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祁琛走上前,他抽了张纸帮她擦了擦眼泪。
克制的力道,已经算是温和。
很轻地叹了声气,太难教了,他看着她。
“到底是你根本没想过和我有以后,还是我抓不住你。”祁琛缓缓收回掌心,声音很低,“你好好想想。”
看着他要走,姜晚笙懵了。
她下意识扯住他的衣服,“你去哪儿?”
祁琛不作回答,只是淡淡抽出手。
“你出去了还会回来吗?”
“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祁琛总算是给了她肯定。
姜晚笙松了一口气,她皙白的手指虚弱地蜷在身侧,细小的声音透着忐忑。
“那你早点回来。”她说,“我等你。”
祁琛又接了一杯温水,放在桌上。
随后,没看她一眼,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
轻微的哒声,玄关的门被合上。
姜晚笙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
钟表一点点在转动,只是变慢了速度。
她的眼睛一点点失焦,肩颈也跟着塌陷了下来。
害怕的情绪将她整个人完全捆绑。
一模一样的对峙,在四年前发生过一遍。
那次之后,他们分路扬镳,再也不见,她不确定这次是不是要结局重演。
无法接受,再一次失去他。
她明明在努力,在勇敢,为什么还是搞砸了一切。
——“姜晚笙,我到底要被你玩几次?”
耳边一遍又一遍不断循环他的这句话。
两人当年的误会与隔阂,像早就结痂的伤口,不疼不痒没有感觉,所以让人误以为早就痊愈。
但一不小心的二次戳破,就会揭开那层痂盖。
尔后泛出痒涩、发言、疼痛难耐……
好疼,真的好疼……
-
自争吵后,姜晚笙就再也没看到过祁琛。
他没再回过滨江君庭,祁琛的房产定然不止这么一处,但是很明显,他是刻意不回来的,不给姜晚笙见到他的机会。
姜晚笙有每天给他发消息,祁琛很少会回复,偶尔的回应也只有一两个字。
口吻很淡,言简意赅,似是不欲多交流。
两人陷入了一种单方面的冷战。
姜晚笙知道他在生气,但不确定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消气,只能靠着那句他承诺过的会回来,来安慰自己。
祁琛一向说到做到,既然他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她做错了事,就应该耐心地等着。
姜晚笙对此没有怨言,但是仍然会忍不住心里发慌,不由自主地去回忆祁琛说过的每一句话,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
越想越慌,越句句回忆就越发心神不宁。
上班的时候她也是心不在焉的状态,好几次开会的时候同事和她说话,她都没听见,整个人很浮躁。
周五下班后,姜晚笙先是出门遛了狗,而后慢吞吞回到家,她呆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一个人最容易胡思乱想。
思绪乱晃的时候,姜晚笙无意识地打开手机,点进和祁琛的聊天框内。
盯着他上面冷漠的回复,她咬了咬唇。
指尖在键盘上犹豫须臾,姜晚笙打出几个字:“你下班没有?”过了几秒,她全部删除,重新编辑道:“你今天能回来吗?”敲到一半,再次删掉。
最后,她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拼音。
[我想明白了……]
到底想明白了些什么?
最近几天,姜晚笙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也没想明白,她知道他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
如果她糊里糊涂给他一句。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争吵依旧会再次发生,次数多了,隔阂一点点加深,两人之间就会越来越远。
姜晚笙不想和祁琛变远,所以便不想敷衍他。想到这,她长摁删除键,将输入框内的文字全然清空。
刚切回到屏幕,一则通知就闪了进来。
是阮浠打来的语音通话,姜晚笙刚接通,对面的阮浠就先出声,嗓音上扬:“哪儿呢?”
“家。”姜晚笙闭眼往沙发上躺。
“不是吧姐妹,明儿周末啊,你搁家发什么呆。”阮浠啧啧两声,不可思议道,“你现在真是清心寡欲得很。”
姜晚笙不想说话,敷衍地嗯了声。
阮浠没听出来她的情绪不佳,仍在听筒那头絮絮叨叨。
“生日的时候说去瑞士就去瑞士,这就算了,回国以后也没说着联系我。什么意思啊,姐把你捧在手心,你把姐踹沟里?”阮浠语气故意夸张,“不爱了你就直说好吧——”
“小浠。”姜晚笙忽地喊她。
声音即使穿过空气也能听出低落,阮浠愣了一瞬,然后停下话音,正了神色:“怎么了,晚晚,你说。”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一个人呆着真的太过难熬,姜晚笙小声说,“我想喝酒。”
姜晚笙不喜欢酒味,过往喝酒都是被一众朋友逼着的,鲜少会听到她主动提出想喝酒。
阮浠察觉出不对劲,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沉默了许久。
就在阮浠怀疑对面的人还在不在听电话的时候,姜晚笙才徐徐开口,音色艰涩难掩,透出疲惫和无力。
“我和祁琛吵架了。”停顿两秒,她小声地补充道,“我惹他不高兴了……”
… …
ANA BAR吧台边侧。
阮浠抿了一口帕洛玛,还没咽下去就倏地呛出声,咳得停不下来。
“咳咳咳——你说什么!?”阮浠满目怔愣,扭头看向身侧人,“你说你和谁复合了?”
“祁琛???”
姜晚笙耷拉着脑袋,没什么力气地瞥她一眼:“我就谈过一个男朋友,不是和他复合,还能和谁。”
说得也是,阮浠点点头。
兀地,她突然反应过来:“不是,重点是这个吗?!你和他怎么就突然又搞起来了?”
“我靠,你俩当年谈恋爱就吓我一跳,现在又吓我一跳,真的服了你们了!”
既然两人已经复合,祁琛这个名字就不再是一种小心不能提的禁忌,阮浠憋了好久,收不住话茬开始侃侃而谈。
“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当时我还不知道你和祁琛谈恋爱,有一天他突然来找我,就站在我家门口,冷冰冰地看着我,那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索我命的,吓得我动都不敢动。”
“我以为我犯事了,结果他上来就问我六个字:'姜晚笙她人呢。'”阮浠靠北了一声,“我怎么知道你人呢,我是你朋友又不是你保姆。不过我感觉在祁琛眼里除了你,世界上其他人都是npc,他也不在乎。”
“那次你和他也是吵架了对吧。”
姜晚笙顺着这话稍微回忆了一下,大概想起来了点,依稀记得那是二人谈恋爱后第一次吵架。
青梅竹马一块长大,她习惯性把他当小狗,谈恋爱后倏然面对身份上的转变,姜晚笙那时有点不习惯。
更不习惯的是祁琛的性格,尤其是他的占有欲。
他对姜可可,是百依百顺。
但对女朋友姜晚笙,他需要她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
那次吵架具体是因为什么已经在记忆里模糊了,姜晚笙只记得她实在受不了他的占有欲,赌气之下说了一句“再也不想看见他”。
然后就一个人躲起来了。
她没去任何朋友的家里,而是去了安城,那个时候奶奶方蓉英早就去世了,两室一厅空无一人,她把手机关机,在房间里呆了两天。
那短暂的两天,她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困,迷迷糊糊睡了醒,醒了又睡,眼睛就没有睁开过超过半小时。
等彻底清醒的时候,床边坐着一道人影。
祁琛垂着头,倚靠在床边,他全身湿透了,是被暴雨淋湿的痕迹,衣领上满是泞泥,整个人狼狈不堪。
只有那张脸是干净的,他的脸色是病态的苍白,脖颈上的青筋凸起,隐着很淡的戾气。
见她醒了,祁琛站起来,微微弯腰,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他的双掌箍紧她的手背,按在床上,力道很大,姜晚笙完全无法动弹。
她闻到他身上弥留的雨水混合泥土的味道,莫名觉得阴沉,有什么东西在往下缓缓坠落。
姜晚笙眼神睁大,眸底都是讶异:“你干什么……”
祁琛的目光平和却又沉,黑得像泥潭一样深。“躲得爽吗?”他拍拍她的脸颊,低声道,“我找了你两天两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