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等到约定实现,他们就已然分手。
所以,这还是姜晚笙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望祁琛的父母。
在他们遇到彼此的第十五年。
也是他们分手后的第五年。
姜晚笙定在原地没动,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大脑像是被按下暂停键。
不知所措时,她稍微侧颜。
看见祁琛立在轻风中,目光很淡地看向墓碑。他脸上的神情平和冷然,是无法看清的情绪。
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辱的少年,他愈发沉稳、临危不崩、冷若冰霜,在名利场上甚至可以只手遮天。
这并不轻松,一路以来,他经历了太多。
用很多,换了很多。
从小相伴着长大,姜晚笙最清楚他的得失,也很轻易且清晰地看到他周身围绕的那圈孤独与落寞。
只有面对自己的亲生父母,看见自己那些不堪过去时,才能显露出的心绪。
姜晚笙喉咙间突然涌上一股酸涩,她顺着微风的窸窣声,悄悄咽下一点苦楚。
下一刻,风声也将祁琛的嗓音,轻柔地携至她的耳边。
她听到他说:
——“爸妈,她来了。”
姜晚笙快速地眨了眨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心底那股酥麻已经爬满四肢百骸。
涩然地吸了下鼻尖,花香扑在嗅觉,她忽然了然刚才老人递来的那束花的用途。
姜晚笙没犹豫,走上前,蹲下身,将蕴含新生的鲜花轻轻放在墓碑前方。
视线落在虚空中。
她用几不可察的声线低语道:“叔叔阿姨,我是姜晚笙。祁琛他……过得很好,你们放心。”
她的指尖滑过花瓣,余光也随之看向旁边。发现墓碑边侧放满了花束,和她刚刚手上拿的那捧样式一模一样,只是被特意做成了干花,似乎是为了保存更久。
加上最新的这束,一共五束,纸袋最外侧都别着一张白色卡片。
骄阳明朗,盛夏热烈。
姜晚笙得以看清卡片上的落笔,张张写着:
[姜可可送上,以家属的名义。]
姜晚笙眼眸凝定,她盯着卡片,画面逐渐失焦。
字迹随性,遒劲有力。
她认得出,那是祁琛的笔迹。
……
从小径返回到车上的那段路,两人不约而同陷入安静。
姜晚笙主动牵紧祁琛的手,她边走边垂眼盯着地上的蒲公英,心不在焉。
差点走进水坑里,祁琛扯着她的手腕才没有湿了鞋袜。他看出她的不对劲,开口问:“怎么了?”
姜晚笙回神,她摇摇头又点点头,目光透出些许恍惚,半晌后才说出一句欲盖弥彰的:“没事。”
祁琛低头看她,没说话。
有时候一些沉默能够让人想清楚许多事。
姜晚笙忽然间不想再装无事发生,昨晚的吻是真实的,刚才的花束是真实的,此时此刻手心里他的温度更是真切的。
如此的顷刻,不应当再胆小。
她用手指挠了挠祁琛的指骨,几秒后抬眼,直直迎上他的目光。
褪去所有的遮掩,真心话在四目相对中倾吐。
“我追到你了,对吗?”
祁琛并没有感到惊讶,仿佛等待她的话已经很久。眼神在她颤动的睫毛间隙短暂停留,他嗓音沾上暗哑:
“见家长代表什么意思,我想你能够明白。”
姜晚笙心头一紧,她并没有立刻展开笑颜,而是问清楚其它的事情,她想要弄明白:“祁琛,你不在乎我当年——”
提及的刹那,她的胸口甚至有窒息感,“不在乎当年,分开的原因吗?”
祁琛身子微微前倾:“重要么?”
“这不重要吗?”姜晚笙不敢看他。
有短暂的沉默,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很快被强势的气息占满。祁琛弯下腰,和她平视,不让她躲避。
他一字一顿清晰道:“至少对我来说。”
“无关紧要,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吗?她当年那样伤害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他也觉得无关紧要吗?
那对祁琛来说,到底什么是最重要?
姜晚笙欲言又止,她还有很多想问的。
比如他们真的能和好如初吗,和当年一模一样吗,又再如这四年他到底是怎么度过的,他真的不记恨自己了吗。
但周遭的日落太过温柔,雪山卷动的微风太过悸动。
他透过光影与尘埃看向她的眼眸,太过沉沉。
心脏倏然空拍,这一分秒,所有
问题的答案似乎也变得无关紧要。
于是,姜晚笙选择问出另一个问题。她弯了弯唇瓣,小声、慢慢地问道:“能再接一个吻吗?”
认真,确定,清醒之下。
能不能再问他索求一个吻,为一段关系落下印章。
她希望这次能够有始有终。
祁琛的视线紧紧不错开地凝在她的眉眼,喉结微微滑动,似是在思索,很难读懂。
姜晚笙很紧张,她想了想,脱口道:“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靠近他父母的墓碑,她确实有些欠考虑了。
“没什么不好的。”
祁琛指腹按上她的后颈,轻柔摩挲两下。而后,倾身托起她的下巴,吻了吻她。
唇瓣只触碰一下,他就离开,像是一种刻意。
气息依旧靠得很近,缠绕难分。祁琛用鼻尖蹭了蹭她的,目光不着痕迹滑过她的唇珠。
嗓音哑涩很重,溢出潮湿的水汽。
“还要吗?”他问道。
明明只有一息的吻,姜晚笙却不知怎地有点缺氧,她声音闷闷的,呼吸失控到难以自抑。
“嗯。”她柔软的睫毛低垂,“要。”
自然的,祁琛再一次亲上她。
这次的吻不再浅尝辄止,而是透着情动的深吻,他吻得很细。
分秒一点一点转过,却无人停下。
暧昧水声在飞鸟的啼叫声转瞬即逝,直到姜晚笙脊背微微发抖,从喉咙里哼出一声不耐的轻音,祁琛才缓缓退后。
他看向她,黑眸很沉。
粗粝的指腹,勾了几缕她的碎发缠了两圈,然后说:
“问题的答案,你不是早就知道么?”
姜晚笙脑子搅成一团,已经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了。
哪个问题,又是什么答案。
祁琛微弓着脊背,眼眸半眯,隐着很淡的笑意。
他提醒道,“为什么无关紧要。”
空气中似乎飘散了无形的催化剂,发酵了某种情感,让姜晚笙的心脏变得无比柔软。
她身体里穿过灼热,直达指尖。
在热烈中,她听见他明确说出答案。
“因为你一直拥有特权。”
… …
-
姜晚笙回到木屋后,躺在床上左右辗转,她的脸早就红成苹果,思绪因为激动而上下乱窜。
其实脑子里很乱,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
她和祁琛算是复合了。
姜晚笙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心底的情绪,在英国孤身了四年,原以为时间总能淡忘,即使再轰轰烈烈,即使再舍不得,只要过个几年,一切都会变得没那么重要。
可其实并不是这样。
实际上她和祁琛的那段恋爱并没有持续太久,但羁绊与深厚早就烙记进血液最深处。
所以更难释怀。
夜夜流泪,无法入睡,后来甚至到了神经麻木的程度。第一年,她觉得熬一熬便能过去。第二年,她觉得只是因为自己不够坚强。第三年的某一天,她站在伦敦的公寓窗边,看着车水马龙,忽然想一跃而下。
第四年,华人朋友提醒她:“Faye,你可能是病了。”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