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可能就算了呢?罗裳再治不了的话,她也不知道该找谁去了。
她是外地嫁过来的,来青州才一年,对于这边的医院情况了解得并不多。要不是石敬业介绍,她也找不到罗裳这里。
罗裳摆了摆手,和气地道:“还行,有些病比你这个还麻烦。”
“坦白地讲,你这个病在诊断时容易出现误区,详细地我先不说,就说下我的结论吧。”
听到罗裳这么说,老八坐直了,眼巴巴地盯着罗裳,生怕她说出不好治或者不能治的话来。
“你说吧,我听着呢。”田姐心里紧张,但她尽力不表现出来。
“嗯,你病在三焦,是三焦郁闭之证。治疗原则就是调和三焦,清理湿热。”
“我开个方子,包括茯苓、猪苓、茵陈还有滑石等药,没有药性过于强烈的药材,可以安心服用,你先吃一周左右。”
“今天走之前再做下针灸治疗,扎完了温度就能降下来一部分,腹痛也会得到缓解,能接受针灸吗?”
田姐其实挺怕针灸的,但她现在只想快点好起来,所以任何手段她都愿意尝试。
她连忙点头:“给我扎针吧,我没问题。”
罗裳见她说得认真,开完药后,就取出针具,主要针对三焦经下针,采用泻法,以便加快清湿清热缓解腹痛的效果。
小岳忙着给田姐抓药,罗裳准备好针具,给田姐皮肤做了消毒,便开始下针。
因为紧张,田姐皮肤很紧,罗裳跟她聊了几句,就顺利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原以为针能顺利刺入应该就没事了,没想到田姐居然还晕针。
针没扎几根,她就晕了过去。
罗裳还好,石敬业和老八倒吓了一跳。
俩人打算问下她这是怎么了,方远经过诊室,瞧见了田姐的反应,就在旁边帮罗裳做了下说明:“还行,就是晕针了。晕针也是好事,因为晕针的人扎针效果会更好。”
还是好事?石敬业信了。
老八心存疑虑,但他没别的选择,不信也得信,只能耐心等着。
十几分钟后,田姐醒了,老八在旁边一直扶着她,不敢动,怕她突然醒来,那些针刺入她身体里。
扶了这么长时间,他手有点酸,就抖了抖。
罗裳在旁边瞧见了,笑着跟田姐说:“姐,你弟对你真好,这样的弟弟很少见。”
“嗯,我跟我弟关系一直很好,这次他要是不在青州,我可能就死了。”田姐有点感伤。
“咦,我肚子怎么不疼了?”田姐说到这里,才注意到身体上的变化。
石敬业在旁边补充道:“烧也退了,刚给你量了,退了接近一度,挺快的。”
“这么快啊?”田姐心里特别惊讶,暗暗决定回去后一定要把罗裳开的药都吃了。
高向阳是下午快三点回来的,他进门时,头发有点乱。
“高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高向阳烦恼地搓了搓头发,然后告诉罗裳:“我去医院看了上次我跟你说的饭店老板,本来想着看看就回来上班。但他这次不一定能挺过去了,这次去看他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所以我回来晚了。”
罗裳有点意外:“什么病这么严重?”
“他全身都肿了,皮肤肿得发亮,医生说他心肾都不好,快衰竭了。”高向阳说道。
他对罗裳了解还是不太够,所以他觉得这种垂危的病人就得去大医院。如果罗裳没问,他不一定会跟她说。
全身水肿,濒临衰竭?
这让罗裳想到了她最近和崔凤山在忙的事。他们俩已经把伤寒论里记载的蒲黄散药方恢复了。
这种药方就可以治全身水肿,只是仲景书中没有具体方剂,只记录了药方名字和主治功能。
罗裳一直想把这方子复原出来,最近他们俩已经做出好几种方案,不同方案的区别就在于选择哪种蒲黄,配合使用的药材是什么,具体都用多少剂量。
高向阳说起这个病人之前,罗裳本来就要寻找类似患者来试药的。
所以她试探着跟高向阳说:“我最近在总结这种病的治法,正好需要一些患者用来验证药方。”
“你问问这位老板,如果他实在没别的办法,要不要试用我这个药方?前期是外用的。接受的话,本次治疗费可免。”
高向阳:……还有这种事,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
第114章 专家
“那我晚上再去一趟五院, 看看他们愿不愿意?”高向阳来上班没几天,今天大半天没过来,不好意思再耽误上班时间, 就打算下班后再过去。
罗裳笑了下,跟他说:“下班去当然没问题,其实现在去也可以, 就当你今天休假。”
“这次是碰巧, 正好我跟崔大夫研究出了这种药。你可以问问, 但不必勉强,病人和家属如果强烈反对就不必劝了,这个要看缘分的。”
“我要想找病源不难的, 医院住院部不缺这种患者。”
“那我现在去问问吧, 如果他们同意了,就跟他们约个时间。”
高向阳说完, 再次匆忙离开,看着他走出诊所, 小岳好奇地问罗裳:“老板,这事我听远哥说了, 那个病人是一个小饭店老板, 以前跟高向阳住得近。算是邻居,他们关系怎么这么好?”
罗裳忙着整理资料, 看了她一眼就道:“饭店老板人应该不错吧, 听高向阳说,他小时候放学家里经常没人,老板心眼好, 总让他去店里写作业,还给他做吃的。可能他俩的关系比一般亲戚还要好吧。”
罗裳并没有跟别人说起高向阳自幼丧母、与父亲和后妈一起生活的经历。这件事只有韩沉和她知道, 除非高向阳主动跟人说起,否则这种私事她是不会随便往外传的。
所以她跟小岳也没说这事,只解释了为什么高向阳和那个饭店老板关系好。
小岳“哦”了一声,说:“怪不得呢!我听远哥说,高向阳昨天走的时候不是空手走的,又拿了钱,看着还不少。远哥说他在包里东掏西掏的,连一两块钱都凑上了。”
这件事罗裳还真不知道,上次高向阳去医院好像也拿钱了,这次连零钱都掏了出来,那他手里还能有钱吗?
听韩沉说,高向阳以前工作的基层单位经常欠薪,就算发工资,也会减掉三分之一甚至一半,人事上关系又比较复杂,各方面都不顺心,他就起了辞职的念头。
而他父亲就算有钱也不会给他,这样的家庭对于他是没什么助力的。没有父母托举和帮助,又转业到那样的单位,高向阳手里就算有点钱,也不会多。
罗裳想到这一点,就抽空把方远叫了过来,趁着旁边无人时,小声跟他说:“等高向阳回宿舍,你试探下,看看他还有没有钱。如果碰上事,我们这儿可以预支下个月工资。”
方远没有立刻答应,他看了看罗裳,又打量着这个诊所,叹了口气,才道:“老板,我知道你心好,不过你这摊子铺的也不小,处处都要钱,你也不容易。”
“对别人差不多就行,可别太好了。你就不怕我们几个得寸进尺?我可告诉你,这种人不少。”
“这世上多的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的人。”
他认真地叮嘱着,摆出一副生怕罗裳好心泛滥吃亏的模样。罗裳无语地瞧着他,说:“你哪只眼睛看着我像个滥好人了?”
“你们几个要是不知好歹我连用都不会用,这事我有分寸。不光是高向阳有这个待遇,其他人也有,家里有事都可以预支工资。”
方远这回不再啰嗦,答应了:“行,我知道了,回头我探探高向阳的意思。我估摸着他可能真没啥钱了,前几年我爸妈有病的时候我家也那样,到处翻零钱花,从床底下找到一块钱都高兴。”
这年头大家都不宽裕,达到温饱,不用饿肚子就不错了。
方远家里也因病困难过,所以他对高向阳现在的处境更容易理解。想到这些,他不禁自嘲道:“咱们诊所这几个人,除了小岳,都是穷光蛋。没有最穷的,只有更穷的……”
小岳家里条件确实要比普通人好一些,跟方远和于航他们比,她算是娇娇女了。不过小岳性格很好,开朗随和,是个容易相处的人,罗裳挺愿意栽培她的。
听方远这么说,罗裳不禁想到了梁乔,也不知道她跟方远到底什么情况,她这阵子一直没过来,罗裳就没问。
有些人似乎挺不经念的,罗裳刚一想到梁乔,梁乔就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裳宝,诊所被偷的事我听说了,本来要去看看你的,不过我现在去不了,得等几天。”电话一接通,梁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又去外地出差了?是谈生意吗?”罗裳说话时手指轻拢着电话线。
“没出差,是摔断胳膊了,刚打完石膏。你给我开点舒筋活血的药吧,能好得快点,今晚下班前我让人去诊所拿药。”
梁乔说话的声音还算平稳,听起来情绪还行。罗裳却吃惊地道:“怎么摔了?严重吗?不行我晚上去看看你。”
“走路摔的,穿高跟鞋下台阶没走稳,从台阶上滚下来了,当时旁边还有不少人在,真是丢死人了。”梁乔说起这事,不免有些懊恼。
紧接着她又说:“不过不严重,医生说注意点就没事,过几个月能长好。反正我既不做饭也不干家务活,工作主要也是动动嘴,耽误不了什么。”
“你别来了,我今天去医院时,大厅里全是人。现在有好多人感冒,还有得肺炎的,医院忙,你那边肯定也忙,休息时间都不够,别来回折腾了。过两天我好点了去找你吧。”
罗裳晓得梁乔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听她说话声音也挺正常,她就放心了,“也好,那我就不去了,过两天好点了你再来。”
说完这事,罗裳已经准备挂电话了,梁乔又叫住她,“哎,跟你说个事,前两天高中老师托人跟我说,有人要给他钱,想打听我们那届学生的生日。老师觉得这事怪怪的,没敢乱说。”
“再问他就推说咱们那一届毕业时间太长,学生资料都没了。而且学生那么多,他连人名都记不住多少,生日就更不提了。那个人可能是信了,就没再打扰他。”
“你懂得多,你说这事是不是挺怪的?”梁乔只觉得怪,却说不出哪里怪。
罗裳皱了皱眉,心想信息泄露这种事现在就已经存在了?具体是什么事她现在也说不好,但这人肯定有所图谋,否则谁会平白无故地拿钱买这些信息。
至于她户口本上记载的生日,其实是不准的,差了两个月不说,日期也不对。
上户口登记错日期的事不少,一般人不会特意去改,所以就算有人拿到了她入学和身份证上的生日,也没什么用处。
但防备心还是要有的,她就跟梁乔说:“不管对方是什么目的,都不要说。你也得注意,你现在生意越做越大,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惦记上你?”
“从生日可以推算出生辰八字,一些心术不正的高人如果能拿到你的八字,搞不好会做什么。”
梁乔呼吸有些沉重,过了一会儿,才跟罗裳说:“有道理,你现在风头正盛,你也得注意。”
罗裳让她放心,一边说一边提笔写下舒筋活血的药方,这个药方包含好几种藤类药,比如鸡血藤、络石藤等等。
“诊所里的人都还好吧?”挂断电话前,梁乔突然问起了其他人。
“还行,都跟以前差不多。用不用别人来接电话?除了小江,人都在这儿呢。”
罗裳暗示的挺明显的,梁乔却拒绝了:“不用他们接,先这样,我还得去见个人,回头再说。”
电话顷刻间挂断了,罗裳看了眼方远,接着跟他说:“把这个药方给小岳,让她先抓一周的量,回头梁乔会让人来取药。”
方远没吱声,接过药方瞧了一眼,就知道这是治什么的。
他跟了罗裳半年,每天都在看药方抓药制药,现在也是个半吊子医生。很多方子他看一下,大概就能看出来是治什么病的。
刚才罗裳说话时他也听到了,所以他一看就知道,梁乔摔了。
最近下了几场小雪,有的地方会残留冰雪,梁乔出门总穿高跟鞋,当然容易摔跤。
方远默默地拿着药方去抓药,至于他心里怎么想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快五点的时候,梁乔派过来的人到了,他来时还带了一个盒子,告诉罗裳盒子里的羊绒围巾是梁乔给罗裳买的。除此之外,梁乔还买了六副羊绒手套,说是诊所里人手一套,连小岳都有。
小岳欢喜地接过手套,在手上试戴了一下,越看越喜欢。
她开心地跟罗裳说:“梁老板真有钱,太大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