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毅紧抿着唇,找了个位置坐下,他倒想看看这个姓谢的到底还要说什么。
罗裳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她笑了下,随后道:“也行,那我就再说一件事吧。”
方远这时候无比期待罗裳能说出一件他也知道的事情,这样谢楚华就没办法再否定罗裳算出来的结果了。
“好啊,罗大夫请说。我对算命这种事可好奇了。”谢楚华笑着说。
罗裳本来没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的,但她看得出来,谢楚华对她有敌意,故意歪曲事实,还推说自己记得不太清楚。这样事后就算证实有这事,她也可以全身而退,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她都这样了,罗裳自然没有再为她保守秘密的必要。
罗裳就道:“高三那年,你处了个男朋友。这个男朋友是学霸,在他的帮助下,你的成绩提升得很快。”
谢楚华脊背瞬间直了,嘴唇抿了抿,随即又靠回椅背上,让自己放松下来。
罗裳的话却没停:“但你们俩高考后就分手了,你考的学校不错。可惜的是,你男朋友落榜了。”
罗裳说到这里,抬起眼皮,没什么表情地看向谢楚华。她只是陈述了这一事实,对这件事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她什么主观的意见都没说,旁听那几位的心理活动却相当复杂。
老韩头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情?但他相信罗裳的话。所以他一听就知道,谢楚华在高三时真的处过一个男朋友,并且这个男朋友曾对她有过很大的帮助。
江少华和郭毅吃了好大一个瓜,好奇地打量着其他人。他俩就算再不成熟,这时候也猜出来了,在这个事件里,那位学霸很像是姓谢的姑娘用来提分的工具人。
这大兄弟,真是可怜哪,没考上大学,就被分手了!
这可真是……
韩静倒是听说过谢楚华高中曾有过一个男朋友,她也看到过谢楚华跟那男孩一起在街上走路。但她那时候还小,一天就知道玩,根本没想那么多。这时候往深里想了想,也觉得那个学霸挺可怜的。
谢楚华脸色变了变,不想承认,方远却说:“是有这么个学霸,年年考年级前三的,还是我弟同班同学。我妈经常让我弟跟他学,我弟听烦了,一听我妈提那学霸名字就生气。”
“所以我还真知道这学霸是谁,叫方文礼吧?对,就叫这个名。他当年高考落榜,我弟都替他惋惜呢,平时生气归生气,这么厉害的学霸落榜,还是挺可惜的。听说他考前淋了雨,得了重感冒,高考发挥失常了。”
江少华一脸可惜地道:“那他现在怎么样啊?”
“没事,我弟说他复读了,第二年再考,这回考得特好,是全年组第一,上的大学是全国排名前几的。”方远说。
诊室里一时半会没人说话,谢楚华脸色不大好。她咬着嘴唇暂时没说话,但脸上已经不见刚才轻松的神色。
大概她从来就不信有人会真的这么厉害,居然能把她的过去算出来,仿佛罗裳亲眼见过那些事一样。
这种事超出了她的认知,但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她不信。
要是再让罗裳算下去,她真不知道罗裳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她眼圈一红,看上去有些委屈,跟罗裳说:“罗大夫,我承认你这次算得基本上是对的。但你不清楚当时的情况,我跟他分手,不是因为他落榜了,事实上,我当时还鼓励过他,让他复读。”
“真实情况是…是他提的分手,他说他家里人反对,还把他落榜的事归罪于我身上。整件事我也很委屈,毕竟不是我让他生病的……”
说完这些话,她眼泪都快出来了。韩静连忙劝道:“罗大夫也没说什么,她就是把算的结果说出来。你解释清楚就行了,没事的。”
“可别哭啊,你明天还要面试,小心眼睛哭肿了没法见人。”
两个人到底有一起长大的情分,韩静还是愿意相信谢楚华的。
谢楚华从韩静手里接过手帕,按了按鼻子,随后跟罗裳说:“对不起啊罗大夫,我情绪有点激动,今天先到这儿吧。明天我有事要外出,暂时就不算了。”
“不过我说话算话,钱我照付不误。你等我回去取。”
罗裳挑眉笑了下:“行,随你。”
对于谢楚华要付的卦金,罗裳可没有拒绝的打算。
又不是她要临时中止的,是这姓谢的姑娘输不起,怕自己的老底再被她给揭了。
刚才她给谢楚华排盘的时候,发现的事儿还真不少,瓜也多的是。
怎么说呢,这姑娘真真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想要的她也会想法子争取。
跟她相比,韩家这位叫韩静的姑娘,是被全家人宠着长大的,就跟个小白兔一样,在谢楚华面前真不够看。
没过多久,老韩头拿着十张十元票子,面色复杂地递给罗裳。罗裳接过钱,用手指在票子边缘划了划,随后又在手上掂了掂,笑着跟老韩头说:“韩爷爷,这个钱赚得还挺快的,您不生气吧?”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看着她长大的,有年头没见了,她现在什么样我也不清楚。说到底,是老邻居家的孩子,来之前家里打过招呼了,麻烦我照顾几天。等她工作定下来,就走了……”
他话没说完,罗裳却听明白了,老韩头这是怕她和谢楚华当众起冲突,到时候他左右为难。
罗裳拿着一叠钱在手上敲了敲,说:“行,只要她后边不再跳出来惹我,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这话也只说了半截,老韩头却明白了。罗裳这意思是,如果谢楚华再冒犯她,那她就不敢保证自己会怎么做了。
毕竟,罗裳跟那老邻居又没什么情分。
她连关大师那帮人都敢惹,一个谢楚华,她会在乎?
老韩头满面愁容地回了屋,发现韩静和谢楚华正凑在一起聊天。
他走到厨房,小声问正忙着摘菜的老韩太太:“老伴,小谢刚才去前边找罗大夫算命。俩人言语之间有点不对付,她这是闹哪样啊?”
老韩太太连头都没抬,继续摘着芹菜叶,随口说道:“这事你得问问你孙子,回头他回来,你问问他以前跟小谢有过关系没?要是没有过,那就好说。要是有过,那就不好说了。”
老韩头有点懂了,谢楚华这次非要来青州上班,不会是奔着他孙子来的吧?
俩人小时候是常见的,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只能等韩沉回来再问了。
结果老头一等就是一个晚上,因为当天韩沉没回家,但他往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是第二下下午回来,会带几个队友来看郭毅。
他还会带点腌好的牛羊肉回来,到时候大家一起吃烧烤。
挂电话之前,老韩头叫住他:“谢楚华跟你妹小静到了,我问你,你跟谢家那姑娘到底有没有关系,就男女方面的关系?”
韩沉听老韩头这么问,马上否认:“我跟她不熟,认识而已,没啥来往,那方面的关系绝对没有。”
他猜测老韩头这么问应该是事出有因,就追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老韩头把傍晚的事说了说,韩沉听完,意识到不好,就跟老韩头说:“不能让她在咱家住了,他家在青州还有亲戚吗?”
“有是有,地址我不清楚,我找人问问。就算她有地方住,也得等明天她面试完再说吧。”
迫于邻里之间以前的交情,老韩头有点狠不下心。但韩沉说的也有道理,不能再留人,他想着明天面试完再跟她说这事也行。
说到工作的事,韩沉有点疑惑:“她家里人都没在青州,她为什么要来这边上班?我记得她家那边不比青州差,来这图什么?”
他这一梳理,老韩头都想明白了,不会真奔着韩沉来的吧,那可太麻烦了,这姑娘啥时候起的心思啊?
挂电话之前韩沉说,“明天我回去后先带大家吃个饭,你抹不开面子,这个恶人我来做吧。”
次日一早,谢楚华拎着皮包出去面试,韩静难得回来一趟,也出去找以前的同学和朋友玩去了。
上午十点半,谢楚华就回来了,她气色很不错,老韩头正忙着收拾院子里枯掉的花,见状问道:“面试得怎么样?”
“还可以,杂志社面试官对我印象不错,但她说这件事还得等她领导批复,大概要一周左右。”
谢楚华心情不错,老韩头可就开始犯愁了。
这工作要是真成了,那谢楚华以后不就得在青州常住了?
就算以后不在他家住,也是个麻烦。
老韩头暗暗发愁,到了下午一点来钟,竟开始牙疼起来。
他疼得厉害,想着找罗裳开点去火的药,就去了诊室。
到诊室时,他竟意外发现,谢楚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不过她这时候表现得倒是挺安静,只托着腮在旁边看着罗裳给人治病。罗裳也没管她,两个人之间暂时算是相安无事。
这时罗裳正在给一个小女孩看病,女孩妈妈说:“大夫,阳阳感冒有一阵子了,上回他爷带他去医院找中医给开的药,吃了没好。可那大夫说,药方没问题,让他换药方他也没换,让再吃几剂试试。”
罗裳和气地把病历接了过去,把完脉后,翻到了医生给开的处方。因为女孩感冒,脖颈有僵直感,大夫给开的是葛根汤这种外感药。
根据小女孩的情况来看,这个方子是没问题的。
但罗裳刚才给这女孩把过脉,感觉这孩子体虚比较严重,主要表现为脾阳虚。像这脾阳虚的人,感冒了,仅用桂枝汤或者葛根汤这种外感药,效果不一定会理想。
原因说起来也不复杂,这个小孩在感冒前,身体就很虚了。刚才问诊时家长也说了,孩子吃饭不行,不爱消化。
罗裳看完之后,和气地跟家长说:“这个方子没什么问题,不过我个人认为,在服用这个方剂之前,需要给孩子服用一段时间的小建中汤,把她身体补一补,主要是补脾阳。补好了,她吸收能力就会大为加强,再服用别的药,也就好吸收了。”
她说的道理浅显易懂,家长连忙点头道谢。
这时,谢楚华却笑着问罗裳:“罗大夫,刚才有个流鼻血的,开的药好像也是小建中汤吧?”
“我挺好奇,一个是感冒,一个是流鼻血,为什么会开一样的药?”
她这一说,那家长就明显迟疑起来,不知道这药该不该拿了。
罗裳看出来了,谢楚华这是明着给她上眼药来了,连点表面功夫都不打算再做。
诊室里还有五六个病人和他们的家属在,她这话一问出来,恐怕真会有人怀疑罗裳用药的本事了
但罗裳并没有跟她解释的意思,她连看都没看谢楚华,就让下一位病人过去。
谢楚华有些讪讪地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这时旁边有位中年人说:“小姑娘,人家大夫有自己的道理,你要看病就看,不看病就别提那么多问题,没看人忙着呢吗?”
另一个人则道:“中医有同病异治或者异病同治的说法,不懂行的人你没法解释,解释起来那就太长了,怕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江少华就在旁边,认得后说话的街坊。他就接过话头,说:“岳爷爷,您说得太对了。这两个患者,一个是鼻出血,一个是感冒,看起来风牛马不相及。”
“但实际上他们有共同的地方,就是都有脾阳虚。流鼻血那个,他不是真上火,是体寒较重,迫阳外出,阳气上泛才流的鼻血。实际上还是阳虚,所以也用小建中这种补脾阳的药。”
“哦,原来是这样,我都能听懂一点。”姓岳的老街坊点头道。
江少华解释完,也不再说话,他和罗裳都很忙。这时候谢楚华要是再说话,怕是周围的人都会觉得她不知好歹了。
谢楚华没再吱声,掀开门帘走了出去。看着她的背影,老韩头感觉自己牙更疼了。
送走面前的病人,罗裳看到了捂着腮帮子的老韩头,就问道:“怎么了,牙疼吗?”
“也没什么,你给我开点药吧。”
罗裳让他张嘴瞧了瞧,又把了下脉,心想老头这火还不小。
药很快就开好了,老韩头临走之前,罗裳却跟他说:“韩爷爷,您不用这么着急上火。”
“有些事,您就当看戏得了。”
她说得轻松,老韩头却听懂了罗裳的意思。
看来,这姑娘什么都明白。可她越是明白,就越清醒,这事他们韩家如果应对的不到位,婚事就容易出问题。
万一搞砸了可怎么收场?
老韩头回屋把打听到的地址写了下来,想着今天孙子要是再有什么突发状况回不来的话,这个恶人他来做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