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茯身上的运动服品牌和方景澄一致,却不是时下热门的情侣款,而是用了点心思到的搭配。一人黑上衣白短裤,另一人就是白上衣,黑色下装,以撞色的方式撘出了和谐的氛围感。她一个人待着还好,这下两人碰面,外人一看就是一对。
说什么朋友?居然是男朋友么……
没事的,男人都喜欢女友的蜜桃臀,而不是拳击练出来的肱二头肌,只要好好交流,就能解开误会!
这时候要是调头就走,反倒显得他别有用心。
私教稳了稳心神,硬着头皮解释说:“这位小姐,对拳击感兴趣。但这项运动新手入门很容易受伤,我作为教练在跟她讲解注意事项,免得一头热,最后成果不好。”
方景澄歪了歪脑袋,问:“那你很懂么?”
私教抬起脑袋,回应:“嗯,我练得还可以。”毕竟是教练,为了打造社交媒体上的全能人设,好歹懂些基础皮毛。
本是虚张声势,没想到今天还真叫他遇到一个硬茬。方景澄慢条斯理拎起扔在脚边的背包,从中取出一幅黑色拳击手套,朝男人勾起嘴角:
“真巧,我也在学。今天是有对抗赛吧?我们练两把试试?”
这次,他笑容中多几份真情实意的恶劣。
包志伟全力一击只给方景澄留下了些擦伤。老实说夏茯并不担心他的体格,但今天情况特殊,她还是拦了他一把:
“你喝了酒吧?我刚刚查了,酒后血管扩张,剧烈运动容易引起高血压、血栓,还是算了吧。”
他在浴室打扮了半天,就是为了在夏茯面前秀秀身材、出个风头,谁知道出来被满嘴火车的混球抢了位置。
方景澄意志坚定,每个毛孔都在散发表现欲:
“没事的,晚饭小半瓶果酒,到现在有三个多小时,再加上车上眯了会儿,洗完澡人就清醒了。而且我就上去看看,教练厉害的话,一招就把我架住了,哪里需要多运动?”
对付那种蛋白粉堆出来的充气肌肉,根本要不了几分钟。在吹哨的那一刻,青年便一改表面上的散漫,一击刺拳悬停在男子的鼻梁,惊得他后退半步,甚至没有来得及摆出防守的架势。
注视着男子额角滑落的冷汗,方景澄幽幽发出叹息:“时间不早了,你困了么?”健身时积攒擂台赛经验不靠人格魅力,而靠讨人嫌的嘴。
男子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刚刚有点不在状态,以为你醉酒留了手。”
“是么?那再来?”
和礼貌回应一同降临的还有方景澄猛烈的攻势,而男人的肌肉并不像他的嘴一样的坚硬,那种急雨中被动防守的反应只能引来场下的嘘声。
“真扫兴,想带我女朋友学拳,至少得比我这种业余靠谱点吧?”看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方景澄如是惋惜道。
接着顶替他上场的是一位短发女性,她同男人擦肩而过,目不斜视走向擂台中央,抬手对着方景澄的俊脸便是一拳。
这一招实打实的凶狠,饶是他及时阻挡,手臂也被震得发颤。
应着方景澄错愕的目光,女人冷冷甩下两个字:“下去。”
“这场我要带学员上课。”
“呼!娜姐威武!”
她身后的学员发出一声欢呼,笑着跳上擂台。
娜姐?
拳击擂台附近墙面上贴着“明星员工”介绍,女人的照片就被挂在正中,“林娜”二字之后,散打退役运动员的身份十分显眼。
方景澄心里大概有了主意。对方有工作在身,他没打算继续打扰。
有旁观者见不惯方景澄在女朋友面前孔雀开屏的模样,在他下场时大声调侃,说:“哥们儿,真叫女朋友学这个啊?不怕她以后变成母老虎揍你一顿?”
青年已经达到了想要的效果,受挫也不觉得难堪,只是笑着反问对方:“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会被揍?”然后将用手掌对着脖子扇风,眯眼朝一边歪了歪身子:“啊,的确不该运动的,突然头好晕。”
一个假动作把夏茯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扶他,关切地询问:
“你还好么?我有这里还有柠檬水。”
方景澄借此搂住女孩的胳膊,用实际行动作为反驳:“我们感情很好的,她可舍不得打我。”
玩笑不成,反被塞了一口狗粮,男子扣住喉咙,做了个呕吐的姿态,迅速地扭过脑袋:“恶……”
剧烈运动后,红晕一路从方景澄的脖颈烧到了耳根,被他白皙的皮肤衬托得仿佛是一片雪地里灼灼盛开的桃花,病态的艳丽。怕他真的晕过去,夏茯带他去拉伸区放松过肌肉,就直奔私人休息室。
旁观者的嘘声仍留在夏茯心里,她没法适应公众场合的亲昵。只有等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才能轻声同方景澄解释说:“我不会打你的……我只是不想再被打了。”
不同台上风光无限,方景澄这时候很乖:“嗯,我知道。”
他平静地注视着她,低沉的呼吸声在夏茯耳边回荡,让她想到起公园中跑累,趴在主人脚边休憩的大型犬。
在那件事发生后,夏茯第一次向他袒露心声。
所谓的“真实想法”在安抚男友的同时,听起来又如此软弱,夏茯沉默了一会儿补充道:“练的厉害,说不定还能保护你。”林娜的一击,让她意识到了女性身体的可能,哪怕方景澄不愿意,她也想尝试。不过要花他的钱,最好顺便把他的名字也带在理由里。
“真的么?那你做个这个姿势,像大力水手一样。”
青年用澄澈的蓝色眼眸望着她,好像真的相信了这个不着边际的承诺,笑得十分天真。接着他抬起手臂,摆了一个最常见的肌肉男秀身材的姿势。
夏茯猜不出他的用意,于是照葫芦画瓢,用力夹紧手肘。
方景澄捏了捏夏茯的胳膊,觉得抓住了一块小奶油,软软的皮下只有一层薄薄的“老鼠肉”。他清楚女孩的许诺十分脆弱,却没有把她的想法当成笑话,而是借机把脑袋靠上了夏茯的肩膀,感叹道:
“哇——好有力的臂膀,头晕,让我依靠一下。”
他怎么这么喜欢撒娇?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对夏茯来说就是庞然大物,二十厘米的身高差距让她看着他靠近,就像河狸看到啃食过的树干被风吹动后倒向自己,会下意识产生退让的念头。
但她刚刚夸下海口,而方景澄毛茸茸的脑袋看起来手感又很好……
没能忍住诱惑,夏茯最后还是顺势抱了过去,环住方景澄的后背,让他舒适地靠在肩上。没想到青年反倒得寸进尺,把全部重量压了过来,没骨头似的挂在她身上。
她将手指插入方景澄柔软的发间,有一下没有一下轻按他的头皮,听着他喉间发出猫咪呼噜般低沉的哼声。
“你好重哦……”
他在她的颈间发出轻笑,不满地嘟哝道:“哪有?看来你还有的练。”
“想学就学吧,不用顾忌我,我只希望你开心。”
第48章
面对方景澄的告白, 夏茯没有立刻答话。水一般的沉默让方景澄感到忐忑,他在心底默念,计数从一到五, 然后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言语表达太过轻浮?又或是撒娇的样子十分幼稚,超出了夏茯的心理预期?
这也难怪, 比起他, 女孩们都更青睐哥哥那种成熟稳重的类型,过去他总得费心扮演角色才能得到对方喜爱。
而他跟夏茯又是合作发展成恋爱的, 相处久了难免会暴露一部分“本性”。
不该酒后打拳的,酒精上脑后说话根本不受控制。
方景澄如是想着, 酒在他暗自懊恼打算过渡话题的前一秒, 突然听到耳边传来夏茯沉重的叹息声。原先抱怨“好重”的女孩努力收拢手臂, 将他的身体抱向更贴近自己的地方,动作既无奈又爱怜,比起嫌弃更像是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的害羞。
青年倚在女友的颈间,可以清楚嗅到她皮肤上温热的香气, 它来自他购买的海盐香草沐浴露。这香味在鼻尖扩散, 像她用手指分开他的唇瓣,将甜美的糖块压在他的舌下,快乐也因此雀跃不止。
先前的顾虑顿时烟消云散,方景澄重新坐直身体,为了更久地赖在对方怀里, 分去大半重量,接着伸手环住夏茯的腰肢。他笑着开口,像天真的小孩, 叽叽喳喳吵闹不止:
“对了,花呢?喜欢我选的品种么?”
好重一下变成了好热。
夏茯仿佛置身童年, 旁观弟弟和动物园里的蟒蛇合影,他笑得开怀,发育中的小小身板却被蛇躯压得够呛。现在花钱受罪的人变成她了,但出于一些奇妙的心情,她没法褪下这只美丽的大蛇。
女孩垂眸回忆花束的外形,仔细描述道:
“很漂亮,我第一次见到绣球和洋牡丹的组合,店家也很贴心,包装下面配了营养液,好好养应该开很久。”
和第一次吃饭一样,比起形容心情,她似乎更喜欢赞扬礼品本身的价值。朴素的需求时常让方景澄产生试图补偿她的想法,他立刻补充说:
“没必要担心花的保存期,我每天都会给你送新的,把枯萎的换下来。”
夏茯摇摇脑袋,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了,那样太费钱了。我跟你说过了只要一枝,你送我一束已经够有心意了……而且花本来就是要谢的,”
方景澄抬眼观察她的侧脸,敏锐地从这次对话中捕捉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夏茯没那么喜欢这束花。
“我希望你开心”这句话绝不是造假。
这是夏茯第一次向他要求某样事物,他还不至于乐观到认为一次仓促尝试就能让她满意,他只是希望她高兴就立刻做了,所以严格意义上这次送花根本不算数!
“好伤感的说法,我会再想想别的主意的。”
青年轻声发出嘟哝,他眯眼起双眼,用脸颊磨蹭夏茯的下巴,飞快地开始盘算下一次礼物。
酒后不能驾车,来健身房的路上方景澄特地叫来了代驾,说是家里的司机,车技和为人都相当可靠,打算先把夏茯送回宿舍门口,再跟司机回公寓。
下车后,方景澄照旧将夏茯的背包拎在手上,只不过这次他空出的另一只手却裹住了夏茯的手掌。年轻男人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从指尖传来,鲜活的热度、柔软的触感、以及古龙水淡淡的香味,哪怕不亲眼看向他,“恋人”的独特存在感也如同夏夜湿润的风,缱绻地环绕着她,让备赛期间常走的这条小道在皎洁的月色下莹莹发亮,呈现出不同的风景。
如果说在饭店、健身房,还有种陌生环境放纵自我的失重感,那重新回到熟悉的校园,她亲吻前任雇主方景澄,把他变成男朋友这件事才真的落到现实。
不可思议,仔细想想,这个决定实在有够轻率。明天开始,校园生活到底变成什么样呢?
夏茯闷声走着,发现自己之前只顾得埋头猛冲,压根没有思考过这么具体的问题。
不知不觉中,离平时两人分别的十字路口越来越近,身边人的步速也逐渐慢了下来。在最后的五十米,长手长腿、一步顶夏茯两步的青年硬生生慢了夏茯一个身位,两人交叠的手掌也从垂在身侧,变为悬在空中。
夏茯再怎么“迟钝”,也没法继续装聋作哑。
她回头看向方景澄,关切地问道:“怎么了?还是头晕不舒服么?”
方景澄摇了摇脑袋:“没有不舒服……就是想多看看你,再陪你走一会儿。”他用漂亮的蓝眼睛望着她,语气十分不舍。
夏茯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她不敢直面那片湛蓝,怯生生的眼神先寻往向不远的路口,又落向青年的手臂。他还穿着健身时的无袖坎肩,结实的手臂上是大片刺青,漆黑的蛇骨蜿蜒爬行,在银白的月光下显得绮丽诡谲。
最初见面的时候,她曾经猜测这纹身是否和蛇鳞一样冰冷光滑,但相处时却发现它并没有那么可怕,似乎温暖又可靠,给她提供了不少帮助。
不过现在看来,蛇还是蛇……
夏茯垂眼望着他手背上张嘴的蛇首,想象毒蛇收起牙齿,用光秃秃的嘴含住了她。若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过了路口、又过了黑暗的小花园,到手心因为紧张渗出点点汗水,她还在紧紧牵着方景澄?
或许是反正已经交往了,迟早要暴露,现在牵着也没什么大不了。
“再走一会儿吧……”
夏茯这样说着,她拉着他的手,直到走进女生宿舍灯光的外边缘。
“已经到了,我要上楼了。”
“嗯,我们明天见。”
方景澄用手指碰了碰她的手背,嘴上说着分别的话语,身体却停在原地,完全没有转头离开的意思,迎着夏茯困惑的目光,才低声解释说:“我看你上楼。”
这没什么,情侣好像都是这样的,她打工回宿舍也能在门口看到傻站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