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寻梅感激又欣慰,“我就是这么想的,未央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说完,她赶紧吩咐保姆找保温盒给祝熙语盛菜,“鸽子汤不要把油打进去了,也不要肉,满满看见这种没有剁的鸽子会害怕,盛清汤就行...”
宋未央看着谢母忙碌,再一次真心实意地感慨,如果没有那十年,熙语现在也会过得很幸福的。
司机走后,这顿饭才算正式拉开了序幕,谢家人对宋未央都很友善,宋未央礼貌又亲近,不可谓不是宾主尽欢。
等谢川尧送完宋未央回到家里已经是九点多了,谢老爷子却还在客厅里坐着,见他进来以后站起了身,“川尧,和我一起来书房。”
谢川尧抿抿唇跟上,看见老爷子的脸色后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没了。
谢老爷子表情很严肃,背着手站在合照前,合照是很早以前的照片,那时黎老爷子都还在,两家人都很圆满,“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谢川尧喉咙发紧,没做声,谢老爷子转头看他,语气里带上了点失望,“谢川尧,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你放不下,爷爷不强求,但你怎么能把另一个无辜的女孩牵扯进来?”
他生气地拍了拍桌子,“谢川尧,你太让我失望了!”
原来谢老爷子还挺欣慰,孙子即使不甘,也从未仗着家里的权势强行破坏满满的婚姻、从未逼迫或者利诱韩宥离开,但现在呢?他舍不得伤害满满,就能理所当然地伤害另一个姑娘了吗?
谢川尧苦笑,他就知道爷爷这一关没那么容易过,“爷爷,我保证,我没有伤害别人。”
谢老爷子没有回答,想起谢川尧和宋未央的互动,也猜到宋未央大概率是知情且愿意的,“那也不行,婚姻岂能儿戏?你给人姑娘许诺了什么?你倒是如愿了,解除危机,可以正大光明陪着你爱的人,但你有没有想过,没有情的婚姻对人家姑娘是多大的伤害?她才二十三岁。”
谢川尧听懂老爷子的意思,老爷子是以为自己是承诺了什么才换来宋未央的配合,他字斟句酌,“没有,爷爷,我们都清楚对方婚前的情况,也知道婚后会面临什么...”
对上谢老爷子质疑的表情,谢川尧叹口气,“这里面涉及到了未央的过去,我打电话问一下她以后再和您解释可以吗?”
“现在就打。”谢老爷子直接坐下,指了指电话,他怕孙子耍花招,毕竟以他的身份,在北城确实可以为所欲为。
谢川尧只能顺从,好在宋未央听了来龙去脉以后并不介意,还主动提出可以把协议给老爷子看,于是谢川尧就回房拿了协议给了老爷子。
在老爷子看协议的时候,谢川尧大致概括了一下宋未央的过去,最后总结,“对我们来说,这是互相成全,爷爷。”
谢老爷一向挺直的脊背难得有些佝偻,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望着孙子的眼睛,“爷爷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决定了吗?”
谢川尧听见这话,没有犹豫地跪了下来,眼神坚定,“爷爷,对不起,但我的想法从未变过,我不会再奢望什么,能过现在这样的日子我就很开心了。爷爷,您可以成全我吗?孙子不孝,但我真的接受不了离她越来越远。”
谢老爷子闭了闭眼,伸手将他拉起来,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已经长大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爷爷成全你。”
家里这段日子的松快他也看在眼里,要不是他太了解自己的孙子,谢川尧的动作亲近温柔,但眼睛里却完全没有像看满满时的沉溺,他大概也会像儿子儿媳那样被骗过去,“你爸妈和乐乐那里我也不会主动戳穿,但能保密多久,就全看你自己了。”
想起谢川尧和韩宥古怪中透着默契的相处,谢老爷子顿了顿,迟疑着问道,“这些,韩宥也知情?”
谢川尧点点头又摇摇头,“宋未央的事只有爷爷知道,但韩宥应该猜的出来。”他将八月两人的通话讲了一遍。
谢老爷子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你们俩,唉,真是胡来,这算什么呢?你们倒也真是知己,他竟然还愿意配合你。”
他看向孙子,“但上次的事也是最后一次了,你这是在仗着韩宥心疼满满欺负他。”
谢川尧本还想反驳“欺负”两字,仔细一想却觉得自己好像的确很不厚道,他抿抿唇,“嗯,爷爷,只要他能一直对满满这样好,我就会当好大舅哥。”最后三个字说得艰涩。
谢老爷子被谢川尧的表情惹得想笑,知道孙子早就服软,现在也不过是嘴硬,“爷爷老了,管不了太多了,既然无法事事圆满,爷爷就希望我的安安、满满、乐乐都能开心。”
他伸手想要摸孙子的头,却发现已经够不到了。谢川尧见状便半蹲在他膝边,“没有,爷爷还很年轻,爷爷不是还要看着珩珩长大吗?”
谢老爷子摸摸孙子的发顶,没有说话,心里却满是叹息,要是早知道满满会成为安安一辈子走不出去的执念,他当时拼了命也要把孙子留在北城,努力过总比直接失去来得好。
但这个世界没有早知道,错过了,也就只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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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月底,首都的人已经察觉到边境的异动,即使祝熙语没说,韩家其他人也得知了战争即将开始的消息。这个春节,除了韩嘉珩几个小辈,没有一个人是安心的、开心的,大家既担心身在边境战场的韩宥,又担心怀着身孕的祝熙语。
韩宥对于韩家来说,已经是主心骨的存在,尤其是韩宥同一辈的人,都打心眼里喜欢和佩服自己的二哥,叫着的是“二哥”,心里却当的是“大哥”。
韩宥在战场他们鞭长莫及,就更加小心地照顾起祝熙语和韩嘉珩,祝熙语看在眼里,很想表现得自然点让他们少点操心,但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从医嘱和李婶的话,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养胎。
1979年2月14日,正月十八,关于自卫反击战的通知正式从首都向全国发出。
三天后,华国《日报》发表《是可忍,孰不可忍》的评论文章,正式宣告将与越国方面在有限的时间、空间、规模“进行自卫反击、保卫边疆的战斗”。
战争正式打响,华国人民解放军桂省、滇省前线部队进入阵地,而韩宥的确是桂省战场的先锋军。
知道祝熙语担心,谢老爷子得到什么消息后立马就会打电话给祝熙语,这种时候,知道得越详细反而越能安祝熙语的心。
2月22日,桂省边防部队完成了对越国重镇高平的越军的合围,战至25日,攻占了高平。
2月27日,桂省边防部队分三路向谅山发起攻击。
3月4日,反击作战部队越过奇穷河,占领了谅山市,控制了市区以南各要点。至此,华国军队已成功攻占了谅山、高平、老街等省城和20多个边境城镇及战略要点。
3月5日,华国政府发表声明,自卫还击作ῳ*Ɩ战的预期目的已经达到,自当日起参战部队开始回撤,并重申,“我们不要越国的一寸土地,也绝不容许别人侵犯我国领土”。
祝熙语悬着的心在此刻才将将降落一半,她几乎是半靠在墙边才看完了这篇报道,但韩宥的消息没有传来,她就无法彻底安心。
在华国完成撤军正式宣布自卫反击战结束前,祝熙语终于陆续接到了汪师长和谢老爷子的电话,得到了韩宥的消息:韩宥虽暂时不能返回,但他在这次战场上立了非常大的功,回京的事十拿九稳。
“汪师长,他受伤了吗?”祝熙语更在乎这个。
汪师长的迟疑被祝熙语捕捉到,她的呼吸立即急促了起来,汪师长知道她有孕,赶紧安慰,“小祝,别担心,上战场哪能不受伤。但不是很严重,等他回来的时候大概率就痊愈了。”
祝熙语追问,“哪里受伤了?”她没问什么时候回来,军事机密她不会主动触及。
“左边锁骨。”汪师长难得觉得紧张,“最严重的就是这个,但你放心,我保证他没有大碍,等他完成任务了我立马给他假让他来看你。”
祝熙语听他说得笃定,这才缓了下来。这几个月里,她算是真切地理解了自己的母亲黎曼。原来爱人处境危险自己却只能等消息的感觉这样难受,别说情绪因此起伏了,祝熙语甚至觉得自己一半的灵魂都跟着韩宥去了边境。
挂了电话,汪师长看向身边的政委,“真是的,我算是欠韩宥这小子了,老子这辈子都没骗过小姑娘。”
“唉,他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妻子了,小祝又还怀着孕,咱们是得帮着瞒着。不过韩宥这次立了这样大的功,也算是圆了他这两年的努力了,能去北城和妻子团圆了。”
是的,韩宥并不是还有任务没有完成,事实上,他是受了重伤。左边锁骨骨折不算什么,最严重的是左胸口,子弹差不多是挨着心脏擦过去的。
人现在也没在桂省,在首都军院的重症监护室,中途只醒过一次,只说了句“不要告诉我的妻子”后就又晕了过去。
谢老爷子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他直叹气,先帮着韩宥隐瞒了祝熙语,等下班后就让司机带着他去了军院。
透过监护室的玻璃,谢老爷子见到了脸色苍白,身上插着许多管子的韩宥,他看向一边跟着的副院长,实在担心,“这也有半个月了吧,怎么还没醒。”
“病人已经好了很多了,这两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我们只是出于保险,才继续留他在重症监护室这边继续观察。”副院长把病历给谢老爷子看,“因为战场上处理不及时,病人的伤口引发了炎症,伤口位置本就比较特殊,我觉得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谢老爷子大致翻了翻,看到日志上记录的韩宥的状态,确实是越来越好,心里才安定了点,“劳你多费心。”
“应该的。”副院长的态度很好,“病人年轻,恢复能力好,没有意外的话,后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
“好,谢谢。转出来了,请及时通知我。”谢老爷子把病历还给副院长,又看了会儿韩宥才离开。
第128章 回家
“不错,恢复得很好。”外科主任把手套摘下来放进小护士手里的托盘上,注意到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病床上的男人看,蹙了蹙眉,“今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谢谢。”韩宥的声音有些喑哑,“请问我转院过来的时候,您有看见我随身带着的东西吗?左边上衣的口袋有一枚戒指。”
医生微愣,护士长主动回答,“您的东西我们都收起来了,有看见的,您放心,等转到普通病房就拿给您。”
“谢谢。”韩宥不自觉带上点笑意,叮嘱,“请一定帮我收好。”
护士长赶紧点头,他们是军院,别的病人不提,对部队来的病人的背景是很清楚的,况且这个病人转来这些天里几乎都有院里的领导专程来询问,院里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她可惹不起。
出了病房,外科主任特意看了眼小护士,就见她还在病房门口磨磨蹭蹭,眉心蹙得更紧,转头看了护士长一眼才离开。
护士长接到他的眼神,一把拉住还在探头探脑的小护士往护士台走,压低声音,“你要死啊,主任都盯了你几眼了!把你那心思收收。”
见小护士还不太服气的模样,她气呼呼地点了点她的眉心,“你找死别拉着我,前两天副院长陪着来看这个病人的那个老爷子,你知道是谁吗?”
她伸出大拇指,“咱们市里的这个,人家把病人叫的孙女婿。孙女婿,听得懂吗?”
小护士的脸色一下变了,诺诺,“我不是看他都转过来这么久了,都没家里人来看过吗...”
护士长翻个白眼,“那是人舍不得老婆担心,这不是咱们该关心的事。总之,把你的小心思给我收好。”
她看向竖着耳朵的其他护士,“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很羡慕那些照顾军官照顾成军官太太的护士,但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眼睛都给我放亮点,别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牵连到我,我可不会手软。”
被她扫过的护士们都纷纷低下了头,她这才满意地看向桌前正在忙碌的人,“小白,和我一起去给韩团转病房。”这个病人长得太招人,她还是找心思正的护士一起吧,女人漂亮了是祸水,男人长得太好了也容易惹事。
护士站的闹剧韩宥并不知道,也不关心。他转去普通病房的当天下午部队的领导就来探望了他,第二天下午谢老爷子和谢明杰父子也特意赶了过来,第三天早上他才被允许下床。
算着时间让首军区调来照顾他的勤务兵扶着自己坐上轮椅,韩宥就迫不及待地吩咐他送自己去这层楼打电话的地方。
他要给妻子打电话,自从一月初到现在,他们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联系过了,韩宥迫切地想听见妻子的声音。
电话很快被接起,韩宥的心间泛酸,想起妻子很早前无意识说出的心里话,“你出任务的时候,我都不敢离电话太远,就怕错过你。”
“你好,我是祝熙语。”魂牵梦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韩宥的眉眼瞬间温柔了下来,“熙语,是我,韩宥。”
祝熙语本来靠坐在沙发上的身体一下坐直,“韩宥。”这一声满是欣喜,也饱含思念和担忧。
韩宥觉得心口处又开始痛了,细细密密的,“嗯,宝宝,是我。”听到妻子的抽泣声,他的声音放得更软,“不哭好不好,下周我就回来了。”
勤务兵小方对上看过来的小护士的视线,努力维持淡定的表情,实则心里已经在尖叫了,“这是他们陆军大名鼎鼎的韩团?班长说的传闻是在骗我吧?!这些天我受的冷气又算什么...”
韩宥没在意别人,一心一意哄着妻子,“嗯,我很好,你呢?崽崽乖不乖,有没有折腾你?”
“很乖。”祝熙语抚上肚子,有点心虚,“我也很好。”
韩宥捕捉到了她的停顿,眉眼闪过一丝担忧,语气却表现得很是轻松,“那等我到家了我要亲自掂掂,嗯...要是瘦了的话,就罚你再给我写一首诗。”
祝熙语笑着回击,“你也是,我听说你受伤了,等你到家了我要检查,嗯...要是你,算了,你回来就好。”最后一句话祝熙语说得很温柔,还情不自禁又重复了一遍,“你回来了就好。”
这几月里的辗转反侧、忐忑不安都汇成了这一句话。韩宥的喉结滚动,“我当然会回家啊,无论去哪,我只有一个念头,要好好地回到你身边。”
说完,不想惹祝熙语继续伤怀,韩宥另挑起个话题,叮嘱,“我下周应该就能回北城了,这段时间要是有机会我会给你打电话,但你不要等我的电话,困了就要休息,知道吗?”
“嗯。”即使韩宥看不见,祝熙语还是点了点头,“我会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回来。”
也许是因为太想见到妻子了,这通电话之后韩宥恢复得越来越快,本来预计下周六才能出院,到了周三他的伤口都拆了线,外科主任终于给他下了出院通知。
办完手续的韩宥却没急着回家,他住的是带独立卫生间的高级病房,他先在病房里给自己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军装以后,又去医院附近的理发店剪了头发,这近一个月头发长长了不少,要是不修剪祝熙语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即使已经结婚六年了,韩宥还是保持着见妻子前好好收拾自己的习惯,见勤务兵小方眼里的愕然都藏不住,心情很好的韩宥难得开了个玩笑,“我当年就是靠脸娶的你嫂子,自然要上点心。”
小方本来不信,但在看到韩团妻子本人的时候,突然又觉得团长说的是事实了,嫂子长这么好看,确实要配韩团这样的才般配。
“慢点。”韩宥疾步上前,将人小心翼翼揽进怀里,隐晦地亲了亲她的颈侧,低声“好想你。”
祝熙语感受到颈侧的温热,本想贴着韩宥的胸口蹭蹭,想起汪师长说他左边锁骨有伤,又连忙外后退,“我没压着你吧。”
韩宥没放开她,摇摇头,继续揽着妻子的肩,笑着看向一边的韩明胜和李婶,“爹,我回来了。李婶,麻烦你替我照顾家里了。”
韩明胜连声应,“回来了就好,这次走得久,等会儿你记得亲自给家里的人都报个平安。”
李婶则笑得温婉,“这是我应该做的,先生。”这是她第一次见家里的男主人,远比照片里的气势更足,这更好。
要不是因为小儿子非要参军,她也不会退休了还来韩家上班,虽然韩家给的工资很高,但李婶退休了还出来接活主要还是心动于主家在部队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