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沉是下午四点五十左右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几个处突队员,小齐和小谢都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个众人想不到的人。
罗裳看到这青年时,也吃了一惊,说:“哥,你怎么来了?”
“不是我要来的,是他们非让我过来。我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罗腾挠了挠脑袋,感觉自己今天好像是来蹭吃的。
韩沉正跟方远等人从车上往下卸东西,谢楚华过去看,韩沉便走开去忙别的事情。
处突大队的小齐跟罗裳已经熟了,他连忙解释道:“韩队开车到半路,正好碰到罗大哥,就请他来了。”
罗腾白天在厂子里干了一天雕工的活,此时他身上穿的就是一件蓝色工装,工装上落了一层薄灰,即使拍打,也能看出来那些灰。罗腾本来打算到家换洗一下的,半路被请过来,就只好穿这件工装来了。
至于小谢等人,大家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在意的。因为他们每次训练完,身上都会落灰,大家都习惯了。
烧烤架很快搭好了,方远和处突大队的小谢当起了烧烤的师傅,其他人也各忙各的,都在帮忙。
又忙了会儿,韩静回来了,但她不是单独回来的,还带回来了两个女同学。她进来之后,就高兴地跟谢楚华说:“华姐,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这几个女孩显然都是认识的,见面后就亲亲热热地凑到一起说话,聊的大都是她们以前的事。即使不是有意,无形中也让罗裳落了单。
韩沉注意到了,就拿了一小盆肉,过去跟罗裳坐到一起串串。
罗腾特意去水井边洗了手,洗完手转回来时,他无意中发现,那个姓谢的姑娘不时往罗裳和韩沉那边看。
其他人都在忙,没怎么注意,但罗腾对男女之间的事挺敏感的,因为他厂子里有不少中青年女性,这些人中,默默干活的有,争风吃醋甚至打架的也不少见。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可不是白说的。人多了,戏也多,他在单位里隔三岔五就能看到一些不用花钱的热闹。
所以他只是看着糙,对一些女孩的小心思实则门儿清。
他随便找了个能看到谢楚华的地方坐了,没过多久,他就听到谢楚华跟那几个年轻女孩说:“罗大夫在这儿开诊所,经常照顾韩爷爷韩奶奶,帮了他们不少忙。以后她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看到了就帮一把啊。”
她说话声音不算大,在场的人却大都能听到。
“华姐你还跟以前一样热心。要真有事我肯定会帮。”一个年轻女孩只当谢楚华是真心嘱托她们,就答应了。
罗裳感到特别无语,这种事轮得到她谢楚华吗?
还真是显着她了,搁这儿装好人来了。
她冷笑了下,把串好的串丢到韩沉面前的托盘里,什么都没说。
头天没来诊所的人都没听出这几句话有什么问题,韩沉听着却怪怪的。再加上罗裳丢串这个动作,韩沉就知道,罗裳也清楚谢楚华是什么意思。
表面上是要关照罗裳,实际上就是说给别人听的。
韩沉暗地里拉了下罗裳的手,想着等吃完烧烤,这事再不能拖了。
方远一边烤串一边吹口哨,听到谢楚华这么说,他连口哨都不吹了,跟谢楚华说:“至于吗?诊所又不是没人,真有事你当我是吃干饭的?轮得到你拜托别人?”
“再说韩爷爷韩奶奶的事,要谢罗大夫,那也是韩家人谢,大华你啥身份啊?”
方远以前还不觉得谢楚华有什么不好,经过这两天的事,他算看明白了,谢楚华就是成心的,表面上装好人,实际上却是在给罗裳添堵。
要是罗裳再和韩沉出现点什么冲突,倒是正合她意了。小小年纪,心眼子可真是越来越多。
方远说得足够直白,几句话说完,在场的人就全都觉出了刚才那些话里的含义了。
韩静面色也不太好,佯装理头发,把手从谢楚华手心里抽了出来。
谢楚华快被方远气死了,她早就知道方远嘴损,但她没想到方远会这么帮罗裳。他们可是一起长大的,方远竟然完全倒向了罗裳。这就让她心里更不舒服了。
这次回来,以前认识的朋友,似乎都变了样子…
罗腾拣起地上一粒石子,往不远处的树根处一丢,虽然没说什么,聪明一点的,却能看出来,这些话他不爱听。
江少华听着石头撞击着树干时沉闷的响声,一句话都不敢说。
众人都静下来,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罗腾面带怒气的脸。
罗腾站了起来,指着韩沉说:“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胆大如方远,这时也不敢说话了,他真怕下一刻,这俩人就打起来。
罗裳没动,也没有阻止。韩沉心里明白了,他站了起来,在小谢等人担心的目光下,跟罗腾说:“大哥,那边清静,说话比较方便。”
说完这句话,韩沉带头向厢房一侧的空地走去。
厢房侧面的墙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所以他们不知道,两个人刚站稳,罗腾就冷声对着韩沉质问道:“那女的谁?她几个意思啊?”
“姓韩的你给我记住,我们罗家不是没人。我爸在,我也活着呢。我好好一妹妹,没必要陷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里边。”
“今天那女的一直看你,一会儿偷看一眼,一会儿再偷看一眼,你俩到底啥关系?”
“还有她刚才说的那几句话,说的什么东西,想说给谁听啊?”
韩沉预料到罗腾会问什么,这件事他必须得马上解释清楚,不然这误会就大了。
“她就是小时候一街坊,认识,脸熟,跟我妹关系好,跟我没什么关系。这次她回青州,明面上的理由是面试工作,想借住几天,我爷爷跟他家大人熟,就同意了。”
“她这次回来闹的事,昨天我爷爷打电话跟我说了,她昨晚到的,本来我就准备让人把她送亲戚家的,这还没来得及送呢。”
“你给我点时间,我马上办。”
他态度还算诚恳,也确实是跟罗腾一起回来的,之前也没在家。
罗腾就压下火气。说:“行,你先办吧。这事儿要是弄不明白,我看双方家长就先别见面了。”
第74章 扬帆
任性一回
头天晚上老韩头挂断电话之前, 跟韩沉又聊了一会儿,把发生在谢楚华和罗裳之间的事讲了讲,当时韩沉就决定尽快把谢楚华请走。
他跟谢楚华之间本来就只是街坊, 都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连熟悉都谈不上,哪来的特别关系?
这事儿他也跟老韩头说清了, 因为老韩头抹不开面子, 不好意思张嘴把老邻居的孩子请走, 韩沉就决定由他来做这个恶人。
要不是刚才谢楚华的那些行为,韩沉是打算等人散了再说的,但现在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我先出去, 大哥你是跟我一块过去, 还是留在这儿再抽根烟?”韩沉问道。
罗腾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摆了摆手:“你先去吧, 我等会再过去。”
韩沉没再说什么,沉默着回到大院里。
这时天色已暗下来, 日暮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那影子移动得并不快,却给在场的人带来不小的压力。
谢楚华微垂着头, 抬起眼皮看了看韩沉, 又低下头去。
没过多久,一双皮鞋出现在她眼前, 周围没人说话, 只有韩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小谢,天色不早了,去收拾收拾行李。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去你大姑家, 如果你不愿意去那里,也可以去你二叔那儿。实在不行, 去宾馆订个房也行。”
韩静和另外两个女孩面色发白,不敢出声。她们都认识韩沉,只是她们没见过这样的韩沉。他说话的语气挺平和的,却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感觉。
谢楚华仍低着头,嘴唇却开始哆嗦起来,眼泪叭嗒叭嗒往下掉。韩静下意识想劝,却被方远拽到了一边。
方远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管这件事。韩静只好缩回手,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这时韩沉看了下表:“才六点多,这时候去了也不算打扰他们。我爷爷白天打听到了你大姑的电话,也跟她通了话。”
“她说欢迎你过去,只是她事先也不知道你过来,所以没联系你。走吧,让小齐开车送你。”
谢楚华收回哭泣声,站了起来,眼神复杂中还带着恨意,看了韩沉一眼,问道:“就因为她,你要赶我走?再怎么说,我们也有些邻里之情吧?”
“谈不上赶,你来之前,我这里一直很平静。我希望继续维持这种平静的生活,没别的意思。”
韩沉说完,回头看了眼小齐。小齐一个激灵,立刻站起来,笑着跟谢楚华说:“姐姐,我送你去吧,我开车技术可好了。”
谢楚华回头又看了眼韩静,见她也没什么表示,她便用手背狠狠把眼泪抹掉,带着一股气说:“那就走呗,天下又不是没有我容身的地方。”
她正要离开,这时罗裳淡淡地跟她说:“昨天算卦没算完,送你一个提示吧。你不适合在青州工作,留在这儿不会顺利的。非要待下去的话,你会发现,今天你碰到的这些事都是小儿科。”
“如果回你父母那边,你肯定会发展得更好,信不信随你。”
“没必要,不用了。”谢楚华头也没回,明显很排斥罗裳。
罗裳无所谓的翻了翻烤架上的肉,再把烤好的挑出来放到了盘子里。
方远连忙道:“老板,都串好了,剩下的我来就行。”
没过多久,谢楚华提着自己的行李走了出来,老韩头想帮她提,她也没让。她走得很快,转眼就从大门出去了。
老韩头揉着额头,感觉自己牙疼刚好,头也开始疼了。韩沉现在就把人送走,肯定又发生了什么事。这样的话,可就不光是谢楚华一个人不高兴了,连罗裳和她哥也会不痛快。
这顿烧烤没用多长时间就结束了,因为大家都没什么胃口。收拾完院内的东西,罗腾想带着罗裳一起回家,韩沉却叫住他:“大哥,我送她回去吧,我想跟她谈谈。”
韩沉感觉得出来,罗裳看他的眼神比以前要淡了些。即使这件事他也是无辜的,但罗裳也受到了一些无妄之灾,她不高兴也正常。
罗腾看了眼罗裳,叹了口气,说:“行,你俩坐公交回去吧,别骑摩托。”
韩沉也没打算骑摩托,最近晚上有飞车党出没,没有前一阵安全。这些飞车党以社会小青年成群结队飙车为主,也有雌雄大盗骑摩托车抢包的。
他们队里正打算联合其他部门准备一次专项行动,以整顿青州市夜间的安全环境。
两人刚走到车站,一辆长长的公交车就来了。车上人不算很多,韩沉和罗裳往后走,在车尾找了个清静的地方坐下。
“今天事发突然,我也没防备,没能及时阻止,让你不开心了,对不起啊。”
韩沉在心里酝酿了一番,见罗裳看向车窗外,始终不说话,他只好先表示歉意。
罗裳的位置靠窗,外面路灯亮起,车辆行进时,路边的行道树不断后退。她无聊地数着,韩沉开口说话时,她刚数完十五棵。
“这件事其实也不能怪你。”罗裳没看韩沉,继续看着窗外。
她嘴上说不怪韩沉,却不看他,这让韩沉心里没底,他感觉罗裳心里肯定有疙瘩。
这时罗裳又轻声说:“其实仔细想想,在这一整个事件里,你没有错,你妹韩静也没有错,韩爷爷更没有错。”
“但谢楚华很明显是奔着你来的,她也是你妹亲自领到你家里来的,还是韩爷爷带着她来找我算的命。你们谁都没错,但整件事串起来,我受到了很大的冒犯,我心里很不舒服。”
“我现在不想戴着面具,不想不高兴还要装成无所谓的样子。”
罗裳头一次在韩沉面前表现出了任性的一面,她也并不想把自己伪装成圣人,明明不高兴了还要强颜欢笑地说没关系没事。
要是婚前她都不敢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情绪,不好意思抱怨,不能让自己的内心得到放松,那她和韩沉再处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韩沉无奈地搓了搓脸,不知要怎么解释才能让罗裳郁闷的心情缓解。
等了一会儿,罗裳没说话,他只好问道:“那你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能舒服点?”
罗裳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件事,反倒说:“我要出门办事的话,如果连着发生好几件不顺的事,比如车子突然坏了,比如刚出门就被水泼了,路边又蹿出一条狗对我叫,那我就会考虑,这个门是不是非得出不可。”
“今天的事也让我不太舒服,我想静一静,暂时把心思放到工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