习的点点滴滴,在自家的院子里采摘应季水果,在城市郊区的臭水沟里钓龙虾,挖泥鳅…
相较于城里孩子的补习班,她有很珍贵的童年,那是自然教育,那是文化传承,那是文凭换不来的,那些和打台球一样,是广博大自然的赠予,是乡土中国的探索,是值得被肯定和赞颂的。
很多时候,小镇来的孩子农村来的孩子很“自卑”,并不是他们天生如此,而是一种“潜在受害”。
是一种深深的“自我低估”。
景安想,她的人生是一栋只能建造一次的楼房,城里的小孩也许是钢筋混凝土的摩登高楼大厦,而她可以是吊脚楼,可以是夯土墙做的小别墅。
在夯土墙的小别墅里,下雨天在稻田里面玩,会打台球,会在地里烤红薯都是珍贵的地基。
第73章 二月飞逝
出差回来后,小主管把Susan和景安好好夸奖了一番,在部门会议上当众表达了沙特办事处对两人的肯定与赞赏,景安很高兴。
实习已经接近尾声,再过两周就要结束了,景安的表现可以让她获得的很好实习证明,但仅此而已,然而她更想要的是转正。
国内如今似乎已爆发了大规模传染病。这个时候回国,工作可想而知是没有着落,而尴尬的家庭关系只会让她的生活更难堪和窘迫。
那几天她心事重重,跟wales分享了自己的顾虑。聊起后续的打算,wales也劝她趁热打铁,看看能不能找人推荐,即使去无人问津的小公司,只要有h1b(工作签证),扎根美国的第一步就迈出了!
景安主动找了小主管聊天,表达了自己想申请full—time(翻译:全职)的意愿,小主管惊讶片刻后,当时真心说了几句你很优秀,接着就是无尽的套话——你可以的,我看好你。
景安无奈地应承着,无功而返。
过了几天,wales突然弹窗约她去公司天台见面,景安感到莫名其妙,这还是两人入职这么久,第一次上班时间溜出去聊天!
在天台,Wales抓住她的手臂,兴奋地尖叫“anna,机会来了!我刚看到沙特办事处要招人!”
消息灵通的他第一时间与景安分享了这条重磅信息,他说不光这个沙特办事处,其他办事处也在招人,招聘先到先得,动作必须快!
景安两眼放光,一把抱住wales,蹭了蹭他不算健硕的胸肌,“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过几天我请你吃大餐!”说着急匆匆跑走了。
她第一时间翻阅了那个网站,咨询了hr,了解到几个驻外办事处确实在招人,其中就有沙特办事处。
可是越打听她越心里没底,她资历尚浅,应届毕业生,没有作品,没有人脉,以往招的都是有工作经历的,她够不够格?!
纠结了几天,最有可能成功的还是沙特办事处,前有实习,后有熟人,竭尽全力她要试一试!
她盘算了下,内部推荐的路子最适合她,胜算最大,必须要到小主管和Susan的推荐信,如果他们有熟人,能私下推荐,那就再好不过了,但这事可遇不可求,提这样的要求有些越矩了。
那几天,景安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在练习见到susan时的对话,腹稿打了几百遍,然而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眼看着截止日期越来越近了,她焦虑得满脸爆痘,茶饭不思。
终于这天下午她逮到susan一个人去茶水间,她鼓舞勇气跟过去,跟susan寒暄,提了想应聘沙特办事处的想法。
Susan明显的一愣,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消息从哪儿来的?”
随后又觉得似乎有点太直白了,欣然答应了景安。只是,她详细询问了各种细节,例如景安如何知道这个信息的?在哪个网站发布的?有了解过沙特办事处具体情况吗?这次招聘的对象是哪类?如何思考在沙特的职业发展?觉得沙特办公室有什么优势?有没有得到内部消息等等,事无巨细。
景安有些奇怪,Susan的样子像是盘问不像是关心,又自觉多虑了,Susan跟她并非竞争关系,只是友善的了解详情。
她才想,Susan如此细致,只是为了得到更多的信息,给她写推荐信,毕竟她刚才没有任何迟疑与为难,当即答应了她的请求,她很感恩。
Susan还问到一个细节,有没有跟上次展会的三个中东同事打招呼?
景安一愣,如实回答还没,Susan点点头表示如此甚好,她也不建议这个时候联系。这时套近乎太刻意了,容易被人拿来诟病,有走歪门邪道之嫌,由susan作为第三者出面协调将景安推荐给沙特办事处更合适。
景安连忙点点头,表示赞同。
最终,Susan拍拍景安的肩膀,安抚她,你这么优秀,应该没问题的。
景安窃喜,感激地拥抱了一下Sus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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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一周之后,她接到通知,通过了初审,被安排了线上面试。
她挑灯夜战,准备了两天,战战兢兢踉踉跄跄,终于熬过了面试。
忐忐忑忑地又过了一周,就在她以为实习期要结束时,要加入找工作大军时,她被通知录取了!
这一次,理想的风终于吹进了现实!
说了这么多年恭喜,今年的恭喜她送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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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二月起,傅凡开启了学霸模式。吃早饭在看书,走路在看书,不是在房间写毕业论文,就在图书馆查文献资料。
哈佛凌晨四点半的图书馆也许没看到,但每天清晨6点钟的冬日朝阳他都看到了。因为他每天6点准时起床,跑步健身,然后写论文。
宁静的早晨,无人的街道上,不着华服,不惧风雨,他坚定地迈开生命的步伐。
他要成功,他要很成功,如果说景安带给了他什么,除了身体上的契合,更多的是那股原始的粗放的生命力,那股劲劲的你能奈我何的精气神。
景安朝着自己的路线往上走,那他也不能落下,他也有自己该走的路!
一个月里,傅凡瘦了5斤,基数减得不多,人却肉眼可见地更帅了,更有型了,也更冷酷了。
他的变化甚至引起了寝室的地震,俗称“peer pressure”。
寝室男孩的女友们看到傅凡,再看到各自的男友,大胡岔、啤酒肚、下垂胸...只剩下各种嫌弃脸,不忍直视。
有一天昔柔看到老王正在吃着炸鸡喝着啤酒打游戏,愤怒地一巴掌夺过啤酒,“看看傅凡,再看看你,你怎么不胖死算了!”
老王委屈巴巴问Addie,“我们触犯了天条了!”
第74章 徒步
实习的最后一周,景安熬夜画PPT,将这几个月的成果展现,获得了一致好评,努力追赶努力奋进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啦!
各个组员与她拥抱,互相交换了道别礼物。
回望这三个月的实习历程,她学了非常非常多操作性极强的技能,广告投放的工具、软件、分析方法等等,在展会上留下了足迹,与小团队一起促进了下半年和甲方的重要合作。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有幸加入这家公司,去沙特办事处继续磨练,继续升级打怪!
能与提携她全力支持她的小组一起成长进步,能在实习项目中遇到wales这样可爱的人,认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景安真挚地感恩!
Wales提出周末要给景安一个“special farewell”(翻译:道别)仪式,邀请景安和他一起最后领略一次纽约的美——参加一场户外的徒步。
景安有些心动,又担心太累她体能跟不上,“不累不累,就是入门级”,wales的斩钉截铁打消了景安的顾虑。
景安问他还有谁,答曰“只有他们两个。”
于是景安愉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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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9点到达出发现场,景安傻眼了。
这次徒步是号称德森河沿岸最难trail,的纽约断颈山Breakneck Ridge的徒步路线,纽约七大名山之一,在所有徒步人之中最颇负盛名的,完完全全的硬核挑战!
景安除了穿了登山鞋,拿了表姐的登山杖,其他的一切毫无准备,没有冲锋衣,没有护膝,没有心理建设,没有应急预案…
她倒是准备了不少零食,有能量棒、能量饮料,还有娱乐用的蓝牙音箱等,差生文具多说的就是她,一群人看到她包里的吃食,友善地笑了。
她简直气得说不出话。
最需要的体力她没有,耐力她没有,居然来走最难的hiking trail.
好在去的人多,都是年轻人,愿意互相帮忙。
后来景安才知道的wales此行的目的就是去钓男人的,这个户外组叫驯鹿组,在纽约华人圈很出名,每周都会组织活动。
里面多是优质肌肉男,新鲜腊肉,有身份有品味又精英,wales心痒很久了,好不容易挨到了实习期结束,就来了。
景安无语失笑,《gay蜜相亲拉上我》,这怎么这么像小说情节呢,后面的情节,难道是我和gay蜜看上同一个男人?!
景安没空瞎想,眼前的挑战才是致命。
她的徒步经验约等于零,这样硬核的路一次都没有过,加上她也没有常年健身的习惯,很快就体力不支了。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华山一条道没有回头路,荒郊野岭她一个人返程也不合适,其他的人都精神抖擞,只有她已经败下阵来。
她跟wales说想先回去了,wales正跟一个肌肉男聊的兴致勃勃,不带犹豫地说“随你呀”。
景安心里气吐血,此时也不得发作。
3.5个小时只有了1个小时,后面的行程又要爬山,又是野路,她犹豫着进退。
一个男人停下来看她,在她身旁站定,她才认出这是上次年夜饭的其中一人,叫Eason。
Eason问:“走不动了?”
景安不好意思地点头:“Wales没跟我说是野山,我不清楚状况就来了,才发现难度这么大!”
Eason问:“还能坚持吗?”
景安犹豫着:“我不会爬野山,有些害怕。我想着,要不我就沿路返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