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有多好喝啊?
方景澄如是想着,顺手拿起茶水结账,他本打算如果穿过花园能看到收被子的夏茯,就给她一瓶睡前喝,实在没想到分开一会儿工夫,夏茯就能被人打成这样。
不过距离她被打应该还没过多久,他过来时有看到一个女孩丢下男友跑出长廊,慌慌张张朝女生宿舍赶去。
“别急,告诉我怎么了?”
他抚摸自己的手法好像母亲安抚啜泣的孩子……
夏茯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线生机,她哭得乱七八糟,努力向方景澄解释道:
“我打了他,怎么办?全完了,我不是故意的。”
“臭娘们!居然敢打老子!”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夏茯立刻缩起脖子,鸵鸟似的把头藏进方景澄的胸膛,柔弱无依、瑟瑟发抖,可不像能把对方打得满头是血的样子。
“你以为自己有什么底气?那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就是玩玩而已,我告诉你,今天谁都保不了你!”
包志伟一瘸一拐追了过来。额上的血迹被风吹干,糊住了他的一只眼睛,他被夏茯重锤的手腕像被抽走了骨头,软踏踏地垂在身侧。
方景澄平静地审视着他,开始分析情况——
难怪大家说兔子被逼急了都咬人,他头上伤口看起来还挺要命的。要是后头两边协商起来,学校又有意和稀泥,各打一板子,出身普通的夏茯可能遭不住包志伟反咬一口。
但他就不一样了。
“没有哦,是我打的。”
“诶?诶?”
青年颠倒黑白的说法让夏茯愣在原地,她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方景澄没有立刻做出解释,他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先在这里等一下好么?”,扶住夏茯的肩膀,把她送上一边的长椅,然后朝包志伟走了过去。
隔了一段距离,包志伟并没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悄悄话。
老实说,方景澄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他心头发憷,他看起来人高马大,打起来自己真不是对手,但支走吵架情侣的成功案例摆在那里,包志伟打算故技重施。
他挤出一个苦涩的微笑,试图和方景澄拉进关系:
“老哥,之前对你态度不好,是我脑子犯浑。我跟你说,我们都被这个女人骗了!”
“她看起来纯良,其实在脚踏两条船。她原本在跟我谈恋爱,一个学期早安晚安没完,连期末作业都是我给她写的呢!这会儿估计是看你有钱,就扑了过去。”
“我这会儿在教育她呢!”
而对方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像真把他的解释听了进去。
“原来如此!是你打的啊。”
太好了,包志伟松了口气,可正当他打算继续煽动对方情绪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凉风拂面。
青年的拳头正对着他染血的那半张脸,狠狠砸了过去。
包志伟眼冒金星,恍惚听到自己臼齿断裂的声音。他身子一歪,向斜后方摔倒,可身子还倾下没多少,就被方景澄捏住肩膀,沙袋似得竖在原地。
哪怕打了人,青年还带着灿烂的笑容,一副随和大方公子哥的样子。
包志伟听到他好奇发问,语气残酷好比捏起蚂蚁的小孩。
“你这个人真的很有趣诶,既然知道我是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怎么还敢招惹她?”
老实说方景澄根本不在乎包志伟这号人,也无所谓夏茯有没有真的跟他谈恋爱。就跟他去篮球场时表现得一样,他感兴趣就会直接把夏茯撬到手里来。
他在乎的是包志伟为什么敢扇夏茯的脸蛋。她的睡相很孩子气,他中午看了那么久,都没想到直接上手。
包志伟到底怎么敢的啊?
听听他刚才说的话,如果自己让开了,他还打算追上去继续打她是吧?
方景澄不快地眯起眼睛,贴心地叮嘱包志伟道:“把牙咬紧点。”,平和的声音像蛇一样钻进包志伟的耳孔。
这对奸夫□□,连打人的位置都差不多,这下不会又要揍他脸了吧?!
包志伟一个机灵咬住牙齿,挣扎着用双手护住脑袋,接着就听到青年短促的笑声。
“真听话。”
青年用手掰住包志伟的下巴,提起膝盖对着他那个硕大的肚皮,狠狠顶了过去。
“呜哇”
一击膝击又快又狠,包志伟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流质食物争相涌上喉头。但现在已至夜晚,晚饭基本消化完毕,他脑袋被方景澄往上一抬,竟直接把呕吐物咽了回去。
真是头蠢猪,谁说他要揍他脸的?
虽然他早就想揍他了,不过闹过头,家里老头子找上门来就麻烦了。
方景澄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恶劣的微笑。他摆回双手控住包志伟肩膀的姿势,看似满不在乎戏耍对手,实则余光紧盯花园通向女寝的出口。
几柄明亮的光柱刺入浓稠黑暗,看来先前跑走的女生,已经带来了救兵。
背对出口的包志伟显然不知道这点。
令人作呕的酸臭在嘴里弥漫,他的怒气也达到了顶点。
妈的、妈的,居然敢耍他?!
老子跟他拼了!!
包志伟红着眼睛,趁方景澄心不在焉,一拳打向他的小腹。
这招极其阴损,瞄准了人类脆弱的脏器。可最后疼的反倒是包志伟,他好像一拳打在了橡胶板上,震得他拳头都发麻。
难道这小子早有防备?特地绷紧腹肌等着自己?
包志伟错愕地望向方景澄,看到他朝自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青年张开嘴唇,用嘴型同包志伟无声告别:“拜拜”,他捂住小腹,非常夸张地向后趔趄,好像受到了什么致命打击。
“方景澄!!”
眼见青年挨揍,夏茯的尖叫直接撕破寂静,使造访者第一时间锁定案发现场。
包志伟听见凌乱的脚步声快速逼近,紧接着一道强光直接照在他的脸上,令他不适的眯起双眼。
先前花园约会的女孩见男友毫无作为,干脆跑去女寝叫上了值班的宿管阿姨,而两人背后还跟了三个巡逻中的保安。
带路的姑娘率先伸直手臂:
“阿姨!阿姨!快过来!就是这里!!刚刚我听到有个男的在打一个女生!”
“就是他!他又在打人了!!”
面部红肿的女孩啜泣着去扶弯腰的青年,前头有个凶神恶煞的男的攥拳而立,现场谁是凶手可想而知。
昔日里和善可亲宿管阿姨此时爆发出了强大的气场,“站着别动!!我叫保安了!!”她大声警告包志伟,挪动胖乎乎的身体,像老母鸡一样护在夏茯身前。
几个五大三粗的保安跟着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包志伟,牢牢封锁住他的动作。
“干什么?我才是被打的那个!”
宿管阿姨没有理会他的辩解,她垂头望向互相扶持的两人,关切道:
“诶,这位同学你还好吧?”
方景澄受伤把夏茯吓得够呛。
她顾不上伤痛便跛脚冲了过去,怀里还抱着电脑,打算对着包志伟后背再补几下。情急之中,夏茯差点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绊倒,还是方景澄顺手扶了她一把。
青年还维持着单手撑住膝盖的动作,空出的手臂向上抬起,撑起夏茯柔软的小腹。
隔着一层薄衫,夏茯能清楚地感受到肌肉饱满的形状。
太结实了,简直像发烫的钢筋,把她肚子硌得不太舒服。
“一拳而已,瞧把你吓得。”
和表现出的弯腰呼痛不同,两人相距一拳,只见青年面色如常,还有空歪头打量夏茯,笑眯眯地调侃她。
宿管询问夏茯的前几秒,他将嘴唇贴近女孩的耳廓,轻声低语道:
“别忘了,是我打的,给我留点解释的空间。”
她那副单纯的样子看起来不太会骗人。为了避免事情暴露,最好夏茯先说话,他再顺着供词查漏补缺。
到她表演的时候了?
夏茯从没有主动骗过长辈,不知道能做到什么地步。但好不容易走到这步,为了自己她硬着头皮也要上!有方景澄珠玉在前,她照着葫芦画瓢应该也不至于太差。
夏茯抿紧嘴唇,撑着方景澄的胳膊重新爬了起来。她抬起脑袋,怯生生地回答宿管,说:
“我还好……”
语未毕,等到目光相撞,看清彼此长相,两人皆是一愣。
“徐阿姨?”
“小夏?”
来者居然是和她最相熟的徐阿姨!女寝一般三天轮一番执勤,夏茯已经在周日见过她了,没想到今晚她竟然因为和同事换班刚好出现。
夏茯呆愣的功夫足够徐阿姨看全她脸上的伤痕。她苍白的小脸上泪痕交错,左侧俨然留着几道殷红的印子,下边嘴角也被牙齿磕破了,上面有凝固的血痂,看起来非常凄惨。
“哎呀,造孽啊!!我那么可爱一个小姑娘脸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徐阿姨恨恨骂着,伸出双手,想要捧住夏茯的脸蛋,用指腹擦拭她含泪的眼角,又怕碰到她的伤口,一番动作显得手忙脚乱。
她眼里的心疼不像作假,令夏茯感到非常陌生。
从小到大,家人对她的关心都建立在“她是乖孩子”的基础上,如果惹上什么麻烦,她就会被骂的很惨,就像她奶奶做的一样。
父母忙着摆摊,奶奶就成了临时监护人。当夏茯被其他人欺负时,老人被学校一通电话从麻将馆赶到学校,看向夏茯的眼里只有满满的不耐——“不要给家里惹麻烦。”
夏茯不习惯跟人求助。徐阿姨和奶奶反应区别太大了,她现在无法思考背后的细节。
别想了,证人都在,她得强化大家对现场的印象……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本来是要回宿舍的,但是包志伟突然从长廊里跳出来,他拉住我……骂、骂我是婊子。”
先前满脑子都是想办法脱罪,根本顾不上伤势,现在或徐是肾上腺激素失效,夏茯终于品味到了疼痛。
好像那个难以启齿的词语同样刺痛了夏茯,她啜泣出声:
“我明明不是婊子,我和他只是同学,我想和他解释,然后他就打我……我的包也掉到了一旁,是路过的方同学救了我……他叫包志伟住手,他不听,方同学就用包拍开了包志伟,然后扯住他叫他冷静,结果包志伟就打了他。”
除去对包志伟头上伤情的解释,夏茯说的基本属实,逻辑通顺,抓不出纰缪。
这不是圆得很好么?甚至有点超出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