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辰焕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抓紧了床单,紧张地等待着她的审判。
半晌,她似是终于想通了,松口道:“我可以回去考虑一下。”
路辰焕放开了床单,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温越把带来的绿豆莲子粥端给他:“喝吧。”
路辰焕没有动,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她。
“怎么,还等着我喂你?”温越皮笑肉不笑,“因为这一出,我的工作耽误了多少你知道吗?”
可是昨天你跟段知行去爬山呢?那不算耽误吗?
路辰焕差点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却立刻止住了,现在显然不是适合问这些的时候,而且他也怕再听到让自己失望的答复。
“我得回去工作了,”温越起身,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你伤势不重,也抓紧时间工作吧。”
说完,毫不留恋地掉头就走。
“不愧是资本家啊……”端着温热的粥,路辰焕苦笑。
病房外面。
韩章正在走廊一侧的窗台上,看着外面的城市景色出神。
周二早上看到那条微博后,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他多次想质问路辰焕,但路辰焕每天都缩在独立办公室里不知道写什么,就一直没找到机会。
对于温越的事情,他是难受,但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又没有生死与共过,能有多喜欢,他怎么可能因为这个跟路辰焕生出嫌隙。
韩章真正在意的是路辰焕是否真的吸了毒。要是此事属实,那对青越科技可是致命的打击。虽然青越的实际控制人是路辰焕,但韩章也为这家公司投入了整整两年的心血,怎么可能无所谓。
他不断回想起在伦敦刚遇到路辰焕时他的样子,原来不是厌食,而是沾了不能沾的东西吗?
本来昨天加班出来买咖啡,他终于打算直接问路辰焕,可他刚要说了一个字,路辰焕看了眼手机,说了声有事让他先回公司就匆匆离开。
没想到回去路上听到附近出了车祸,他跑过去一看,就看到一向无法无天的路辰焕躺在地上,温越在他身边。
路辰焕早上醒来的时候,韩章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他没法去质问一个病人。
正当韩章还在东想西想的时候,温越已经出来,站到了他旁边。
“既然他问题不大,那我走了。”她说。
韩章愕然:“他可是为了救你才伤成这样的,你都不多陪一会儿?”
昨晚让温越先回去,是因为他的绅士风度,想着温越毕竟是女子,才没有要她熬夜守病人。但现在大白天的,她这才呆了十分钟吧,就这么匆匆忙忙地离开,着实也太心狠了。
一码归一码,即便路辰焕确实是吸过毒,伤害到了父母因缉毒而牺牲的她,但救命之恩,再怎么也不至于这么无动于衷吧?韩章不禁为好友感到一些不平。
“我陪着他,他的细胞就能修复的更快了吗?”温越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韩章被温越的话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温越转身就走,韩章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那个……他吸那个的事情是真的吗?你当年亲眼看到了?”
“你直接去问他不就好了?”温越回过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们既然是朋友,为什么要从别人口中确认他的事?”说完后,她目光下移,盯着他握在她胳膊上的手。
韩章才意识到自己做了无礼的举动,连忙触电般地松开,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
看到温越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韩章转身回了病房。
路辰焕正慢悠悠地喝着粥,见只有他一个人进来,问道:“她人呢?”
“走了。”
“真走了?”
“真走了。”韩章走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噢。”路辰焕侧过脸去,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失落的神情,“我先睡会儿,你叫人帮我把电脑拿来。”说完,连床都没摇下去就闭眼假寐。
半小时后。
“老韩,电脑怎么还没送过来?”路辰焕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韩章没有说话。
“怎么回事,你问问送的人在磨蹭什么呢。”路辰焕转过头,却发现一个手机屏幕被怼到了眼睛面前。
他定眼看了几秒,表情又恢复了一贯的散漫,拿起勺子,继续喝着还未喝完的粥。
“焕哥,其实你就算真的吸过,也没事。”韩章已经想通了,他本身不算一个绝对根正苗红的人,比起大是大非,他更看重朋友的情义,“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知错能改就是真男人。”
“当时的澄清声明不是还在吗?”路辰焕喝粥的动作半点不停,“你没看到?”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韩章显然不是想听到这个答案,“那些澄清声明的可信度懂得都懂。”
“没吸,但现在不能解释,等过段时间。”路辰焕瞥了他一眼,“另外,这事不用给我们的合作方强调。”
“为什么?”韩章忍不住问道,“有什么苦衷,可以让一个人九年都不解释没吸.毒这件事?”
路辰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把空碗朝着垃圾桶一个投篮,精准落了进去。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说完,他转过身去,拿手机发消息给公司里的人让帮他拿电脑。
“我信。”有人说。
听到这个声音,路辰焕身体微微一僵。
韩章也惊讶地瞪大眼睛。
明明在半小时前就已离开的温越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们身后。
只怪VIP病房的门质量太好,推门都没什么声响。
病房里忽然安静下来,安静到只能听到设备的嗡嗡声。
韩章率先绷不住了,他起身:“那个……我想起公司还有点事先回去了,你们聊。”说完,逃一般地离开了病房。
半晌,温越开口道:“路辰焕,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路辰焕说,“像这么一个好骗的合作伙伴可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温越语气平静:“路辰焕,你不会不懂,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这个道理吧?”
路辰焕顿了一下:“该解释的我已经解释了。过去发生的事我真的没法改变,那时我确实是鬼迷心窍……”
温越打断他:“看来你这次伤到的不只是背,还有脑子。”
路辰焕一滞,回想刚才他们所有的对话,并未发现有漏洞的地方。
看到他出神的表现,温越终于肯定了心中所想,神情复杂:“你还真是伤到了脑子。”
路辰焕才意识到他被诈了。
他想说些什么来挽回,可是一向灵光的脑子却忽然卡了壳,看来失血真的会降低智商。
世界再次陷入沉寂。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之久。
温越轻声开口:“为什么?”
路辰焕埋着头,似在沉思。
半晌后,他终于开口,说的却是不相关的事:“阿越,如果那时候我们没有去林荫读高中,是不是就不会分开这么多年了?”
温越沉默。
这个假设,在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想过,但每次刚刚产生这个问题,就硬生生地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因为世界上没有如果,人生永远不能重来,过去了就永远过去了。
“阿越,当年的事我都会说出来的。”路辰焕说,“但是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那时候,你为什么想去林荫读高中?”
她为什么想去林荫读高中?
温越恍惚了一下。
从窗口往外望去,能俯瞰到林荫中学。
红的砖,绿的树,还有林荫之间青灰色的道路,形成一张绚烂的画卷。
青春跨越过数千个日子扑面而来。
时隔十二年,温越再次回想起那些不为人知的少女心思,发现依然是那么清晰可循。
那些心动,欢喜,犹豫,别扭,还有小小的骄傲,交织在一起,构筑成了她记忆里最为隐秘的自留地。
终于,她缓缓开口。
“因为你啊……”
第二十九章
都说先爱上的人总会输。
年少时, 温越认为,从初一那年在河边放完烟花之后,自己就是输家了。
温越和路辰焕人生中的第一次冷战开始于初中毕业晚会的那天。
他们的初中是在锦城著名的国际学校就读的, 和小学是一个学校, 但校区不在一个地方。校区有初中部和高中部, 为了图方便,初高中的活动都是一起举办的。
每年的毕业晚会都会选五月下旬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离高考还有大半个月的时候举行。
温越学过很久的芭蕾, 学校每次有重大演出, 她都会去表演独舞,这次晚会也不例外。
虽然初三也是重要的时期,毕竟还有中考这种大事。但锦城的中考比高考要晚半个月,而且温越成绩不错, 独舞也不需要抽时间排练,所以老师还是给她报了个节目。
温越的独舞节目位序刚好排在中间, 八点的时候才轮到她的表演。
温越有一个固定的化妆师, 不是学校统一安排的,而是路家单独找的。
本来提前一个小时换衣服再化妆就足够了, 但这日化妆师临时有些事,一大早给温越发了消息,问她能不能提前到五点, 温越向来体贴别人,答应了下来。
提前到五点,意味着温越没法正常去食堂吃饭了,于是她让路辰焕帮她带一些填肚子的点心。
化完妆后, 温越在后台等着路辰焕带的晚餐,一直等到快七点都没看到他的人影, 打电话过去也不接。
她饿的有些难受,站起来想去找点吃的,后台虽然人来人往,但没有班里的熟人,虽然看见几个点头之交,可她不好意思麻烦别人。
学校礼堂和小卖部中间隔了一个网球场,网球场里有人在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