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宿在视频里举起手:“我同意这门亲事,有二哥照顾我们小今宝,我肯定放心的。”
明廷笑道:“闺女喜欢最重要。”
乔翊最实在,直接在群里发了一连串的红包以表祝福。
周清梧瞅着纪淮周:“你可不能仗着自己年纪大,欺负我女儿。”
无人在意陆玺在旁边上蹿下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他们的关系就这么稳稳当当地公开了,没有波折,也没有任何需要被接纳的过程。
许织夏都纳闷了。
她做足了百米蹦极的心理准备,结果一跳,只是从床上跳到地板。
许织夏始终不知道,除了陆玺,其他人早都知情了,她有过疑心,但世上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虚惊一场,开心面前,疑心只是大海里的一滴水。
坦白关系后的生活并无太大变化。
毕竟他们一向亲密。
倒是陆玺半夜梦中惊坐起,给陈家宿打骚扰电话:“老大和今宝……不是,他俩什么时候的事啊?”
除此之外,就是纪淮周更明晃晃了。
从前背着人,想做什么都是等关上门后,如今在外面他想牵手就牵手,想搂腰就搂腰,爱意明目张胆。
有回许织夏去EB等他下班,陆玺在会议室门口的地上放了个没剥壳的大榴莲,想着等开完会分食,结果许织夏走过没留神,撞到了,脚踝微微扎红。
纪淮周二话不说蹲下给她揉,同时睇了陆玺一眼:“你的榴莲撞到她了。”
“……”
“真该死啊,榴莲!”陆玺一把举起榴莲,砸进了垃圾桶里。
撞他妹妹和嫂子,怎么敢的。
许织夏在公开恋情后的第二天商演。
明月高悬,湖中的凉亭亮着光,深蓝的湖面似漂浮着一层金鳞片,夜晚的湖畔边,搭着舞台。
她于舞台中,伴着旋律身姿轻灵,踏步,晃手,旋转,古典舞的每个姿势都极为标准灵动,每一回首都笑容明媚,耳后别着一朵白色的造型花,裙摆扬着起落,光面似有水晶蝴蝶在飞舞。
纪淮周一如过去,不缺席她的表演。
他宠溺地望着舞台,眼里只有她。
她的身段是最软的,踩鼓点的节奏也最准,他再清楚不过。
他渐渐有了轻浮的想法。
她不是小时候了,他也不是心思干净的兄长,如今她起舞的每一秒,都是在勾着他进迷魂洞。
许织夏喜爱跳舞,依然如故,那回后,她加入了杨老师的工作室,空时会参加舞蹈演出。
而在浙校,她也逐步尝试心理讲座。
“性不是不光彩的,女性和男性有着同样的权利和自由,性羞耻是负向信念系统,是社会的偏见,是对女性的道德枷锁,女性应当正视自己的欲望,而男性更要学会尊重和平等……”
演讲台,她在话筒前,眉眼舒展着自信,措辞行云流水,声音温柔而有力量。
或舞台或讲座,纪淮周一有空就会去。
他喜欢捧着他的女孩儿,开成任何她想要的样子,光芒万丈,永远耀眼。
而他会借着她的光,疯长血肉。
他要她听命于她自己,要自己受命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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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里镇尚未开放,先在腊月中浓了年味。
每家每户都悬起了红纸灯笼,贴上窗花,挂在门口的串串腊味香穿梭在街巷所有角落。
橘花猫走过墙头青瓦,田园犬趴在青石板阶下摆着尾巴,摇橹船晃悠着闲闲过着桥洞。
那是独属于江南水乡的市井烟火气和人情味。
而今年腊月,棠里镇多了群年轻的非遗学徒,那是棠里镇不畏的将来。
修齐书院长年沉寂的小厨房,又响起了咕噜咕噜令人心情愉悦的声音,锅里煨着腊八粥,笼屉蒸腾出氤氲飘香的烟雾。
纪淮周和蒋惊春一人一把藤编摇椅,躺坐在天井,中间一张藤木桌几,桌上的陶炉正煨着一壶冬酿酒。
耶耶自己玩兴奋了,在屋里屋外到处跑。
温酒入喉,蒋惊春舒服地感叹:“封哪都不如封在棠里的酒有味,每年就惦记着这一口。”
纪淮周一身黑夹克,阖着眼,拎着窄口陶瓷瓶轻晃:“顾着点自个儿的身子,酒年年都有。”
“是得少喝了。”蒋惊春笑笑,看得通透的人并不忌讳生死:“人到岁数,再过几年就到头咯。”
纪淮周睁开眼,侧目看了他眼。
相比初相识,多了十七年岁月的洗礼,蒋阿公已是鬓发斑白,皱纹如树皮,但精神头还在,身上的书香气质和风度倒是似酒,越酿越深厚了。
“尝不到腊月的冬酿酒不可惜么,”纪淮周慢悠悠,将他当年自己的话还回去:“再多活几十个冬天吧。”
蒋惊春愣了愣,随后笑起来。
“阿公——”
许织夏端着只热气腾腾的碗,从里屋走出来:“阿婆说你不能空腹饮酒,快先喝碗腊八粥。”
蒋惊春这才听话地搁下酒壶,笑着坐起身,接过她端来的碗:“还是我们囡囡好啊,会心疼人。”
纪淮周在摇椅里晃着,瞧着她。
她扎着俏皮的高马尾,穿白色小羽绒,内搭红色高领,加绒的牛仔裤裹着双腿,依旧又细又直。
“我的呢?”
“你又不爱喝粥。”许织夏伸手进外套口袋里,摸出只红柿子,“呐”一声,递过去给他。
她没变,还是那个戴虎头帽的小女孩儿。
纪淮周倏地笑了。
接过柿子,在手里抛了抛,听见她说:“阿婆在炖羊肉了,等我回来陪你吃。”
他抬眼问:“去哪儿?”
“他们在拍镇子宣传片,找我们囡囡出镜呢。”蒋惊春喝着腊八粥。
许织夏笑盈盈:“嗯,熙熙和陶思勉也在。”
水岸边三角架支起摄像机,液晶屏右上角的REC红点亮起,一秒一秒地计着时间。
对焦框中是许织夏掬笑的脸,孟熙陶思勉以及其他几个年轻人都一同并排站着,对着镜头口齿清晰地讲着棠里镇的介绍词。
腊月的棠里镇最是闹腾,许织夏回书院吃过晚饭,转眼又跑出去同他们玩闹了。
四年前,许织夏和孟熙陶思勉在机场各奔东西,他们相约寒假回棠里镇,还要一起喝冬酿酒。
这壶迟到的冬酿酒,总算是喝上了。
许织夏不胜酒力,即便是低度的糯米酒,几杯下去人也晃悠悠的了,书院都走不回。
一通电话给他,嗓音浸过甜酒,润润地说,哥哥,过来接我回家。
灰白的天早已暗成了鸦青色,雪花如约而至,无声飘落下来,似细闪的亮片。
街巷狭窄而静谧,纪淮周背着许织夏,走在青石板上,回院子的路,仿古木灯笼一盏接一盏地亮着光。
耶耶在后面,时而调皮地伸出爪子抓雪花,时而奔过几下跟住他们。
许织夏下巴磕在他肩,几片雪花落到她鼻尖和脸颊,凉丝丝的,她皱了皱鼻子,颤悠开了惺忪睡眼。
“哥哥……”她声腔都被酒泡糯了。
纪淮周懒散笑着奚落她:“认得我呢?还认不认得自己?”
许织夏迷迷糊糊眼睛又合了回去。
脑海中掠过一幕幕画面,她戴着虎头帽,水岸边泛黄的幕布放映着电影,昏黄的书院前,纪淮崇笑意温和蹲在她面前。
“我是……”话音断了。
半晌不见声,纪淮周郑重叫她:“周楚今?”
“……”她静悄悄。
他换了个称呼:“今今。”
她不理,他再换:“今宝。”
许织夏不声不响,但脸贴到了他颈窝,笃定她在听着,纪淮周轻笑。
他放柔了腔:“宝宝。”
她脑袋挤了挤他,他嗓音更低了几分,微喘的气音惹人意醉心迷:“宝贝。”
许织夏鼻息间拖出软绵绵的一声回应。
她如痴如梦,思绪乱着,又回到自己刚开了个头的那句“我是”,耳畔回荡着往日纪淮崇对她的称呼。
她慢腾腾地,呢喃接上后半句:“……你的小baby”
纪淮周深深勾起了唇角。
“嗯,小baby”他眉眼间落着霜花,即刻便暖得融化,喉咙里也是暖的。
“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
许织夏似幼年的自己附了体。
“什么是一辈子?”旧日的疑惑重问,她梦呓着,复述着当年放映机里的电影台词:“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青石小巷间,纪淮周慢慢背她走着,呼吸在冬夜里呵出团团白雾,想到之前她的话,他眼瞳映着灯笼的光影,目光宁静而深刻:“一辈子,就是五十年。”
他低着声:“哥哥会爱你五十年。”
爱你五十余年惠,一个人能陪另一个人的所有时间,就是他的一辈子。
说一万年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