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直白的问题,周宜宁心间克制不住悸动。
遇到和裴京闻有关的事,她总是变得格外没出息。
她轻声否认,“……没有的。”
“这意思是他转性了?”贺之让惊讶了半秒,慢悠悠坐进办公椅。
周宜宁一时没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啧,”贺之让并没直接回答她的话,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问:“周妹妹,你上大学那会儿,有没有在某个时候忽然觉得,老裴就在你跟前?”
这个问题,裴舒语也问过。
她愣愣点头,知道裴京闻会偷偷跑去南中。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她的呼吸仍不受控漏了半拍 。
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她,贺之让知道更多。
“你知道老裴受过腰伤吧?”贺之让正了正眸色问。
周宜宁继续点头,喉咙倏地僵硬,不知该怎么接话,只一瞬不瞬盯着他。
垂在袖子里的指尖不禁入肉。
她早知道因她而留,却不知道具体经过。
“大一那年他跑去找你,那天下着大雨,你回去的太晚,有几个傻逼尾随着,嘴里不干不净,老裴上去把人揍个半死。”
周宜宁彻底愣住。
那个雨夜她自然有印象。
当时耳畔的确落下一些极其不堪入耳的声线,只是她不敢耽误回宿舍时间。
不知是不是雨太大出现了幻觉,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无数次出现在梦里面的身影。
少年穿着黑色冲锋衣,走得太快,离得太远,他都没看清他的样子。
可能无数次错觉裴京闻就在身边,但那一次,是她第六感最强烈的时候。
她冲进雨幕想看清楚,结果却什么也看不到。
除了她自己有浅薄的记忆,裴舒语之前也提过。
不过裴舒语显然不是知情人,只知道因她打架,却不知道详细过程。
“老裴回去以后差点被学校记过,受处分,被他哥揍得请了一周的假。”贺之让观察着她的神色,缓和了声线:“还有他右耳戴耳钉,死活不愿意摘下来,是因为刻着一个人的名字。”
周宜宁感觉到,胸腔里几乎要跳出来的冲动。
很强的预感告诉她,这个名字必定和她有关。
果然贺之让接下来的话证明了她的预感。
“他那天差点喝死,说他不记得你长什么样子了,说耳朵痛到最狠,就能永远记住你的声音,”顿了几秒,贺之让眸色微深,“醒来后他大概觉得纹耳洞太傻逼,也怕你那句‘别纠缠’给你造成困扰,所以一直戴着耳钉。”
周宜宁的睫羽已经颤得不成样子。
即便贺之让没明说,她也能猜到耳洞的痕迹是怎么来的。
没有麻药,他跟自虐似的,在耳垂永远留下痕迹。
她永远不会想到这几年,裴京闻会默默爱她那么多。
“为了记住你,他没少做傻逼事,”贺之让的声音还在继续:“费城很多医院都给他开了高昂的条件,只是他毅然选择回来。”
他盯着眼尾泛红、睫毛颤得不成样子的周宜宁,逐字逐句温声说:“为国,也为你。”
第61章 甘愿
夜色浓厚, 「云水湾」外霓虹灯光影朦胧。
客厅里并没开灯,裴京闻提着外套推门时,还以为周宜宁并没回来。
他站在玄关处, 正准备换鞋,一道纤细的身影倏地由远及近向他奔跑而来。
不由分说的,双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隔着雪白衬衣的布料,脸蛋紧紧贴靠着他宽阔的肩膀。
乌发遮敛着侧颜, 看不清神色, 但裴京闻本能觉得她情绪非常低落。
甚至能感受到她鼻尖的酸涩, 明显是刚哭过。
男人眸色一紧, 顾不得手里提的袋子,单手捧住她的脸蛋, 柔声问,“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周宜宁摇摇头, 什么话都没说。
只一个劲环住他的腰身不松手。
“发生什么事了?”他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肢,俯身亲了亲她的唇角,“告诉我。”
周宜宁摇摇头,指尖抵在她的唇角,轻声说:“别说话。”
她的要求,裴京闻向来不会反驳。
室温逐渐升高, 比起从前的耳鬓厮磨, 可能周宜宁藏着心事,两人的拥抱就显得单纯许多。
看得出她并不开心, 裴京闻一向耐性十足, 只揽着她,不动声色把门关上。
隔了好一会儿。
周宜宁鼻音未褪的声线响起, “裴京闻。”
“嗯?”他的嗓音很低,隐约有些哑。
“疼不疼?”
连在一起的三个字,一两秒的空档,裴京闻虽然并没能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他敏锐察觉到应当是贺之让说了什么。
“裴京闻,”没等他出声,周宜宁踮起脚尖,手指轻轻触碰他的右耳,尾音颤得不成样子,“你的耳朵还疼吗?”
自然指的是那几道纹痕。
四目对视,裴京闻直视进那双覆了层雾霭的澄净杏眸。
满满都是心疼。
那一瞬,裴京闻心头一软。
他舍不得看她心疼,看她落泪。
“是我心甘情愿的,”他扣住她的指尖,语调轻柔至极,“为你做每一件事我都不后悔。”
“所以,不要有心理负担。”
他捏了捏周宜宁温软的脸蛋,轻声说:“再来一次的话,我也会这么做。”
几句话,彻底让周宜宁本就摇摇欲坠的情绪泣不成声。
她伏在她的肩膀,泪痕涌向眼眶。
耳畔里再次浮现贺之让说的那些话。
“京大表白墙也是无聊,把老裴形容成换女朋友如流水的渣男,身边女孩来来往往,从来没见对谁上过心。”
“他们根本不知道,老裴骨子里就是个情种,每个月都要跑去找你一次,却怂得不敢让你发现,跟自虐一样。”
“本来他不打算出国,是12年6月份他跑去找你时,听见你说你外婆的腿脚出了问题,那种病恰好是宾西大学医学院的首要科研项目,所以他申请了远赴费城的公派留学名额。”
听到这,周宜宁本就摇摇欲坠的情绪,更是接近崩溃。
贺之让回忆起来,寥寥几句的概括,显得他这些年好似过得很容易,实际上他要拿到宾西大学的留学名额,要以华人身份拿到唯一一位优秀毕业生的荣誉,背后付出的努力是她无法想象的。
都说裴京闻是人生赢家,刚一出生父母就给铺好了所有的道路,谁又知道他要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自己要付出的远远比父母提供得多。
“其实他回国是不太容易的,宾西大学实在舍不得放他回来,”不知什么时候,贺之让端正了原本懒散的坐姿,“如果不是裴伯父和校长一同出面周转,他可能现在还在费城呢。”
学校如果想卡人,最有效也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给导师施压,通过卡毕业论文的方式,从而延长学生的毕业时间。
好在戴尔森教授非常爱重自己的学生,也顾及学生个人的意愿,在他的恳求下,校方最终放人回国。
这些弯弯绕绕,哪怕贺之让不说,周宜宁也能猜个大概。
直到听到这些话,周宜宁才切身实际体会到了那句“为国,也为你”。
“国家是他的底线,你就是他的原则。”贺之让直视向她,一脸感慨,“周妹妹,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明白了老裴为什么非你不可。”
靠自己的努力,从偏安一隅的小镇,一步步在京北站稳脚跟,大四还没毕业就成立了非遗宣传的工作室。
每一期视频发出,都会得到许多粉丝的喜欢,至少都能在热搜住
小半天。
不仅深受央华网的认可,外网的粉丝量也以八位数累积。
真正做到了把传统非遗文化发扬到海内外。
这样的女孩,秀外慧中,温柔坚定。
漂亮可能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难怪长达七年时间,老裴一直念念不忘。
老实说,如果不是周妹妹跟兄弟这层关系,他也对周宜宁这样的女孩很心动。
“周妹妹,老裴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扫了眼屏幕里的催命消息,贺之让一脸怨念,“亏我还说这么多好话!一刻都等不了,是怕老婆被偷了吗?”
吐槽归吐槽,他认命状拿起车钥匙:“周妹妹,走吧。”
怎么和他出的医院,又怎么从车上下来回到「云水湾」,周宜宁的大脑太过模糊,根本记不清过程。
贺之让的那些话,翻来覆去在耳畔回响。
和裴京闻为数不多的一年同窗经历,也在眼前如电影镜头般,一帧帧画过。
尽管已经过去七年,他给自己说的每一句话,神色和语气她都记得非常清楚。
包括他送自己的那些东西。
周宜宁坐在沙发里,脑中思绪翻飞,愧疚和心疼交织缠绕。
她以为毕业那天分别,那些从她嘴里出来的话字字诛心,肯定会斩断和裴京闻所有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