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逼仄,呼吸声也显得压抑。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这几回一次比一次熟练,甚至到现在都没忘记松开。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让喻京奈有桎梏感。
下一刻,喻京奈抽出自己的手,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坐直身子,莫名有些不自在。
纵然更暧昧的事也已经做过,但是激情归激情,这样日常的亲密反而不自然,会让人产生他们之间真的有感情的错觉。
缓解尴尬般地咳了两声,喻京奈随便抓了个问题问:“几点的航班啊,我们现在过去来得及吧。”
隔天就是周一,原本就是定了今晚的航班返回京市。时间还是喻京奈自己选的,下午五点的飞机,两个半小时的航程。
手上的温软忽而消失,梁砚商握了空。他缓缓收回手掌放到腹部,并没有提及她的「遗忘」,“五点,现在去机场时间刚好。”
“嗯。”喻京奈敷衍地应了声,没再接话,低头玩手机小游戏打发时间。
梁砚商的视线却没收回,停了两秒,唤了她名字,“奈奈。”
“嗯?”喻京奈头也没抬。
“有点突发情况,我得去趟泷市,离青樾不远,半小时的车程。”梁砚商的声音平缓,在封闭的车厢内响起,平添种闷重感。
喻京奈的指尖微停。
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机场那边我会安排人,你自己先回去,不用等我。”
不过两秒的沉静,空气中发出游戏失败的提示音,喻京奈没看他,重新开了一局游戏,松快点头,“行啊,你忙去吧。”
女孩子的声音清脆依旧,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同。
空气安静下来,这个话题本该结束。
梁砚商看着喻京奈,视线凝在她卷翘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尖。心里是有些犹豫的,七夕旅行本不应该让喻京奈独自返程,奈何日程推无可推,对方有出国行程在泷市转机,只能直接从青樾往返。
心间微窒,梁砚商眸间掠过暗色,“奈奈,我…”
游戏提示音阻断。
又输了。
喻京奈皱皱眉,而后放下手机偏头看梁砚商,“你去就行,不用担心我。”停顿了下,喻京奈慷慨地拍拍梁砚商的肩膀,抛下句话,“工作重要。”
第31章 第31章
青樾夏厘机场, 车子随着车流缓缓驶向T1航站楼出发层的1号门,梁砚商头颈靠着座椅闭幕养神。车速慢慢减缓,梁砚商随之掀开眼皮。
旁边的人已经开始动作, 随时准备推门下车。
从头至尾,梁砚商都是清醒的。
刚才喻京奈那句工作重要, 确实堵了他一切后话。
不过他还能做什么呢,是告诉她如果她不乐意, 他可以想法设法挤时间另作安排, 大不了再卖对方一个人情。还是问她愿不愿意陪同他一起, 等办完事再一起归京。
思忖之后, 冲动所想到底是没有付诸实践。
对于自己回去这件事, 喻京奈表现得比想象平静,似乎是理所当然到了极点, 无所谓结伴还是独行。细想来好像也确实没什么问题, 纵是夫妻也难做到形影不离。
再说喻京奈自己本也就工作缠身,陪同他去赴一个枯燥的会面吗,没必要。
胸腔处的情绪好像莫名其妙。
开车门的瞬间, 喉骨却仍是有所反应, 不由自主地, “奈奈。”
“嗯?”喻京奈偏头看他, 几秒停顿后道:“没事,你不用送我进去。”
直白简单,没给人延展心思的余地。
“我走啦,你快去泷市吧。”车子停稳, 喻京奈利落下车。
随着车门关上, 清丽的背影被挡在门外。司机下车给喻京奈抬行李,不过眨两眼的功夫, 喻京奈已经拉着自己的小皮箱走到1号门的入口处。
干脆到甚至都不扭回来看一眼。
车内,梁砚商牢牢锁着那个身影,目光微凝,像汪平静幽深的潭水。
前排司机看了眼后视镜,镜中男人的视线还没收回来,握方向盘的手动作微停,“先生。”
男人没应声。
时间分秒而过,女孩子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人群中。眼看马上就要超过机场规定的临时停车时间,司机硬着头皮又问了声,“先生?”
终于,梁砚商把自己从思绪里抽离出来。他收回视线,胸腔深深起伏,鼻息间无声舒出口气。而后,手肘支在扶手箱上,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
“走吧。”
-
午饭后多陪苏泰和方榕待了会儿,他们来机场的时间卡得刚刚好。机场内旅客行色匆匆,玻璃自动门开启又关上,值机柜台排着看不见尾巴的长龙。行李箱滑轮滚过地面,发出低浅的摩擦声,好听的广播女声一遍遍在耳边重复。
来来往往中,喻京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
这一眼来得古怪,喻京奈自己也没搞明白。不过两秒的时间,喻京奈回过头,把墨镜从包里拿出来带上,加速往前走。
卡着时间来,喻京奈过了安检口后很快便要开始登机。就在这时,手机来了通电话。
意外于来电主人,喻京奈很快接了起来。
“我的大小姐,你可算接电话了,联系你可真不容易。”刚接通,对面的揶揄声便穿过来,毫不掩饰抱怨。
喻京奈笑,顺着她的话道:“都是大小姐了
,忙点总是要的。”
“得了你,小心我现在冲到你面前暴扣你。”
“非常欢迎夏灼音小姐。”喻京奈表示认同。
对面被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笑出声,“才多久不见,谁教你的假正经。”
换做往常,喻京奈估计要在撒娇装乖和傲气接「战书」中选一种回应方式,什么时候也开始有这副板正模样了。
闻声,喻京奈惊觉不妙。一定是被梁砚商传染了,居然染上了他这种老古板的恶习。
忽视掉她的调侃,喻京奈赶忙转移话题,笑盈盈开口,声音轻甜,“快说吧,突然给我打电话什么事儿啊。”
服软的招数由喻京奈使出来就不没有不灵的时候,对面的夏灼音果然忘了方才的控诉,被她带跑偏,“我还没说你,昨天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昨天?喻京奈回想了下,脑子里浮现出一些画面。
傍晚时分,天际云霞遮拢下来,橘海漫天遍地,喻京奈坐在梁砚商身上和他接吻。后来,梁砚商低头在她身前,长久的旖旎被手机振动声打破。
回忆被喻京奈强制拦停,把逐渐沸腾的思绪从记忆中拉出来,她强装镇定着咳了两声,“我昨天在忙,看到你电话后你已经挂了,本来想给你回拨的,结果忘了...”
“又倒腾你的泥巴呢?”
“啊...唔...嗯。”喻京奈低声回答,为此刻的欺骗有点心虚。
好在夏灼音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打问,很快回归正题,“说正经的,我昨天刚回国,要不要来找我。”
“回国?”喻京奈惊讶,“怎么这么悄没声地就回来了,那边的工作怎么办?”
夏灼音和喻京奈是在几年前巴黎的一个展览上认识的,夏灼音是经验非常丰富的策展人,年龄比喻京奈大几岁,两人极合得来。
“只是回几天而已,刚落地沪州一个晚上,过两天还得赶紧回拉斯维加斯,还有展等着我盯。”夏灼音解释道:“我姐姐结婚,回来参加她婚礼,不过更重要的呀……”尾音拉长,夏灼音故意卖关子。
“别告诉我更重要的是回来见我。”喻京奈面不改色心不跳。
夏灼音:“......”
夏灼音:“想得美!我是为了那组刺绣陶瓷。”
“刺绣陶瓷?”喻京奈被这四个字吸引住,停顿片刻惊喜道:“你是说Cole在悉尼展出过的那一组?”
刺绣陶瓷顾名思义是刺绣和陶艺的融合,陶艺家将这两种工艺结合在一起,在瓷器上缝纫,生坯时和烧成后各绣一次,让人眼前一亮。
“嗯哼。”夏灼音声音中带着点兴奋,“展出后作品很快被人购入私藏,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有个买家把他收藏的几件赠送给了沪州艺术馆,就是为了这个,我也当然得回来啦。”
说完,不忘朝喻京奈抛钩子,“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
当初展览一瞥后,喻京奈常常回想起来,可这些年这组作品销声匿迹,好容易重现,喻京奈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广播声,喻京奈乘坐的航班已经可以登机。做决定不出三秒,喻京奈拉着行李箱转身,“在沪州等我,我今天就去找你。”
反正梁砚商也忙得不见人影,她不回京市又怎么样。
各忙各的,挺好。
-
泷市一行比梁砚商想的要复杂许多,本以为隔天就能返程,结果硬是忙到了周三。自从那天和喻京奈在机场分开,他们只说了两句话。
[梁砚商:回去了吗?]
[喻京奈:嗯嗯嗯。]
[梁砚商:我这边有点走不开,估计得待在泷市几天。]
[喻京奈:嗯嗯嗯。]
自此再无下文。
梁砚商早出晚归,时不时会想起那天在夏厘机场和喻京奈分开的时候,好不容易挤出些时间想要给她发个消息,看着对话窗却又无从下手。
原本是计划周四返京,梁砚商一日都不想拖延,不成想接到了一份邀约,是来自大学时曾带过他的一位叫做路崇明的教授,梁砚商是他的得意门生。路老前两年刚退休,和家人移居沪州,如今正是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
邀约中说到他孙子结婚的事,正巧他们有些日子没见,便邀请他来沪州参宴顺道小聚。梁砚商对路老极为敬重,他亲自邀约,梁砚商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只是想到喻京奈,到底还是有几分犹豫。
泷市之行总算告一段落,回到酒店后,梁砚商难得有时间偷个闲。
天色暗下,落地窗外华灯初上。无边夜色环绕整座城市,霓虹斑斓的大厦起伏坐落,好似和浓稠夜空中的星辰呼应,在川流不息中洒下万点星光。
梁砚商刚洗过澡,睡袍松垮,隐约露出肌肉分明的胸膛。他站在岛台前,从清水壶里倒了一杯。清凉滑入喉管,解了些许燥热。
客厅只开着墙壁灯带,岛台上一盏小吊灯是最明亮的光影。光线落在他撑着岛台的一只手掌,骨骼感很重,青筋脉络分明,有水珠顺着经络滑下。
他低头解开手机屏幕,上面是他和路崇明的聊天窗口。
莹白的手机屏幕光线映在他轮廓分明的面庞,睫毛在他眼下落了层浅影。
片刻,梁砚商退出聊天窗,找到了喻京奈的头像。思忖片刻,发了条文字消息过去。
[梁砚商:奈奈,我本来打算明天就回去,但周五临时有事,我之前的教授联系我,邀请我去他孙子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