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之余方景澄也会在午夜摆弄自己的双屏电脑，一个屏幕播放海外博主分享的教学视频，一个屏幕用来实时操作他的剪辑。当幽蓝色的荧幕光照亮青年专注的面庞，夏茯便会恍然意识到除了爱撒娇的小男孩，他其实也是才华横溢的动手专家，艺术家绝不只是呆呆站在展厅里的画痴。
但青年抱着相机阴沉低语“it's mine”的画面，会让夏茯真心觉得应该阻止方景澄第十次重温指环王电影——他学的太像了，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醒来会发现枕边大帅哥变成了一个贪婪的小侏儒，跟她嘀咕“景澄is free”。
“没，他说人越晒越容易分手，最好的东西他要放在情侣空间自己欣赏。”
“啧，肉麻！”
季晓薇立刻干咳了几声，好像被人用辣椒喷雾袭击了眼睛，她漂亮的脸蛋紧巴巴地皱成一团：“不过他水平真的可以，你或许可以让他试着当个博主之类的，虽然富二代也不需要这种零花钱吧。”
这种表情逗笑了夏茯，她提议说：
“要我帮你问问景澄帮忙剪辑的事么？”
“不用了，你可以帮我要几个教程帖子过来。自己学技术比较省钱，还可以内化形成自己的风格，这个搞好了后面说不定能接到推广呢，到时候每个月送你品牌最新口红。”
不是那种手续复杂的“大学生创业比赛”，一颗真正的创业之星正在眼前徐徐升起，夏茯望着意气风发的好友，眼里多了几分肃然的崇敬。
“好厉害，你打算以后当全职博主么？”
“可能吧，我成绩一般般，这学期把专业课老实学完就不错了，实习还远着呢，还不如专心发展发展爱好。我应该和你聊过，我毕业打算考老家的编制，工作比较安稳，上岸后还能有个人时间搞搞副业。就算不能财富自由，有爱好总是不错的。”
季晓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她望向改头换面的好友开口道：
“你呢？你是不是课程结束后就要去集团实习了？然后转正，留在S市当总裁夫人？”
F大金融学院实力强劲，每年都会诞生一批去证券公司和TOP3毕业生掰手腕的风云人物，这条路不仅拼资源、学历还有点外貌门槛。她仔细端详夏茯，放到刚开学的时候，她肯定不敢想象那个内向的女孩会像现在这样闪闪发亮，她看起来像是会进研究所、学校或者地方事业单位而不是和人打交道的工作。
一分钟前夏茯还沉浸在对“人可以把爱好变成职业”的羡慕中，没想到话题这么快就来到了自己身上。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困惑：
“我还不是很清楚，我只是刚好在做量化研究，有机会就先把握住了。”
她之前没有选择的机会，因此也培养不出可以被称为爱好的东西，选择蓝星集团也只是因为它目前看起来是最好的。
“我可能还会再多实习几次，再选自己喜欢的工作……也没有说和富二代结婚就必须去他公司上班吧？”虽然方景澄的妈妈好像就是蓝星集团的CEO，可他们毕竟是上一代人，生活方式和她不同，更何况家里还有方斯宇这个优秀的哥哥顶着。
安定对她来说为时甚早。夏茯如实回答，尽量不去这种戏剧化发展，而是专注到轻松快乐的女子会中。
……
有了之前的良好互动，之后再和方斯宇接触比夏茯预想的容易多，在实践课后一起吃个简餐似乎已经成为了三个人的固定事项，哪怕现实情况多是方景澄拉着夏茯说个没完，而方斯宇只是安静地咀嚼他的三文鱼沙拉。
但这次最新上映的动画片难得让方斯宇有了插嘴的机会：“虽然失去了一只腿，但是龙就是他的翅膀，他已经证明了自己，他的心是自由的，也没有人哀叹……我觉得这个结局很好。”
谈及驯龙少年转变时，他阴郁的脸上难得带了点笑容。
但方景澄却哽住了，他把玩着手里的银叉，努力克制“怎么奔三的男人也要看动画片”的双标嘴脸，把它转化成一个灿烂的笑容，回应说：“哦？有情况，你好端端一个人看什么动画片，老实交代和谁出去了？”与此同时，忠心期望方斯宇真能找到个女朋友，从而缺席这种聚餐游戏。
方斯宇轻轻摇头，他擦拭嘴角的酱料，发青的指尖被洁白的方巾衬得越发纤细。
“不，我下班后在办公室看的。”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这个工作狂天天加班到深夜，原来还会躲在办公室看动画片么？回家看不是更舒服么？太晚了妈也会担心你的吧……”
青年翻了个白眼，他歪过头倒在夏茯的肩膀上，低声念叨了一句。承认母亲对哥哥的关心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为了避免显得软弱，他立刻贴着夏茯的耳朵，不满地控诉：
“看到了么小茯，以后要是有人pua你说，老板把公司当家你为什么不加班的时候就记得，一些老板不走是因为想在办公室看电影。”
混合着古龙水的热气吹得夏茯发痒，她红着脸去推青年的脑袋，扭头之际看到方斯宇注视自己的眼神。
“那时候刚好处理完邮件，看到订阅有推送就点开了。而且办公室比较安静，已经很晚了，我也不想打扰别人。”
他看起来有点……羡慕？
像是一个安静的鬼魂，过早的长眠于世，又不肯安息，所以才在阴影里徘徊。
方斯宇没有缺席这种奇怪的聚餐，而时间一晃也转到两人可以去实习的时候，夏茯被分到了量化岗位，分析财报、挑选因子，复现模型，从岗位到工作内容都是她在课题组熟悉的那套，但出乎意料的是作为继承人之一的方景澄却不在财务相关的核心岗位。
他们被分开了。
第83章
毕竟是蓝星集团的内部实习, 夏茯自觉不是最后一个知道实习岗位的人。她轻声念出实习通知函上的内容，扭头观察方景澄的表情。
只见他的视线在那行“第一意向岗位不通过”上来回游走、反复确认，重重将后背抛向椅背, 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恼怒的嘟哝：
“啊，我就知道方斯宇不会同意我去风投部。这家伙只收那些绩点前三, 有竞赛经历的尖子生……我努力过了！课题研究、兄弟情义双线并行, 结果还是全部失败了！”
她倒不觉得有那么遗憾。
虽然感情很好，她也很喜欢方景澄黏着自己的感觉, 但平心而论，她仍不想在工作场合遇见方景澄。
沉思之际撞见他热情的目光, 就像看到趴在一边的小狗, 它会用又圆又亮的大眼睛拷问你的意志力：“好巧！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是不是也想我了？快来摸摸我！”，杀伤力大得要命，她可不想忘掉刚刚的思路！
于是夏茯偷偷松了一口气。她搭上方景澄的肩膀，温柔地摩挲他后颈, 感受细细的绒毛抚过指尖, 一边感慨还是在家里好，一边出声安抚说：
“起码我们在一栋楼，市场营销部，那是做什么的？”
一想到夏茯要在没有他监督的情况下单独和方斯宇见面，方景澄就觉得肠子扭来扭去, 缠成了一肚子麻绳，供他上吊使用——
兔子太寂寞会死掉，他见不到她也会。
“主要是面对客户、经营企业品牌的一个部门, 你可以理解成高级销售。”
方景澄如是解释，将脑袋向后仰去, 让夏茯搂住他的脖子，想象她把自己抱在怀里，幽幽发出叹息：“是啊，我们只隔了一层楼，我可以走楼梯见你。”想象自己推开厚重的防火门，看幽绿色的标志闪烁不停，像他期待见面的心跳，需要紧急出口。
他斜斜睨视着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开始想她了，哪怕她已经近在眼前，也会想要进一步的亲吻。
夏茯看着青年漂亮的眼珠转到眼角，如被水波推到岸边的落花，很清楚地阐述了眉目传情一词的真实含义。她不由得衷心夸赞：
“听起来很适合你，你又高大又迷人，还能说会道，所有人都会买你的东西的。”
她一直觉得方景澄很适合做些对人的工作，或许前十分钟他会让人怀疑“越英俊的男人越会骗人，他的微笑是无形的尖刀，不知不觉割下我的腰子”，但只要他继续以清澈的眼眸注视你，展现那专业的态度以及幽默的谈吐，过了半小时，情况就会发生转变，“天上总会掉馅饼，我倒霉了这么多年，也该到了走运的时候。再说人有两个腰子，给他一个也不会死”
夏茯对市场部没什么概念，说到房地产的销售第一个想到的只有售楼中心西装笔挺的讲解员。蓝星集团在S市的楼盘属于有价无市的高端线，听说当红的小白花就在里面安了家。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地请求说：
“方景澄同学，其实我一直期望在S市拥有一间自己的小房子。但无奈囊中羞涩，光是首付就掏干净了我的钱包，能看在校友情面上，再给我一些内部折扣么？”
方景澄显然被突然的角色扮演取悦到了。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重新坐直身体，用那双上扬的桃花眼戏谑地望着她，慢条斯理低语道：
“哦？为什么不呢？夏茯同学。我非常乐意为你服务，当然，我有绝对的内部优惠，可以低至一折乃至完全免费。”
他压低声音，营造出一股神秘的氛围，而纤长的手指则极有挑逗意味地抬起她的下巴，慢慢迫使端坐的夏茯向自己靠近。
“不过为什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呢？我可以再送你一些精装方案，为你特别定制的那种。”
可惜夏茯并不是个合格的演员，她双手合十贴在胸前，表情朴质，抑扬顿挫的语气同小学生念作文区别不大：
“太好了，我真是太高兴了，快来我家喝茶吧！”
方景澄忍不住低头在她脸蛋上轻轻咬了一口“你真是可爱得要命”，他扶住她的下颌，用嘴唇摩挲她鬓角的碎发，叹息道：“但我大概不会去卖房子。”
沉吟片刻，方景澄继续解释：“今年S市有个很大行业展会，我应该会负责重点项目宣传这块，比如安排展会活动、确定展会内容或者采购物料。这听起来很像奶奶安排的岗位，我之前暑假就被她拉去听了市场部的策划方案。”
不像那些安享晚年的富家老太太，作为寡妇一边抚养孩子，一边维持公司经营的方熙玉对集团有很强的控制欲，现在仍然会定期出席会议，或者突然到访他的实习单位。
夏茯很欣慰他能把热情重新转回到工作上，笑着趁热打铁道：
“你说的很专业，你之前一定表现得很好，所以奶奶才会让你继续接触这块。”
“是不错……之前参展的西装还在，要不要看看？”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如她期待的那样松开了手指，同她拉开一些距离，眼眸因为笑意弯出狡黠的弧线。
等到夏茯跟他步入衣帽间，才知晓方景澄漂亮的脑袋里藏了怎样的坏心思。
“怎么样，这身西装？”
将头发梳得整齐，一丝不苟地系上纽扣，穿上枪灰色的西装裤，一切都十分合适，那裤子又直又长，完美地收束他的窄腰，锋利的裤线几乎能划伤她的眼皮。
夏茯仔细地欣赏他，发现自己果真难以抵抗方景澄游刃有余展现自己的画面，那就像在闪亮的镁光灯下打开一把象牙雕花扇，或者旋转一顶女王加冕的桂冠，精巧的钻石镶嵌工艺会让人惊叹不已：
“还好我们不在一个部门。”
就因为这身衣服，她肮脏又混沌的职场恋爱有了完整画面。
“怎么这么冷淡？你可真过分……”
方景澄歪了歪脑袋，他故作受伤发出哀叹，但显然领会了恋人目光中另外一层含义，与此同时脸上笑容越发愉快。
青年向她走来，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上，他托起她的手掌，弯下腰去吻她的指尖，从手背到手腕，在舌尖划过小臂上的小块皮肤时，抬起眼睛，自下而上望着她：
“这是毕业后我们第一次见面吧？这次就让我请你喝点什么吧，夏茯小姐？”
啊，危险的衣冠禽兽，长着一双蜜糖流淌的眼眸……
第84章
轻薄的衣袖被扯下肩膀, 飘逸的裙摆则在脐上皱巴巴地堆成一团，她整个人衣不蔽体、只能像考拉一样挂在方景澄的身上，将全身重量托付给一双发烫的大手。于是湿润的水液像小小的溪流沿着他小臂的脉络、衬衫的褶皱滴淌, 在那件五位数上西装洇出一滩深色的水痕——除了分开的拉链，方景澄其实没露出多少皮肤。
夏茯盯着他湿润的额发, 觉得眼前的景色在荒唐之余又说不出的刺激。
“怎么办呢方先生, 周一上班。你的衣服现在还来得及干洗么？”
他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余韵中，执着于感受她的体温, 表情十分放松，“无所谓……本来也该去裁缝店拿新的了, 顺便给你的那件再调整一下尺寸。”一边说一边用手掌丈量她腰部的尺寸, 将夏茯往怀里拉了拉, 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夏茯低下脑袋，懒洋洋地磨蹭方景澄的脖子，对消耗体力后还要出门表示了不满：
“我是技术岗吧，也要穿套裙么？”
闻言。方景澄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他像抱小孩那样哄着她, 大步向浴室方向走去，与此同时解释道：
“嗯，房地产公司是这样的，比较注意员工形象。放心，你穿起来一定很漂亮。而且这次实习入职, 我奶奶可能也会去，到时候我想把你介绍给她。”
要见家人？那就没办法了。
毕竟和被方景澄换着花样嫌弃的哥哥不同，从小照顾他的奶奶显然在他心里占据了相当大的分量。
只要一想到要面对自己从未体验过的亲密家庭关系, 夏茯就说不出的紧张。
她见识过奶奶嫌弃媳妇张兰的样子，又目睹了兄弟两人间的隔阂, 现在很难不去联想方家老太太究竟在孟涵山失败的婚姻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是沉默的纵容？还是满不在乎地打压？
之前她觉得感情反正没有结果，所以也没必要在乎。可现在呢？
她安静地坐在浴室边缘，望着单膝跪在一边的方景澄，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