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徐徐睁开眼,瞳色黑沉沉的,虎口包裹姑娘整张小巧的脸,抬高了,低眸端详。
她小口小口喘着气,眼神迷离,无法聚焦,脸蛋红得像要滴血,甚至连胸口和脖颈的皮肤都覆着一层糜艳的粉。
娇艳妩媚的长相,和乖巧害羞的性格本来就极具反差。
因此,这副被欺负到失神又满脸红晕的样子,简直引人犯罪。
周清南眼底的光愈发暗,轻咬住她的耳垂,低声嗤笑着道:“亲这么多次了,还没学会接吻的时候用鼻子喘气么?”
直到听见这一句,程菲才迟钝地回过神来。
她听出他话语里的戏谑意味,无语又窘迫,懊恼地掐了他胳膊一把,羞斥:“把我骗到你家里,说要弹吉他唱歌给我听,吉他呢?歌呢?我看你就是挂羊头卖狗肉!”
周清南指腹摩了摩她的颊,静默半秒,说:“其实我也挺纳闷儿的。”
程菲:“你纳闷儿什么?”
周清南:“为什么每次和你单独待一块儿,就总想对你动手动脚。”
程菲:“……”
程菲红着脸,骂他:“当然是因为你色。”
周清南眼神不移地盯着她:“那又为什么只色你?”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程菲。她一时间想不到原因,卡壳,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瞪他。
片刻,周清南便亲了亲程菲的耳根,低声轻语道:“因为能让我朝思暮想的只有你,能让我兽性大发的,当然也只有你。”
程菲听完,羞窘之余心头也是一暖,拿右手轻捏了下他的脸,轻嗔:“你嘴巴太贫了,像抹了蜜,情话一句接一句,黑的都能被你说成白的。”
周清南吻她的眉心,合着眸,嗓音低哑:“不多说一点情话,怕以后再想跟你贫,再也没机会。”
不知怎么的,听见这句话,程菲心中竟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眉心轻蹙起一个结,不安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周清南却很淡地笑了下,指尖轻捻她的耳,动作熟稔又亲昵,懒漫道,“好了,接下来是表演环节。请问这位小客官,想在哪里听曲儿?”
程菲没有捕捉到周清南眼底一闪而逝的落寞。
闻言,她眼睛顿时亮了亮,难掩期待又有点怀疑,不确定地试探:“你……真的会唱歌?”
周清南的语气里尽是宠溺与柔情,轻声道:“五音不全。你别笑话我就成。”
“当然不会了。”程菲欣喜,嘴角顿时扬起一道灿烂的弧,“我在哪里听你唱歌都可以。干脆就客厅吧!”
周清南思索须臾,点了点头:“好。”
客厅确实比卧室合适。
本来和她相处,他就总是心猿意马,在卧室,他脑子里想的就不可能是唱歌了。
程菲总说他饥渴,他从来都很坦然。
她是他心底高悬了多年的明月,干净圣洁,不染尘埃。
过去,他在万丈深渊的泥潭深处,给自己披上层层枷锁,仰望她,迷恋她,膜拜她,也渴求她。
如今,在与心瘾的较量中,他一败涂地溃不成军,于是放任自己成为欲望的囚徒。
用尽全力造一个梦,成全自己,也成全她。
周清南染指了他的月亮。
拥抱,亲吻,唇舌交缠。
可是不够。远远不够。
欲壑犹如天堑,怎么都填不满,他想要她更多,想要她的全部,想要她从心到身体,都烙上他的印记,染透专属于他的纯黑色。
这场梦能做多久?
周清南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
他只知道,人人都逃不过宿命。如果注定的那一日终将到来,他想在有限的时光中,尽可能给予她自己能给予的一切。
和她在熹微晨光中拥抱,在落日余晖中接吻,做世界上所有寻常平凡的恋人都会做的事。
哪怕第二天就是世界末日,他也会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与她相爱,抵死缠绵。
在洪水滔天山崩地裂中,炽热又暴烈地,与她相爱。
周清南的吉他放在储物间里。
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用过。
程菲靠在储物间的门口,看着男人抬起修长的双臂,从柜子的最上端取出一个纯黑色的琴盒,不禁轻轻扬了下眉,好奇地说:“看这样子,你平时很少弹吉他吧。”
“初中时候跟着老师系统学习过。”周清南表情平静,将落满灰尘的琴盒往地上一放,随手拍了拍上面的灰,“高中两年学业比较紧张,从那时候起弹得就少了。”
看着男人的背影,程菲眸中的神色复杂几分,忽然又道:“高中不是三年吗,为什么你说两年?”
“我成绩还可以,高一就把高二的内容学完了,跳了个级。”周清南随口接他的话,说话的同时,“刺啦”一声将琴盒拉链拉开,将里面的吉他取了出来。
借着窗外的灯光,程菲定睛一瞧,见那把吉他是很老的款式,琴身表面崭新,只有按键部分有轻微脱漆,整体保存得很好。
颜色有红也有蓝,点缀了星空样的花纹。
别说,还挺潮挺好看。
周清南取出吉他后,拿指尖轻轻拨了几个音,侧耳细听,旋即便敏锐听出音准有误,便眼也不抬地对程菲道:“稍等一下,我调个音。”
程菲直直看着他,轻哼一声,说出的话是在回他上一句:“之前还跟我胡扯,说自己没上过大学,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周先生,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呀?”
话音落地,周清南调试吉他的动作,倏然一顿。
他撩起眼皮看她,唇畔弯着一道弧,似笑而非笑,散漫又流气,说:“其他话,程小姐全部当成假的都行,唯一就一句,真得不能再真。”
程菲:“哪一句?”
周清南沉声,平静异常地说:“我喜欢你,真喜欢得快他妈疯了。”
虽然早就猜到这位大佬会口出狂言,也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真从这人嘴里听见这么一句话,程菲还是止不住地一阵脸红。
“我……我帮不上忙,你自己一个人慢慢调琴,我去倒点水喝。”
支吾着留下这么一句后,程菲便转过身,步伐飞快地从储物间离去,去厨房找水喝。
周清南家的厨房很干净,所有的锅具灶具基本上都是摆设,根本不开火。
程菲拿起之前喝过的透明玻璃杯,来到水槽前,拧开控制纯净水的水龙头。
边接水,边愣愣地出神。
今晚大排档那顿饭,槐叔的一番话,已经彻底坐实了她的猜测。
也就是说,周清南,的的确确如假包换,就是当年桐树巷那个让她惦念了半生的少年。
“……”程菲合眸。捏住水杯的五指,不自觉收握得很紧,用力到骨节发白。
多想问问他,当年到底是谁把他带走,又把他带去了哪里。
多想问问他,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还有他身上的那些伤,每一道每一处,是不是都意味着一场生死较量?他又是怎么苦苦支撑到的现在……
一股闷闷的钝痛冷不丁袭击胸腔,直令程菲睫毛发颤,痛到连呼吸,都像是凭空生出了一只手,在用力撕扯她的心脏。
她的小哥哥,她记忆深处,那个脆弱漂亮又格外倔强的小少年。
这么多年,竟然就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那条满是荆棘又不见天光的路上。
会不会无助呢,会不会彷徨呢,会不会害怕呢……
程菲自顾自想着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听见耳畔依稀有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却完全没意识到那是什么声响。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从她身后伸出,反手一拧,将水龙头关了。
“……”程菲这才醒神,恍惚间低眸一瞧,玻璃杯早已经接满,水溢出来,漫过料理台,形成一条晶莹剔透的珠串,滴滴往下落。
厨房的地面已经积起一小滩水。
周清南不知何时过来的。
他关掉水龙头后,又取出两张的干净的毛巾,正微垂眸,神色淡漠地清理料理台上的水,替她收拾着残局。
“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程菲尴尬又窘迫,边道歉,边手忙脚乱地将杯子放下,准备上手帮忙。
“歇着。”周清南抬臂一挡,轻轻将她的胳膊挥开。
他干起活来动作利落,三两下便打扫干净。
看着男人弯着腰洗抹布的侧影,程菲默默抿了点水喝,心里没由来又是一阵难受。
但她没有表露出来。
她弯弯唇,朝周清南露出了一个柔婉的笑颜,问他:“琴调好了吗?”
“嗯。”周清南将抹布放好,在冷水底下冲洗双手,漫不经心地应她,“唱曲儿的万事俱备,就等听曲儿的登场了。”
程菲闻声,眨眨眼,促狭地说:“请问周总这个说法,是把自己比喻成秦淮河上的花魁吗?”
这话惹得周清南忍俊不禁。
他转身,长指捏住她的小下巴左右一晃,懒洋洋道:“那可不。本花魁不仅会唱曲儿,床上伺候人的功夫也是一流,客官要试试吗?”
“……”程菲被呛到,抬手打了他一下,涨红着脸蛋怼他,“呸,试你个头。”
大平层的阳台,空间开阔。
程菲找来一个大靠枕,放在地上,当成她的坐垫。
而后,席地而坐。
落地窗外就是夜空,星月都在沉睡,隐在乌色的云层背后。
落地窗外也是城市。凉风如水,从城市鳞次栉比的高楼中穿拂而过,一切的喧嚣、浮躁、繁华,仿佛都在这一瞬归于平静。
斑斓霓虹闪耀如星,光线依稀而迷幻,裁出一道修长又孤寂的身影。
周清南坐在窗边的高脚椅上,怀里揽一把吉他,眉眼低垂,侧颜如画,修长的指轻轻拨过琴弦,旋律飘扬,像散落在冬季的几片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