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菲脑门上升起一个硕大的问号,正准备打字过去,问问她妈为什么吃席不带她,又看见对话框里“嗖”的声弹出来一张图,是她妈拍的宴席现场菜品图。
又是大龙虾又是帝王蟹,甲鱼肥得比她家脸盆还大。
程菲抽了抽嘴角,打字过去:妈,我中午吃什么?
蒋兰女士秒回:锅里给你留了两个土豆饼。
程菲:……
程菲:你和爸去吃海鲜盛宴,留我一个人在家啃饼子?也太残忍了吧我亲爱的妈妈!
蒋兰女士:你骗我和你爸吃酸草莓不是更残忍?我亲爱的女儿?
程菲:“……”
程菲心服口服,默默熄灭手机屏。
午饭随便吃了个土豆饼对付,到了下午,程菲本来想约温舒唯逛街,可一看窗外艳阳当空,又犯起困,索性窗帘一拉,再度倒头睡去。
再次将程菲唤醒的,是一阵手机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
“……”睡梦中的程菲蹙眉,眼睛都睁不开,伸手迷迷糊糊在枕头下面摸索一阵,抓住手机,闭着眼划开接听键,声音哑哑的:“喂你好?”
相当超出程菲的预料。
听筒里传出来的,是一个软糯稚嫩的女孩儿嗓音,听上去惊慌失措,像是遭遇了什么非常状况,无助极了——
“喂,姐姐,是我,我是周小蝶。”小女孩大约是已经哭了很久,声音一抽一抽的。
闻声刹那,程菲的所有瞌睡虫便瞬间跑了个一二干净。
她彻底清醒过来,一下从床上鲤鱼打挺似的弹坐而起,抓紧电话眉头紧皱,说:“小蝶?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里的周小蝶仍是一个劲地哭,呜呜道:“我刚才听见爸爸打电话,好像是在联络福利院什么的……他好像要把我送走。呜呜呜怎么办啊姐姐,我有爸爸,我不是孤儿,我不想去福利院呜呜呜……”
“小蝶乖,你先别哭,别着急,让我想想办法。”程菲轻声哄慰着。
但隔着一条电话线,一切语言都显得格外苍白。
程菲蹙眉思索两秒,然后下定决心般抿了抿唇,问:“你现在在你爸爸家里吗?”
“嗯。”
“你爸爸在家里吗?”
“爸爸打完电话就出去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周小蝶越哭越伤心,“姐姐,我好害怕。”
程菲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周清南两句,又问:“你们家的地址是尹华道468号,21层,对吧?”
“嗯……”
“你稍微等一下。”程菲说,“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程菲飞快起床换了身衣物,简单收拾一番,拎着包狂奔出门。
半个小时后,夜色已悄然垂落。
出租车绝尘而去,程菲只身一人出现在车水马龙的CBD市中心,眼前一座摩天高楼直冲云霄。
程菲做了个深呼吸。
刚才在电话里,小蝶说周清南现在不在家,她准备先上楼安抚住小朋友的情绪,再陪小朋友一起等周清南回来。
然后,就跟他好好谈谈。
“我知道你也是个新手爸爸,单亲家庭养一个小孩子确实不容易,但你也不能动起那种歪脑筋,把孩子往福利院送。这是弃养,犯法的懂吗亲。”
“看你也挺有钱的,实在工作忙照顾不了小孩,可以请个全职育儿师,再不行,等到了上小学的年纪送去住宿学校也可以。”
“我今天来就是要跟你说清楚,如果你执意要把小朋友送去福利院,我只有拿起法律的武器维护正义了。”
……
程菲在心里又默背了一遍提前打好的腹稿,拳一握牙一咬,走进了大厦大门。
尹华道468号是孤狼式豪宅,超高层建筑,每层都是一梯一户独立大平层。
程菲乘电梯上到21层后,穿过偌大的入户光厅大花园,径直来到紧闭的门前,摁响了面前的可视门铃。
叮咚——
空旷的铃声在光厅内响起,格外清晰而空灵。
摁完,等待了一两分钟,不闻回应。
程菲蹙眉,以为周小蝶一个人在家出了什么事,赶紧更用力地摁门铃。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就在程菲疯狂摁门铃的时候,忽闻咔哒一声,门锁轻响,面前大门打开了。
“吓死我了小蝶,我还以为……”程菲松了口气,正说着,一抬眼,后面的所有话语戛然而止,被全数吞进肚子里。
室内空间昏暗一片。
一道修长身影出现在暮色笼罩的玄关处,刚被吵醒似的,黑色短发稍显凌乱,冷淡眉眼间添了一丝慵懒的倦,微眯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里带点儿不爽,带点儿惊讶,又带点儿疑惑。
程菲:“……”
程菲惊讶地瞪大眼,视线不由自主往下移,看向了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颔,以及脖颈以下。
本以为不在家的男主提前回家了?OK,没问题。
问题在于——
他在家就在家吧,为什么不、穿、衣、服、啊!!!
第21章
日暮西山,夕阳已经从城市最西边落下,整个世界昏晓交接。
尹华道468号21层的玄关户外,程菲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一幕,一时间甚至连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都忘了。
只见男人眉眼懒倦,脚下踩了双深蓝色的家居拖鞋,除此之外,全身上下便仅有一条纯黑色的拳击短裤。上身部分,寸缕不着。
高大修长的身躯,肩宽腰窄,腰身劲瘦,胸肌部分起伏紧硕,往下敛出八块巧克力形状的腹肌,块块肌理,轮廓分明,充满了利落而刚硬的线条感。
肤色并非常见的蜜色或小麦色,而是偏向冷调的中性白,每块肌肉都一点不突兀,像有自主意识般紧紧咬在骨骼上,随他每次呼吸而紧实起伏,充满了蓬勃生命力。
平心而论,这身材没谁了,好到无可挑剔。
但,真正让程菲震惊的却并不是这位大佬荷尔蒙爆棚的胸肌腹肌人鱼线。
而是他整个上半身竟然有好几处伤痕。都是些陈年旧伤,或大或小。大的呈蜈蚣状,狰狞蜿蜒,很明显的刀疤,小的则都是圆孔型,伤处周围的皮肉微皱,有极轻微的增生痕迹……
这种伤痕程菲在很多枪战警匪片里见过,是标准的子弹枪伤。
只是,影视作品里的枪伤都出自于特效化妆师的一双巧手,而这个男人身上的两枚,却是实打实的九死一生,骨肉烙印……
胸腔里的心脏猛地突突几下。
程菲心口发紧,明明忌惮又害怕,眼风却不由自主地打望着那些大小旧伤,只觉触目惊心。
空气似乎都有瞬间死静。
再瞧瞧玄关里头。
周清南还是那副事事不走心的散漫样。耷拉着眼皮站门口,神色懒倦,没什么表情地瞧着突然造访的小姑娘。
昨晚把程菲送到家后,他先是把后备箱里的大箱小箱搬回了尹华道,之后便接到了梅老的电话,让他去城南那边陪着谈一笔生意。
忙完回来已经是凌晨四点多。
头天晚上喝了不少酒,加上头疼的老毛病发作,周清南今天一整天都浑身不得劲儿,左边脑仁被人拿着电钻在往里打孔似的,疼痛欲裂。
他今天没什么事情,本打算一觉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谁知睡着睡着,就听见了这姑娘的夺命门铃声。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摁铃力道之大、摁铃次数之频繁,周清南开始还以为是大楼里的哪户发生了火灾。
周清南漠然瞧着眼前这张小脸,下一秒,视线不动声色往下一掠,落在她那两条胳膊上。
换衣服了,不是昨天穿的那件薄针织。
牛仔背带裙内搭纯色宽松白T,简单整洁,天然去雕饰。虽然她人长得漂亮,穿什么都好看,但,本来就是个纤弱小骨架,袖口部分一空,就显得那截手臂更细了。
莲藕段子似的两截,纤细雪白,又带着几分健康粉润的光泽感,像质地上好的羊脂玉。
周清南挑了下眉。
莫名生出了那么丁点好奇心——这么细的两条小胳膊,一分钟前,是怎么使出那么大劲折腾他门铃的。
挺迷。
两人就这样在玄关处无声对望,沉默地打量着对方,谁都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任何动作。
又过了大概两秒钟。
周清南撩了撩眼皮,终于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下站姿,微侧身,懒洋洋往门框上一靠,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散漫又桀骜的邪痞劲儿。
他盯着程菲,在她第四次暗搓搓偷瞄他左侧腹肌的刀疤时,冷不防出声:“看够没有。”
“……”闻听此言,程菲微微一僵,飞到十万八千里外的三魂七魄终于“嗖”地下归位。
当即飞快将眼神移开,低下头。
她想起自己来这里的正事,赶紧抬手,掩饰尴尬般捋了下头发,接着便清清嗓子,说:“周先生你好,不好意思突然跑到你家。那个……”
她说着,稍稍一顿,抬起眼帘悄悄往他身后张望。
只见玄关内部的客厅区域应该是拉了挡光帘,所有光源被遮挡的一干二净,黑乎乎,什么都看不清,并不见周小蝶的身影。
“小蝶呢?”程菲左顾右盼,有点紧张地问。
该不会是她来晚一步,小朋友已经被这狗爹送到福利院去了吧?
周清南脸色淡漠,回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