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课的时候,郁荆生会送她回学校。校区距离市区很远,郁荆生会和她在校园里走走。有一次遇到叶果他们院的老师,郁荆生选择视而不见。
之后他说起退学的事,起因是和老师争论一个观点,认为老师对他充满偏见。
这时叶果和他很熟悉了,知道这个人情绪化,偏执。但偏执是他们这一类人常有的特点,有时甚至是依赖了偏执才达到了某种才华的高度,这是一类独特的人格。
而当叶果因为他的情绪化郁闷时,郁荆生也能感受到并立刻道歉,这让叶果觉得自己与其他人不同。
这种不同带来的独特感觉,令郁荆生亲吻她时,她没有避开。
他的吻很奇怪,嘴唇那么干燥却又那么滚烫,像烈日下的沙漠,手又是那么冰凉。
那一夜她没回宿舍,两个人去了附近的旅馆。叶果没想好,但他紧紧拉着她的手,让叶果觉得如果不去,他会非常失望难过。
第一次,他们没有做任何措施,虽然酒店本来就有用品。
叶果是第一次,郁荆生不是。
只是他没有表现任何有经验的样子,她说好痛,他却说:“忍一下就好了。”然后动作更激烈了。
她在疼痛中找到一丝心中荡漾的快感,好像真的像是他说的忍一下就好,但又觉得羞耻害怕,尤其是郁荆生全无顾忌的样子,令她惊慌失措起来,想要推开他又推不动。
事后,叶果真的生气了,他却亲吻着她的耳廓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得到你。”
第二天,叶果去要药店买了事后药,越想越气,却只是生闷气,在教室里除了上课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
直到下一次例假到来,她的心里才逐渐放松。
而生气的那段日子,她感受到身体上隐隐的想念,郁荆生也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平和、耐心、温柔,甚至能少见说出些甜言蜜语来。
叶果开始感觉到被爱的喜悦,他们很快第二次去了酒店,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
那段时间,她沉溺于激烈的性爱中,甚至有点恍惚。郁荆生这一类的男孩在她的生命中从来没有接近过,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很柔,但柔和之下仿佛有着随时爆裂的岩浆,令他说出动人或者伤人的话来……
他们相处中开始会为小事吵架,又用做爱和好,很快又会吵架……反复往来的循环,叶果逐渐变得暴躁,连爸妈都看出来了。
“果果,你说话声音怎么那么大?像吵架一样。”叶妈问。
这个时候叶果就不说话了。爸妈知道她去培训学校当老师,但她不敢和家里说谈恋爱,也知道郁荆生不是爸妈会喜欢的类型。
但这段恋爱又给了她不一样的体验,意识中的某些阻塞和困顿消失了,她觉得绘画变容易,不管是技法还是色彩表现上,有一些令她迟疑的涩感不见了。
叶果不知不觉画了很多很多,还根据毕设做了一个系列,手底好像有源源不断的力量。
她的作品都是在教室里完成的,学生都说叶老师的画太漂亮了,问什么时候可以画得那么好。
这时郁荆生就会对学生说:“考试不考这种。”
郁荆生不喜欢叶果这样,但这阻止不了她。其他人上课的时候,她就在角落里画,郁荆生总说她在干无关的事,她还是继续画。
学生们都很喜欢叶果,却又都怕郁荆生。于是郁荆生在的时候,学生们不和叶果说话,他一走大家就开始快乐聊天,这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小默契。
郁荆生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和另一个老师有关,他们一起才三个老师。
那个人在联考后提出不干了,哪怕这次出来的成绩好也不干,理由是和郁荆生合不来,两人在分成还是合作上经常闹矛盾。
郁荆生和他吵了一架,说他滚了自己可以单干。那人是注册这家学校的法人,说限一个月变更公司名,不然就关闭学校。
现在不可能关闭学校的,新一期陆续有学生报名,学校是郁荆生和叶果唯一的收入来源。
郁荆生找到叶果,说:“法人变更给你吧。”
叶妈叮嘱过,身份证不能轻易外借。叶果拒绝了。
“之后办执照可能还需要贷款,你是本地人,贷款方便。”郁荆生继续说。
叶果还是拒绝。
郁荆生沉默了,突然发起火来,爆裂地冲她吼,推倒了旁边的画架。叶果看到了他眼中的血丝,眼角像是也要跟着裂开,害怕起来。
“他逼我,你也逼我!一个个要我死吗?我以为是你懂我,你见我我什么时候求过人?你怎么能那么残忍!”
他发火的样子又激烈又伤感,吓得叶果退后了两步,看着他摘下眼镜,抹了一把脸,好像是抹去泪水。
一顿发泄后,他终于安静了,深呼吸了一口气,用着很轻的声音,近乎哀求地说:“小叶,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有多难吗?”
那一刻,叶果心里难受极了,心想道:或许,是我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
叶果最后没有回任何信息。
周日她起得很早,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刘海遮住了眼睛。她用手拨开刘海,它们又垂下来,她只能用了一个极细的黑色发箍戴好。
新造型露出了额头,幼态感弱化了,变成了更加利落的成人模样。
回忆令她疲劳,意识好像坠入看不到光的暗湖,低温吞噬了容易乐观的天性,这是她少有的不愿意和人诉说,甚至会选择短暂失忆的部分。
她觉得需要休息一天。
这个周日,叶果在爸妈家吃饭,睡午觉,看二万竖着鸡毛掸子一样的尾巴跳来跳去。回忆带着边缘不均匀的石头,滚动时会刺伤精神的内壁,她庆幸自己有可以疗愈的环境,一个巨大的充电桩。
那天晚餐她吃了简单的米饭,出门去 Pleine Lune 见宗跃,他们约好了。
想到新的工作,她又感觉到了力量。
第21章 42 五果丰登
再次走进 Pleine Lune,看到满墙彩绘还是感动,叶果心中的些许阴霾烟消云散了。
今天的生意非常好,卡座都满,荧光海滩在灯光照耀下犹如实景。最近叶果也查过点评,网上点评大多数都是五星,这一切令叶果觉得自己交了好运。
老叶和小伟站在吧台月球装置前调酒,像美少女壮士的剪影。叶果走进去,老叶先看到她,招了招手,给她留了位置。
叶果爬上吧台旁的高脚凳,两脚离地有微微的悬空感,这种感觉非常放松。
老叶倒了一杯水,放在印着酒吧 LOGO 的杯垫上,抬头看了眼说:“叶工,换发型啦!”
“没时间去剪,自己打理一下,快长成鲶鱼须了。”叶果开玩笑。
老叶连夸:“有艺术家气质,我头发长了也搞一个。”
叶果笑,酒保和客人聊天讲究技巧,老叶和小伟的江湖气中和了这里的精英气质,给人一种老牌酒吧的感觉。
“生意很好呢。”叶果看了看周围。
“特别好。不瞒您说我梦里都是这些,有时候晚上在这里调酒,一恍惚都分不清是在上班还是梦里。还是叶工你牛!”
叶果笑着摆了摆手,问:“宗老板在吗?”
老叶回:“宗老板说请您等一下。能喝酒吗?送你为你做的特调!”
又对着小伟说:“把宗老板买给叶工的水果洗了,快!”
说完拿了个长条玻璃杯,放了大半杯冰块,用量杯倒彩色酒精到手摇壶里,摇晃、抡、两手甩,最后把混合饮品倒进玻璃杯,切了一片杨桃夹在杯壁上,推到叶果面前。
“真漂亮,这叫什么?”这杯酒绿茵茵的,还有渐进的分层。
“五果……丰登。”
“五种水果?”
老叶数了数,果断说:“好像没。”
叶果喝了一口,冰冰的酸甜口感,很好喝的女士酒。她夸奖起来。
“好喝吧!适合您这种小姑娘。”老叶冲洗了一下手摇壶,把它放回旁边的台盘里,“宗老板本来是要等您的,但临时来了重要客人,他就先过去聊几句。现在就在最边上的位子,您能瞧见……”
顺着老叶指的方向,叶果看到角落卡座里两个人,被植物遮挡了一些。
客人只看见背影,正装,大块头。
宗跃穿着白衬衫,阴影里只看到半张脸,表情不分明,坐姿也不太放松。桌上两只一样的高脚杯。
小伟洗完水果回来,果盘里装满白色草莓,个头均匀,尖处粉红,被灯光一照像是可爱的赛博水果。
叶果吃了一颗,果肉松软,酸甜平衡,吃到果蒂部分有脆感,感觉很贵。
她又看向宗跃和客人,问:“那人是谁您知道吗?”宗跃的表情不是之前常见的松弛。
“好像是宗老板之前的大老板吧,简大姐认识……”老叶低声说道,“听说要请宗老板回去,之前来过一个人被打发了,现在自己亲自上门。”
叶果想起顿总说过类似的话,他离开后,原来的杂志出了些问题。
这时角落里两人结束了,站起来握了握手。宗跃将那人送到门口。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了几句才离开。
宗跃转过身,似乎松了一口气,松了衬衫领子,抬头看到叶果,长腿迈着走到吧台边。
“抱歉。”他坐下,看起来疲劳。
“谢谢草莓。”叶果拿起一颗草莓晃了晃。
宗跃也拿过一颗塞进嘴里,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没我上次买的甜。”
“很好吃。”叶果说。
宗跃又拿起一颗,看了叶果,说了和老叶一样的话:“换发型了?”
“头发长了,自己打理下,不然变成了鲶鱼精了。”她也回了一样的话。
宗跃微笑,视线落在叶果的酒上,问老叶:“你给她调了什么?”
老叶还没回答,叶果先说了:“五果丰登。”
“名字土。”宗跃吐槽。
“宗老板,我读书不多,太为难我了……”老叶大概被说习惯了。
“给我来杯一样。”宗跃的食指叩了叩面前的杯垫。
叶果留意到杯垫分满月和半月,估计也是他要求的。
趁着老叶准备,宗跃聊了最近的进展:“这里很受欢迎,生意很好,而且还能好一段时间……上周做了一场商务很不错,我们后面还定了两场,三单在谈价,我后悔当时做得太保守,地方选太小了。”
“太好了!上周是怎样的活动呢?”叶果好奇,喝了酒后,她感觉自己话多了。
“老叶你来说吧。”
老叶边准备边说:“中国白酒新品!对标伏特加。国粹也能搞得那么时髦,真会玩!宗老板,五果丰登的基酒要不要换这个试试?他们送了我们一箱。”
宗跃说试试,老叶从酒柜里拿出白酒瓶,混入手摇壶里。
宗跃边看老叶的炫技,边接着说:“我找你也和商务有关……现在还有一场在谈,品牌方强势,要求修改部分墙绘,画上品牌内容,你觉得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