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背擦去后就转了身,“走吧,送我回去可以吗?”
“好。”
回去的路上,两人算是交谈甚欢,分享了彼此的近况。
酒店门口的车辆颇多,孟思远就让他停在了不远处,自己走进去就好。酒店前是一大片修葺得宜的绿化带,喷水池不停歇地涌动着。
她边看边往里走着,而前边的灌木丛旁,站了个男人,光线很暗,一眼就能看到那人指间燃着的烟。
此时孟思远被喊住,她回头看,是徐佳宁快步走来。
徐佳宁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她,“差点忘了给你。”
“我也忘了。”孟思远接过袋子,“谢谢你。”
徐佳宁看着她,其实那枚钻戒还在,但他们早已失去了最好的时机。如果他当时没有逼她进入下一步,两人会不会有另一个结局。
这样低落的她,总是很招人心疼,他忍不住伸手揉了她的头,“开心点,别想太多。”
没来得及闪躲,孟思远就被他揉了头,她点了头,“好,我会的。”
第45章
孟思远目送徐佳宁离开后,就转身继续往前走。
终于可以一个人呆着了,不必讲话,不必有任何的表情。那个抽烟的人仍站在原处,不知为何,她心中隐约感知到,那不是个陌生人。
这条小径不算宽,那人就站在道路旁,她无法不看到那个人。她慢步向前走着,心中隐生了想要原路返回,重走另一条路的冲动,然而那太幼稚了。
离那人约莫五米时,她不得不看了一眼。然而这一眼,她就对上了他的眼神。他指间的烟依旧燃着,他并没有去抽,只是在看着她,像是在等待她一般。
这五米,她走得格外艰难,走到他面前时,她已经能微笑着跟他打招呼了,“老板晚上好。”
肖华看着她的假笑,以及这个称谓,他很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从没有过任何亲密的举动,而刚才那个男人,亲昵地摸了她的头。肖华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却没有抗拒。
肖华不想知道她以何种眼神看向那个男人,可显然,他们看上去是同一类人,年纪相仿,可以很轻松地相处。
他无法问那人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摸你的头。
“那是什么?”
见他的眼神落在自己手上的包装袋上,孟思远回答了他,“是打包的鸡爪。”
肖华看着她,“是你曾经加班时常吃的鸡爪吗?”
“是的。”
肖华心中一阵烦躁,他知道自己搞砸了这件事。工作上,搞砸了就亏损,几乎都在他可以买单的范围内。而对她,他不知道。
即使知道借口有多扯淡,他好像也只能先说出口,无法不先去面对下午的事。
“抱歉,下午你进来跟我打招呼时,我正在想其他事,没反应过来。”
“没事啊。”孟思远笑了,“我也经常这样,脑子里想事情时,对旁边人的反应都会慢半拍。”
她很贴心地帮他圆谎,退回到尽职下属的位置,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感。
肖华不知道该怎么办,此时他说出的任何话,在她这的可信度很低,都会被当成借口。自我解释的时机不对,他更不敢越界了让她对这份工作有顾虑。
肖华将烟蒂丢进垃圾桶,回头看了她,“走吧。”
“好。”
她一句话都不讲,肖华只能若无其事地与她照常说话,“时差倒好了吗?”
“嗯,倒好了。”
旁边的喷水池以夜继日地工作着,见她的目光向前看去,肖华随着看去,夜空上已挂着一轮圆月,平日里没什么赏月的心思,他才想起元宵刚过。
他问了她,“昨天吃汤圆了吗?”
“吃了。”
“什么馅儿的?”
“芝麻。”
她只有问有答,一句都不多说,也不多问。
肖华看着她,“你不是说给我带巧克力吗?”
孟思远向他歉然一笑,“抱歉,旅行匆忙,我没顾得上。如果您想尝一下,回头我上淘宝找找。”
“别用您,可以吗?”
“好,抱歉我忘了。”
见她这一副把他这句话当任务来执行的认真样,肖华真不知该怎么办。她已如铜墙铁壁,不给他半点触碰的可能。
而她像是极度不愿与他呆在一处,两人走到酒店门前时,旋转门不停地转动着,转到面前的只剩了半扇,肖华见她就要走进去时,他下意识就拉住了她,“等一下。”
他紧握着自己的手腕,孟思远皱了眉看他,“放开。”
肖华才反应过来自己抓的是她的手腕,她终于有了真实的表情面对自己,这样的不情愿中还带着嫌弃,他不由得去想,她刚才呢,被摸头时,是不是笑着的呢?
他松开了手,“抱歉。”
又一扇全然敞着的门转到面前,孟思远走了进去,而旁边的人也一同进来。
幼时刚识旋转门时,她充满好奇的新鲜感,乐此不彼地进出许多趟,像是在两个世界里切换。从外面的时空进入,封闭着随之旋转,透过玻璃门看到内里的富丽堂皇,再出来时,已是置身另一个时空。
一扇格子里,两个人并不拥挤,而在这封闭空间里,却是有种无可遁逃的包围感。她的鼻翼间,是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手腕上,是他残留的温意。而他,闻到了她身上一丝若有若无的木头味,那应该是香水,大概率来自她的发丝。他不喜欢这个味道。
两人相对无言,随着旋转门向内走着。
走进大堂,人来人往,孟思远加快了步伐。然而不论她走得有多快,他总是跟在了自己身边。
直到进入电梯间,有了旁人的存在,她心中的不耐烦才得以缓解。
两人不在同一楼层,她先出电梯。她礼貌地向他道了句晚安,没有等他回答,转头就离开了。
翌日,孟思远照常工作,甚至是感激工作,能帮她转移注意力。
即使低落,都要先打起精神将工作完成,也不算浪费时间。
她午饭是与刘嘉欣一同吃的简餐,一顿饭时间,两人谈了大半的工作。
聊完正事,刘嘉欣看着正在喝咖啡的她,“老板上午刚离开,又去出差了,简直是不嫌累。都别说我精力比不上他,就算比得上,也不一定想过他那样的生活。”
孟思远放下了杯子,“每个人性格是不同的。”
刘嘉欣看了眼她,“其实他挺不容易的,早年止疼药当饭吃。他还挺有经验的,说要在疼吐之前把药吃下去,不然药都会被吐出来。”
“是挺不容易的。”孟思远转移了话题,“你这样的生活多好,职场优秀,家庭美满,我挺羡慕你的。”
刘嘉欣笑了,“你也可以的,选一个有责任心的人。一般来说,在工作上很有责任心的人,在生活中,只要他想,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孟思远点了头,“有道理,我回去就相亲。对人标注的重点就是工作负责。”
刘嘉欣内心吓了一跳,“你不会真去相亲吧?”
孟思远只是不想听到她继续讲那个人,只是一句玩笑,就被她当了真,自己也只能将错就错,“相亲也没什么,不过就是筛选难度大,比较耗费时间和精力,看情况吧。”
“是挺浪费时间的,万一遇上点奇葩,都会觉得这种人怎么配跟你讲话的。”
“是的。”
下午的会结束后,孟思远就去了刘晓云家看猫。
半年不见,小黑早已忘了她。她坐在沙发上时,倒是大橘猛地跳到她的身上,用鼻子在她身上到处嗅着。嗅完一圈后,它的脚在她柔软的腹部不停地踩着,头先是凑到了她的胸前蹭着,再抬起要来亲她,冰凉的鼻子轻碰着她的唇。
被这样热情地欢迎,孟思远紧紧地将大橘抱在怀里,脸埋在了它柔软的肚子上,吸着它身上好闻的气味。
她闭上了眼,温暖而乖巧的猫,很治愈,能给她许多无声的安慰。
不知从何时起,不论遇到什么事,她都不太习惯去寻求安慰了。问题总能一个个解决,无力解决时就搁置着降低期待,做好最坏的打算,总能让生活过下去。
这件事同样是,她不需要安慰。
什么都不去想,做了决定后就照做,不要有纠结与反复。
猫乖乖地被她抱了好一会儿后就想挣脱,她放下时才发现毛衣胸口处湿了一片,猫还没有跳开,还想着踩到她的胸上,她哭笑不得。
它这十来斤的肥硕身躯,她并不想被它踩,又不想它离开,只能讨好地拍着它的屁股,看着它越抬越高的屁股,真怀疑它没被阉干净。
回京州后,孟思远就感冒了。
她当天夜里睡觉时只觉得冷,没当回事,第二天醒来时喉咙剧痛,嗓子干到呼吸都难受,更别说吞咽。
庆幸到底是没有发烧,她将加湿器从客厅搬到房间,又倒了一大杯的水放在床边,逼着自己多喝水。
她整个周末都醒醒睡睡,直到周日晚上,人有了点精神,还出去散了圈步。她心想自己可真是上班的命,生病都不赶在工作日。
可嗓子不疼后,她就开始咳嗽了。
然而周一就有重要会议,还是老板召开的会议。
老板在会议里一向是严肃的,开场还没十分钟,大家就微妙地觉得他今天耐心可能很一般。原因是老板在翻PPT时,电脑忽然卡顿了,他敲了两下键盘,没反应后直接啪嗒地合上了电脑。原本亮着的屏幕变得一片黑暗。投影仪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连皱眉都没有。
孟思远坐在上司旁边,看着自己上司都下意识略有些挺直腰板,谁都不希望自己碰巧给撞枪口了。她反而没那么紧张,一般情况下,她不需要讲话,也不会被提问。
偌大的会议室里,那个站着的人不苟言笑时太过严肃,让人无法不认真地对待会议,她也不由得抬头看向了他。
投影仪的光打在他的身上,但谁也没敢去开灯。然而屏幕转了蓝,会议室里也算不上黑。
PPT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用处,大量信息密集地输出,没有废话,他讲话的语速还不慢,孟思远几乎是专注到无意识地轻皱着眉在听他讲的每句话。
现金流是企业的生存根本,这两年的华科比起同行,在现金流上算得上是强劲。他引用过一句很简单的话:做生意是要有本钱的,借钱是要还的。
一个重资产行业里,这两年的华科在发债上很是克制,有着极为严格的现金流控制。同时,公司在技术上做纵深。
这是她以前没注意到的,他还会在全世界范围内收购一些小厂,看似名不见经传,大家也并不关心,实则是在非常垂直的技术领域里,全球市场占有率数一数二的。
这样的布局,至少是五年起步。这个世道,谁都想赚一笔快钱离场时,长期主义反而会被人认为不切实际。然而能约束贪念、果断离场的人,少之又少。
老板讲完后,又是一轮高管的汇报,而他像是才意识到没开灯,没使唤人,自己走到门口处开了灯。
灯亮起后,其他人讲话没他密度高,孟思远就忍不住会走神。然而她伪装得很到位,总是认真地看向在作报告的人,毕竟这种本领在读书时就锻炼出来了。
不知是不是她多疑,她总觉得有目光落在她身上,但只要刻意不去看,就能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