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宁顺从点点头:“那我帮您择菜。”
“听话,”外婆佯怒,“学习这么辛苦,你快好好休息会儿。”
拗不过外婆,周宜宁顺从应声。
记挂着这次回来的另一件要事,她背着书包走向自己的房间。
然而情况跟她进大门时一样,门也换了新锁。
周宜宁再好的脾气,也有些克制不住。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平复心口的怒火后,她看向从楼梯下来的女人,“舅妈,这怎么回事?”
意料之中,秦绣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哦,你弟弟需要一间游戏房,我就把它改造了。”
“你瞪什么瞪?”见她脸色憋得通红,秦绣翻了翻白眼,“你从小到大都在我家白吃白住,以后都跑外面去上学,与其把房间浪费,还不如给你弟弟。”
周宜宁冷声反驳:“这房子也有我妈妈的一半钱。”
“死丫头,你好意思提你妈?”秦绣直接炸了:“号称跟你爸都是科学家,把孩子生下直接扔给老太太,玩消失一玩就是十几年,给的那点三瓜两枣,早就被你上学给嚯嚯完了!”
从小寄人篱下,周宜宁不是没反抗这些刺耳的话,但每次秦绣都会把气变本加厉撒在外婆身上。
她闭了闭眼。
如果有办法联系到从未见过面的父母,她也很想问问,既然不愿意养她,又为什么要生下她呢?
“……舅妈,”等重新找回声音时,她只问了一句,“我床底下那个纸箱子呢?”
那是外公留给她的,为数不多的温暖和回忆。
对上那双平淡无神的双眼,秦绣莫名一噎,絮絮叨叨的词也卡在喉咙口。
“在外面破烂房里,你自己找去!”
周宜宁没再理会,径自冲出堂屋。
外婆爱干净,即使里面堆满了废纸盒,她一眼就能找到货架底层的箱子。
幸好。
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
回来的途中,她用手机在网上下载了汲黯传复刻本的图片。
跟外公送给自己的这个珍藏本一模一样。
周宜宁松了口气,唇角微微勾起,没再耽误,她拿纸袋保护好,小心翼翼放进书包,又把纸箱复原。
做好这
一切,外婆刚好喊她吃饭。
迅速收拾好心情,她给外婆分享学校日常的同时,很快一碗香喷喷的阳春面下肚。
难得月光如玉,周宜宁主动拉着外婆出去消消食。
作为南临市的千年古镇,溪水镇每天都有许多游客慕名而来,晚上的街道万千灯火,人来人往。
脚踩青石板砖,伴随低吟戏曲的小调,跟最疼爱她的人聊天,周宜宁只觉所有的身心疲惫都消失殆尽。
就在她给外婆说自己未来的职业规划时,一辆黑色的连号轿车从她的眼前开过。
刚好,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副驾驶位的车窗半降,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
少年鼻梁高挺,肤色白皙,眉骨被额发遮敛,耳朵插着耳机,像是没睡醒。
车窗又降了些,周宜宁隐约可见少年手里,拿的手机是她从没见过的样式。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那人掀了掀眼皮,隔空朝她看来。
一窗之隔。
不到半秒的对视,那双视线明明平静,却烫得她瞬间错开。
绿灯亮起,车子扬长而去。
耳畔是邻居对那辆车的惊叹:“哎哎!看见那辆劳斯莱斯了没?千万级别的!”
“那车牌还是京北连号!不知是哪位京北有钱人跑咱这旅游来了。”
“哈哈哈,说明咱小镇旅游发达了,都能吸引首都的有钱人……”
不知怎的,周宜宁忽然响起严可薇说的那句:裴京闻坐的车,最差等次也要八位数,普通人从清朝开始打工都攒不够一辆车的钱。
要不是他忽然出现在溪水镇,只怕这个镇子的人都见不到八位数的豪车吧。
原来,这个世界上,人和人之间,真有天壤之别的差距。
她这样阶层的人,从南中毕业后,就再也不会和他有任何交集了吧?
第07章 心悸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半夜一场雨下到晨起,街道上的梧桐树叶簌簌飘落,温度迎来骤降。
周宜宁醒来时,外婆已经做好了早饭,是她最喜欢的糯米粥和灌汤包。
舅舅工作在外不常回家,秦绣母子又看不上外婆做的饭菜,饭桌上自然只剩她们祖孙俩。
正好,乐得清静。
“外婆,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她给外婆盛了碗粥,笑吟吟说:“我馋这口好久了。”
“喜欢就多吃点,”外婆满目慈祥,“不够还有呢。”
周宜宁乖乖点头:“嗯嗯。”
迫不及待一口咬下去,满满都是幸福的味道。
“宁宁,你在市里住的还习惯吗?”
见外婆一脸关切询问,周宜宁小口喝粥的动作微微停留。
自从月考那天因为她徐耀被狠狠落了面子后,她的确提心吊胆,生怕房东忽然恶狠狠让她滚。
她甚至都做好最坏的打算,收拾好行李准备报警要回剩下的房租,没想到房东确实把电话打过来。
只不过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不仅非常和蔼地告诉她安心住下,还替自家不省心的孙子保证,以后不会再欺负她。
虽然不知对方为什么态度这么好,但短期内她无法选择,于是只能接受对方的道歉。
周宜宁能做的,就是每天反锁房门,晚上睡觉时用桌子顶住门板,以防万一,她能在最快速度拨打求救电话。
以免外婆担心,这些弯弯绕绕自然不能让她知道。
“挺好的,徐奶奶很照顾我。”
“那就好,那就好。”
见她笑意轻松,外婆刚松了口气,又忽然反应过来,连忙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信封。
“外婆我还有零花钱——”
不等她把话说完,外婆不由分说把钱塞进她的书包。
“拿着市里不比咱们镇上,你也别只顾学习,得空了和同学出去,有想买的就买。”
“别人有的,宁宁也要有。”
最后一句话,周宜宁鼻尖强忍的酸涩,还是化为眼眶的晶莹。
“都多大了还哭鼻子?”外婆连忙用袖子轻轻擦了擦她的泪痕,温笑着轻点她的鼻尖:“我们家宁宁要成小哭包咯。”
“才没有。”周宜宁破涕为笑,满脸都是依恋:“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孩。”
“那就听话,把钱收了。”
—
最终,周宜宁还是没能拒绝。
吃完饭,她先陪外婆把废纸箱全部打包好,这才洗了澡收拾书包。
小雨没停,外面的青石街道有些滑,外婆腿脚不便,周宜宁坚持没让她送自己去车站。
走出家门口很长一段距离,余光还能看到外婆瘦小的身影,撑着伞目送她远去。
恍惚间,和她的一段记忆重迭。
小时候,她总难过自己被抛弃,羡慕而别人有父母的陪伴,哭得最凶的时候,她把自己藏起来,天真地以为大人们找不到她,就会让她的父母来找她。
然而那天她等到下暴雨,又淋雨又饿,整个人手脚冰凉蜷缩在角落,最终等来的,只有步履蹒跚的外婆。
等她回到舅舅家后,听着舅妈的嘲热讽,幼小的她才明白,除了外婆,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关心她的人了。
那天,她抱着外婆哭了很久,暗暗下定决心,再也不会为不爱她的人而犯傻。
不会再让外婆冒着雨满镇子去找她。
周宜宁收回思绪,最后再转身挥挥手,踏上回南临的路途。
她只有更努力,才能让外婆过上更好的生活。
又是一路颠簸,回到出租屋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她给外婆发信息报平安后,找地方把装钱的信封藏好。
紧接着,她打开抽屉,指尖碰到那套物理卷子时,呼吸倏地慢了下来。
熟悉的不正经语调,似乎又在灼烧她的耳朵。
那天她纠结再三,还是去办公室找了赵临风。
对于学生主动钻研物理,老赵乐见其成,并对她的学习方法表示非常欣慰,答应一定给她找全。
隔天就把带有答案的卷子交给她,并再三叮咛有不会的,及时找他探讨。
半个月下来,她在老赵的帮助下,物理成绩可谓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但她仍没掉以轻心,照样秉承谦虚态度,认真对待每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