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湉吃完粥和桂花糕,擦擦嘴,把打包盒整理好。正欲去洗漱,起身便看见她们三个姿态各异地盯着自己,目光笔直。
“干嘛?”她问。
仨人齐刷刷摇头。
应湉感到莫名其妙,但没在意。
等她拿着东西进了浴室,赵予溪才收回视线:“不可能,她对谈恋爱这种事的态度太冷淡了。”
杜诗柠不认同:“可她谈过啊。”
开学刚认识那会儿,她们就在宿舍搞了一个深夜电影局,闲聊了许多感情问题。模糊了解到彼此的一些故事,杜诗柠的flag也是在那个时候立的。
赵予溪:“那不还是分了?”
舒纭摸着下巴,缓缓点头:“确实冷淡,但她好色。”
杜诗柠、赵予溪:“……”
这话说的没错,应湉一副看起来性冷淡的样子,却总是猝不及防把车轱辘压在她们的脸上,看到帅哥视线也会停留一会儿,只不过转头就忘。
贪图美色,又似乎对男人没什么实质性的兴趣。她们默契地把这事儿归为她的自制力很好,喜欢但不沉迷。
甚至,对方可能只是她的研究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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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后,浴室门打开,热气奔腾而出。
应湉不仅洗了澡,还洗了头。冲走方才的黏腻感,整个人焕然一新。
赵予溪见状傻眼:“你疯了?发烧洗什么热水澡?你要是晕在里面,姐们儿直接两百块钱120了。”
“我不能黏糊糊地出去啊,太脏了。”应湉擦擦头发,拿吹风机。
她等会儿要去签假条。虽然导师不在这边,在另一个校区开会,但让她五点去办公室,说是找了人代签。生病归生病,她不能蓬头垢面地出去。毕竟要见人,不想给老师的同事朋友留下不好的印象。
吹完头发,在赵予溪那里抽了张空白假条,填好内容,她戴上口罩出门。
今年的高温拉长战线,跨越整个夏季也舍不得离开。距离秋分已经过去三天,气温仍然没有丝毫降下来的迹象。
进了行政办公楼,应湉直奔四楼。她的导师是社会科学学院的院长,优雅漂亮的高知女性,光是照片就透出一股温柔的力量感。
应湉参加复试的时候见过她,当时就觉得有眼缘,而且这位老师的科研成果很厉害,研究方向也是她感兴趣的。偏偏这位导师炙手可热,今年又只招一个硕研,竞争非常激烈。
她想抢占先机,没想到导师主动联系她,说想带她。正合她意,简直是最完美的双向奔赴。
上了四楼,敲开办公室的门,应湉礼貌问好。“老”字已经蹦出来了,看到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的人,倏地怔住。
视线被禁锢几秒,她有些恍惚。
见鬼。
这张熟悉的脸,她一个月前见过,还亲过。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烧出幻觉了?那能不能让她见见财神爷。要的不多,就十个亿。
施漾闻声抬眸,看到她毫不意外。收起手机散漫地往后靠,眼尾微挑,直勾勾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触电般,她眼皮一跳,回过神转身要跑。
手刚碰到门把手,身后响起脚步声。施漾先她一步,青筋微凸的大掌覆盖在她的手上,裹住,强硬的把门关了回去。
“咔哒”一声,门锁剐蹭。继而是铺天盖地的熟悉味道,将她裹挟。
白檀木味道的沐浴露。
他没有换。
窗户半开,室外的热气浪潮袭来,又被扬起的风冲散。灼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耳侧,似桎梏,她几乎被他压在门上,无处可逃。
施漾垂眸看她,低沉的嗓音碾过她的耳膜,略微拖腔带调,又听不出情绪:“跑什么,见鬼了?”
后脊一阵发麻,应湉没抬头。
可不是嘛,吓得她都退烧了。
第02章 野狗
办公室很静,应湉感觉到他落在她后颈的气息,若有似无,难以忽略。手背源源不断地传来他掌心的温度,她才意识到被他完全包裹侵占,猛地抽回手,拇指指腹摁了摁指骨。
余热残留在手背,有些别扭。
手心一空,施漾瞥了眼她握拳的手,视线回落到她脸上。三秒后,挪开。
她戴着最简单的蓝色医用口罩,只能看见上半张脸,眼眶微微泛红,盛着水汽和倦意。靠近时,能感觉到她周身偏高的温度,被铺天盖地的潮热淹没。
她发烧了,他知道。
应湉只想办完事赶紧走人,神色恹恹地抬了下手,声音沙哑低弱,还很客气:“我来签假条,江老师应该跟你说了。”
听见她的声音,施漾眉心一跳,仍是面不改色:“理由。”
应湉心说假条都杵你脸上了你看都不看?
嘴上冷淡道:“快烧死了。”
施漾勾勾手指,拿走假条,扫了眼,请假理由写着“因高烧不退请假两天”。
“多少度?”他问。
应湉:“三十八度七。”
视线落在他的颈部,线条漂亮的脖子上挂着一根黑绳,覆过他的锁骨,再隐没在衣领。
勾人似的,让人想探知黑绳末端、领口之下的坠子是什么。
她知道坠子是什么,她见过,暑假的时候。
每一次,都晃得她心烦意乱。
施漾捏着中性笔,没急着签字:“看医生没?”
应湉正走神,撞上他的视线,平静回视:“不签字的话假条还我,再站两分钟我要晕倒了。”
脑子烧得空白,反应有些迟钝,加上突如其来的重逢,完全不在她的预想之内。接下来的发展她也无法预判,索性有点半死不活干脆死了算了的摆烂感。
中性笔在施漾的指间转了一圈,他在假条上洋洋洒洒地签下江老师的名字。
笔帽盖合,正欲开口,隔着一张办公桌的人迅速抽走假条,没有丝毫停留,转身就走。
速度快到他来不及抓住她的身影,抬眼只捕捉到一阵风。留下晃动的门缝,风从外面钻进来。
好似硬币抛进许愿池,听了个声响,一切又归于沉寂。
施漾盯着门口,蓦地笑了下,乐了。
简直和一个月前,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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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混乱,本来感冒发烧大脑就像是世纪大战一样,轰过来再轰过去,在她的脑子里留下一片狼藉。施漾的出现,把最后这点狼藉也碾压成碎片。
——她脑子炸了。
没有走马灯似地放映过往的碎片画面,仅仅施漾的名字而已,3D放大特效,几乎要撑破她的脑袋。
施漾为什么在庆大?他那时候报了庆大?他和江老师是什么关系?
想不出答案,晕晕乎乎,只觉得头疼,应湉回到宿舍听见室友说这周放假当晚去吃火锅,前提是她生病好了的话。
她摇摇晃晃地应了声好,爬上床,脑袋一栽,昏睡过去。
不到晚上,应湉退烧了,接下来两天吃药喝热水,好得差不多了。
但浑浑噩噩两天,把施漾这事儿全然抛诸脑后。她唯一在意的,是早上起床比以往迟了点,没有吃到芝士蛋挞。
大病没痊愈,就想吃个芝士蛋挞安抚一下自己,结果她前脚刚走到离蛋挞窗口半米的位置,最后一个芝士蛋挞被买走了。
她眼睁睁看到这一幕,然后心口像是被一支远方射过来的箭击中。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心里的小人已经后退着吐血了。只好退而求其次,吃了别的早餐。
坐在教室里,应湉有一搭没一搭勾画老师说的重点,握笔的手松松垮垮,跟没骨头似的。
她暗自发誓,下次要早起一分钟。
旁边的女生把课本扯过来,想问赵予溪刚才老师说的重点是哪一段。瞟见应湉耷拉着眉眼,无精打采,漂亮脸蛋充满颓丧感,她问:“她怎么了?”
赵予溪摇头叹气:“没有吃到芝士蛋挞,她好像没有明天了。”
闻言,旁边的女生抬头看向教室的天花板。
赵予溪好奇,跟着她抬头:“你在看什么?”
女生说:“我怎么感觉……她头顶这盏灯都不亮了啊……”
赵予溪看了看其他几盏灯,再看向应湉头顶这盏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真的比其他灯暗淡许多。
这股灰蒙蒙的暗淡一直笼罩着她,直到下课。宿舍里的四个人上午都有课,约了中午一起吃饭。舒纭她们在第四教学楼,离食堂比第二教学楼近,先去占了座位。
三食堂好吃的窗口太多,常常人满为患。下课才十分钟,一楼二楼的餐桌上就放了各种各样占座的东西,满满当当的。
“你们还没定好国庆去哪吗?”
见她们俩端着饭过来,舒纭问道。
今天是九月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国庆了。正好她们今天下午都没课,可以先出去玩一圈,再各奔东西。
舒纭和杜诗柠都不是庆岭本地人,但又因为家在隔壁省市,离得近比较方便,早早做好了国庆回家的打算。
赵予溪嘟囔一句不知道,转头问应湉。
“除了回家去哪都行。”
应湉正低头,捧着手机回消息,心不在焉。
赵予溪啊了一声:“你家不就在庆岭吗?你不回家放假七天呆在学校啊?”
应湉指了指手机:“我弟,他不出去玩,留在这儿霍霍我。”
正愁呢,七天假期留校独守空房也不是不行,图个清净。
“你要在学校陪我吗?”她放下手机,撑着下巴,笑眯眯地靠近赵予溪,“或者我可以去你家住吗?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