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茗牛就牛在,她说话时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但是一旦被抓包,她还真的会慌。
好在林禹成完全是一副刚过来的样子,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我给你和你朋友点了奶茶,刚打电话说到了,我这边刚好又走不开……”
朱茗赶忙按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殷勤道:“哦哦,好的禹成,我现在去拿。”
说着就很没担当地一溜烟消失在了两位男士的视线里。
黄毛伸向朱茗的手也只能在半空僵了僵,化作一个拳头,隐忍地落下了。
林禹成穿着那身孔雀服,往墙边一靠,显现出几分和他本性不符的风骚。他上下打量了黄毛一遍。
黄毛显然也没怕他:“林老板不是说正忙吗?”
“我忙不忙你心里没数吗?”林禹成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根棒棒糖递给他。
黄毛白了他一眼,又去看一边。
林禹成说:“不是瞧不起你,是我不抽烟。”
黄毛这才伸手接过:“可以,还挺有态度。”
这话让林禹成愣了一下——哦,原来这个就叫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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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气场:“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那又怎么样呢?你和茗茗还没领证呢吧?”黄毛游刃有余地问完,然后被林禹成高深莫测的神情吓得脸色一变。
但林禹成很快也给自己拆了个棒棒糖塞嘴里:“确实没领。”
黄毛霎时松了口气,同时因为意识到林禹成刚才是在戏弄他而倍感懊恼:“那就别摆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只要你们还没结婚,我们追求茗茗的权利就是平等的!”
这话让林禹成有些愣神——当初他跟陈盛撕的时候怎么就不会这句呢?
“小黄……毛。”他唤着这个略显诡异的称呼,“我不知道你对茗茗有多少了解,但是就我对她的了解而言,她刚才的那些话不是还念旧情的意思。”
林禹成说:“她是个见不得人难过的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人难过,会让她心里很不舒服。所以她确实对谁都好,至于旁人会不会因为她的这份‘好’产生误解,这她不管。我见过把她的善意当□□意的人,说实话,很惨,我不希望你是下一个。”
“哟,照你这么说,茗茗对其他所有人都是善意,只有对你是真爱了?”黄毛嗤笑一声,“如果你这么有信心,那就不会跟我这么多话了。”
“那我确实也没那么有信心。”林禹成看看他,战术性承认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毕竟是还会对旁人说出这样情意绵绵的话来,所以她到底什么意思,我现在也在摸索。只不过你也别把自己当成特殊的一个,她那些话分明就是张口就来,为了这样的三言两语把自己变成小三,太不值了。”
“小三?”黄毛显然很介意这样的指责,“我和茗茗相遇在先,相爱在先,只是因为一点误会暂时分开了而已。你我之间到底谁是那个‘第三者’,我觉得这得从长计议。”
林禹成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像是看着曾几何时的自己。于是后槽牙一个用力,把糖块都咬碎了。
“行吧。话我就说到这里,听不听劝是你的事。”他说着抽出张纸巾,细心地把吃剩的棒棒包了进去,“但是你自己心里要有数——论金钱权力地位,你样样不如我;你年轻俊美,可我也不差;你们之间有年少的回忆,我们之间也不是凭空谈上恋爱的。刚才我出现的时候,茗茗慌成那样,你觉得她会在我们之间坚定地选择你吗?就算她选了你,那如果连我这样的都只能陪她一段,你觉得凭你们学生时代那点美好回忆足够支撑你们一生吗?”
他摊开手去:“很佩服你的勇气,你要跟我斗的话,我奉陪到底。别忘了,我有的是钱和时间,我很好奇你的那些感情,究竟能抵多少钱。”
他是知道黄毛家境不好,才特意拿这个发难,果然这话一出,黄毛立刻面露难色。
林禹成便松了口气——看来也不是什么难搞定的对手。剩下的就是要跟朱茗好好聊一聊,也算借机巩固一下自己的地位。
正在此时,一个安保人员快步走过来:“林先生,外面有个人说是您朋友,是受您邀请来的。因为态度比较强硬,我们只能让他先到茶歇区休息片刻。哦对,他说他……”
话音未落,便听外面传来“哗啦——”一声玻璃的脆响。
同时安保人员话也说了出来:“他说他姓佘……”
第85章 大鸟依人
于是朱茗拎着奶茶回来时, 看到的就是林禹成正揪着另一人的西装领子,眼瞅着就要动手了。
朱茗本以为要挨揍的是黄毛,但定睛一看, 是以前在KTV见过的那个人——眼镜蛇。
眼镜蛇明显也被这架势吓了一跳,着急地摆着手道:“兄弟,我真没注意。这样,这幅画值多少钱,我赔给你!我一定赔!”
在画展临开场前损坏了作品?
对眼镜蛇来说, 确实是赔钱就行, 但对于林禹成来说的损失, 完全不是金钱可以量化的——一个萝卜一个坑, 少了这幅画空缺的位置要怎么补?让人知道林老板第一次办画展就有这么严重的失误, 以后谁还敢把画交给他?用这么下三滥的办法整他,他这暴脾气能不能收得住手?
朱茗赶紧拦上去:“住手林禹成, 不要碰他,他不是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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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盛挨了他的打是不会报警的, 但要是动了眼镜蛇,那到开展当天林禹成还能不能出现在会场都是两说。
于是朱茗拦在这两人中间, 手上按住林禹成肩膀,人回头看眼镜蛇:“你赶紧走吧,赔偿的事我们事后会找你的。”
眼镜蛇这才从林禹成手下抽身, 虽说惊魂未定,但还佯作镇定地整着衣领:“是啊禹成,你这人不能老这么横冲直撞的,你看你还不如人家小妹妹……”
林禹成已经气疯了:“姓佘的你三岁小孩吗?你那一屋子人还不够你折腾的, 我都躲到这儿了你还要跟我过不去?!”
朱茗都快按不住他了:“你冷静点禹成!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打他也没用,我们先想解决办法!”
“他撞坏的是刘教授的画!”
朱茗抬手就把手上的奶茶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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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结果是, 眼镜蛇要赔林禹成画钱,林禹成要赔眼镜蛇衣服钱。
眼镜蛇顶着一头奶茶离开了,留林禹成在这边焦头烂额。
把眼镜蛇放进来的保安属于严重工作失误,当场就被辞退了,林禹成指挥着其他人继续布置展厅。
朱茗则蹲下来看着被破坏的那幅画——不幸中的万幸是,损坏的不是《蛇女》也不是新作,而是用于做套图的那幅老作品。
察觉到有人接近过来,她以为是林禹成,头也没抬:“打电话跟刘教授道歉吧。然后这种程度的话还是可以修复的,只是画展肯定赶不上了……啊,是你啊。”
她才发现是黄毛,赶紧起了身来:“不好意思哦,约你过来然后出了这样的事,可能接下来就没法陪你了……”
“没关系。”黄毛摇摇头,看样子还在反应中,“就是突然觉得……你变化还挺大的。”
“我吗?”头一次被这么评价,朱茗也有些愣神,“可能因为太久没见了吧,我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嗯……怎么说呢,你刚才说没能给我回应是因为妈妈不同意,我是非常能理解的。”黄毛说着挠了挠额角,“但是现在已经完全不会了对吧?比如如果你妈不同意你和他在一起之类的……”
朱茗不由得随着这话看了林禹成一眼,他已经安排好了其他事情,现在在跟刘教授打电话道歉了。
那要是说这一点的话,确实是不会了。
“是的吧,因为我长大了啊。”朱茗尝试去回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又不是小孩子了。”
恰好林禹成打完了电话,找了个地方坐下,已经愁得cos起了思考者雕塑。
确实是很让人崩溃的状况,但朱茗看着他这样又不由得想笑。
她撇下黄毛道:“我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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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从背后蒙住眼睛时,林禹成都不用猜是谁:“先别闹,我还在想怎么解决。”
朱茗便放开他,坐到他身边去,抬手搂住他的肩膀。
这姿势十分诡异,惹得员工们纷纷侧目,但她似乎认真觉得自己在安慰她的男朋友:“刘教授很生气吗?”
“倒是没表现出来。她一开始只是问是哪一幅,知道是这幅之后好像松了口气。”林禹成说着也叹气,大鸟依人地靠到朱茗的肩膀上,看起来居然很自然,“我真的是……我想不通保安为什么会放他进来,我明明都强调了很多遍了……”
“没事的,没事的。”朱茗轻拍着她的男友,轻声宽慰,“第一次办展吗,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很正常啊。”
“如果是我有什么事没考虑到、没做好的我也认了,我还特意提醒安保人员小心小朋友、小心外来人员,就怕作品有什么闪失。可谁能想到他就像个无赖一样……”
“好了好了,以后安保人员肯定就更严谨了,肯定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朱茗连声道,“振作一点,关于缺的那幅画,你有什么补救措施吗?”
“都这会儿了临时找怕是找不到,如果坏的是其他人的画我还可以找刘教授问问,可坏的就是刘教授的画,那我怎么跟她开口呢?”林禹成越说越无力,“找藏家帮忙是个办法,但我本来就是坏了一幅画,现在去找人借,人家怎么会放心借给我?想来想去比较好张口的也就是……陈盛妈妈。”
“这好张口吗?”
“现在也不好张口了。”林禹成说着颓丧地揽住朱茗的脖子。
挖墙脚的时候理直气壮,求人的时候畏首畏尾。
“要不我去试试?”朱茗轻抚着他的背,像在抚摸什么巨型猫科动物,“抛开陈盛不谈,我跟阿姨之间本来还比较有话聊的……”
“我不要!”林禹成直接否决,“与其让你帮我求人,我宁可让那块儿直接空着!”
“开什么玩笑,空着的话,到开展时所有人都要知道你手上坏了幅画了。”朱茗这么说着,语速渐慢,“或者……其实还有个办法。”
她的声音渐渐有点心虚:“如果我那幅画收尾收得好的话,那我觉得挂过来展出也不是不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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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禹成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他一下子把脑袋从朱茗肩膀上抬了起来:“你说哪幅?”
“就正在画的那幅啊。”朱茗以为他是觉得不够格,忙着辩解,“你不要觉得我资历浅就完全不行,你相信我,那幅画水平真的很高的,至少混入这场画展中不会有人觉得很怪……”
“可那画的是我啊!”林禹成完全惊了,显然他的侧重点和朱茗不太一样,“你的意思是让我在我的画展上,最中间位置,展示我自己的……”
朱茗一把抓住他空中挥舞的手:“禹成,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不太好接受,但是这在艺术界是非常常见的事——有人会画自己的裸身自画像,也有人会画妻子的裸|体,你难道认为这些都是肮脏的,羞愧的,难以启齿的吗?”
“不是,他们这么做当然可以,他们是艺术家……”
“你也是艺术家!”
朱茗看着他,眼神是十二万分的认真:“你已经决定要吃这碗饭了对不对?那你至少不能由内而外地辐射出一种对艺术的羞耻感。就算衣着变时尚了,形象改变了,总也逃不过一些火眼金睛的审视,你很明显就是这个领域的外来人员。但是这幅画一经展出,情况绝对会大不一样,大家都会觉得你是个很有态度的画廊主,而且绝对没人会再讨论你手上坏了幅画的事情!”
那是没人会讨论了,谁都看到画廊主的屁股了还有心思再讨论那个。
“所以你甚至希望我明说这画上的人是我?”
“是的,你相信我,这对你的长期发展来说绝对有好处!”
这要是别人说的林禹成可能直接就打出去了,但因为是朱茗,林禹成还真想象了一下。
然后他紧急停止这种想象,他甚至觉得冒出过这种画面的他的脑子已经不能要了:“我现在承认自己是土人还来得及吗?”
“哎呀,你在说什么胡话呀!”朱茗急得要死,“现在是你缺一幅画又不是我求着你展出,怎么你还推三阻四的。再说了,我画还没画完,最后到底怎么样还难说呢,你现在赶紧许愿我把高光点好了才是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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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被哄着躺在了黑皮沙发上,林禹成人还是懵的。
这个姿势他躺了一个多月了,已经快成了烙在骨子里的印记。那时他为了追求朱茗不择手段,想的就是出卖任何可以出卖的东西,只求投其所好。
他从没想过那时不要的脸,从今往后他可能都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