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穿得是浅蓝色半袖斜襟衣裳,同色像喇叭花底的裤子,头发扎了个小马揪,脑袋上带着一顶柳木编制的草帽,站在花草团簇的马栏旁边,衣服裤子随风飘飘,她整个人也像马场上随处开的花朵一样,亭亭玉立,娇美动人。
陈胜青的目光不由变得柔和起来,“太阳这么毒辣,你要不怕晒,想看我多久都可以。”
杨秋瑾几个月以来,一直拼命的擦各种美白霜,防晒霜,再热都穿着长袖,围着纱巾,生生把皮肤捂得白白嫩嫩。
不过现在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之一,杨秋瑾实在不想穿长袖,捂一身汗,这段时间穿得都是短袖,戴着帽子,皮肤倒没黑多少。
火红的阳光照耀下,杨秋瑾白嫩的皮肤晒得泛红,饱满的额头上汗水涔涔,几缕头发也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那张被热气热得通红的小脸,看起来像颗红苹果。
杨秋瑾用手做扇,扇着风道:“那我还是回家算了我现在是一场之长,行动时间自由,天儿这么热,我熬锅绿豆汤用冷水镇着,你回家就可以喝了。”
这种情况下还想着给他熬绿豆汤,陈胜青眼神更加温柔了,“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嗯,家里见。”
杨秋瑾一走,几个新兵凑了上来,“营长,那是嫂子啊,长得可真俊,看着像十八岁的大姑娘似的。”
“可不是,要不是知道嫂子跟营长年纪相仿,谁能知道嫂子是生过孩子的人啊。”
“我要是有嫂子这样的媳妇,我可舍不得让她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到处跑,还是让她在家里带孩子的好。”
新兵们无所畏惧的议论,一旁负责带他们的新兵班长眉毛直跳,这些不怕死的家伙,是不知道陈营长号称冷面魔王吗?
平时他训练士兵,把兵当成狗一样的训练,一营的士兵都怕他。
这些新兵敢当着他的面,议论他的家属,怕是活腻了吧。
果然,陈胜青转身,看着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俊脸冷厉道:“你们很闲是吧,上马练射再加两个小时。”
“啊?”
新兵们懵了,一片哀嚎。
他们已经在马背上骑训半天了,大腿屁股都被马鞍磨得痛得不行,这要再加两个小时,不得要他们老命。
杨秋瑾骑着奔影回到家属院,时候尚早,家里静悄悄的,她把马拴好,四处看了看,没看见陈天佑的人影,便隔墙喊:“雪晴,我家天佑在你家吗?”
学校已经放暑假半个多月,杨秋瑾跟陈胜青都忙,孩子白天没人带,基本都托付隔壁梁雪晴和同样被孩子缠着无法脱身的赵二凤带。
梁雪晴听见声音,从屋里走出来,看见她,摇头道:“上午他在我家跟松月他们做作业,下午就跟松阳,还有赵嫂子家的几个孩子一起出去玩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杨秋瑾没有意外,“男孩子嘛,都坐不住,只要他们不出部队,不干坏事,到处跑也无所谓。”
梁雪晴也是这么想的,“我家松阳也不知怎么地,跟他姐姐性格完全相反,他姐姐老老实实地在家写作业,看小人画,他则跟天佑一样闲不住,东跑西跑,我先在周围找了一圈,都没看见他们的人。”
杨秋瑾道:“咱们家属院儿,女孩子里就松月最懂事,最听话,我要是有松月这样省心的女儿,我做梦都笑醒。”
梁雪晴笑了笑,“那还不容易,你跟陈营长还年轻,抓紧时间要一两个孩子,生个女儿,兴许就能跟松月一样。”
杨秋瑾心说那可太难了,她这些日子没少故意挑逗男人,好多次男人都拔枪了,就忍着不动她,她不明白他究竟在坚持什么,最近已经放弃撩拨男人了,爱咋咋滴。
两人正聊着天,一群泥孩子呼啦啦地从家属院的大道跑回来。
一看到杨秋瑾跟梁雪晴在门外头站着说话,其中两个泥孩儿转身就要跑。
“陈天佑,你给我站住!”杨秋瑾一把抓住陈天佑滑腻腻的手臂,咬牙切齿道:“不是让你就在家属院跟大蛋、松阳他们玩?你跑哪里去了,弄成这副德行!”
“我们去北边的天山河了。”陈天佑心虚地不敢正面瞧她,把糊满泥巴的衣服凑到她面前,“妈妈你看,这是我在河边摸得野鸭蛋,大蛋哥哥说炒来吃可香了。”
李大蛋就在陈天佑的背后,衣服同样弄得全是泥巴,兜着一兜野鸭蛋,“杨姨,这野鸭蛋做饼、做菜可香了,我每年都去摸,我妈从来不说我什么。”
话音刚落,赵二凤风风火火的从东面走过来,伸手去拧李大蛋的耳朵,“你个小王八犊子,你自个儿去河边摸野鸭蛋也就算了,你咋还带着天佑、松阳他们一起去?天山河水又急又凶,河边那么多镂空草丛,他们要是踩空了,掉进水里怎么办?我揍死你个王八犊子,好的不带,尽带坏的。”
“咱们边防部队的男孩子每年春夏秋季都会去摸野鸭蛋,天佑跟松阳是咱们部队大院的孩子,要没那个胆子跟我一起去摸野鸭蛋,会被其他男孩子笑话死,我这是为他们好。”李大蛋哎哟哎哟叫唤着,嘴里不服气道。
“嘿,你个小王八犊子,你还有理了!”赵二凤一巴掌拍到李大蛋的屁股上,“他们才多大点,要落入河里,救都救不赢,你还给我犟嘴。”
她抬手又要打,杨秋瑾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好了赵嫂子,男孩子调皮,这都放了暑假,在家闲不住,天佑乐意去就去,只要注意安全就好。”
梁雪晴也说:“是啊,嫂子,不要打大蛋,他也是好意,顶多下次不让松阳去就行了。”
陈天佑跟王松阳都想反驳,杨秋瑾狠狠瞪他一眼,“少废话,跟我回家洗澡,不然我收拾你。”
赵二凤不好意思道:“对不住啊两位,等我回家好好收拾收拾几个孩子,保管不让他再带你们的孩子去河边。”
杨秋瑾笑了笑,没有接话,孩子大了不由人,腿长在他们的身上,你越约束他们,他们越想去,还不如多跟孩子讲讲其中的危害,让他们长长记性,他们兴许去的少。
第47章
日落西山, 红霞漫天,霞光照在干净整洁的院子中,院子里种得各种作物都镀上一层朦胧的红光, 让人觉得美的不够真切。
陈胜青抬脚走进院子, 看见陈天佑跪在院子正中,杨秋瑾在一旁的菜地里摘着快枯萎的西红柿, 不由一怔, “天佑又干什么坏事了?”
杨秋瑾把手里红彤彤的番茄装进篮子里, 抬头看他,“你问他。”
已经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陈天佑, 朝陈胜青龇了龇牙:“爸, 我跟大蛋哥哥他们一起去天河边, 掏野鸭蛋去了。”
“那你为什么被你妈罚跪?”陈胜青还当臭小子干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被这么罚, 原来只是掏野鸭蛋。
“我把衣服弄得全是泥。”陈天佑很老实的交代, “裤子烂了两个洞,还没有跟梁姨打声招呼就去了河边, 妈说我不听大人劝告, 死在外面都不知道, 让我长长记性。”
“哦,是该罚。”陈胜青走到杨秋瑾面前,帮她拎菜篮子, “跪多久了?”
“咋,你想给他求情啊?”杨秋瑾避开他的手,自己拎着菜篮子往灶房里走, “你知不知道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去河边玩耍,很容易掉入河里溺水而亡。”
陈胜青跟着她走进灶房, “没事儿,家属院的孩子们每年夏季都会去掏野鸭蛋,要真有孩子落水不会游泳,他们会出手相救。”
“啪!”杨秋瑾放下手中的菜篮子瞪他:“这是一个性质吗?!”
陈胜青难得跟她持反对意见:“男孩子,尤其是军人的孩子,打小就要接受各种训练,以后才能更好的报效祖国。天佑不会游泳,从明天开始,我抽时间教他游泳,这样就算他落水,也能自救。”
杨秋瑾简直不知道该说男人什么好了,她说东,他扯西,牛头不对马嘴。
“我说的是他不跟大人打招呼,就跟其他孩子出去玩,很危险。”
“我知道。”
“那你扯其他的干嘛?”
“秋瑾,难道你小时候,就没有背着大人,偷摸着出去玩过?”
杨秋瑾不说话了,先锋大队溪水环绕,哪怕她是个女孩子,不会游泳,小时候也是背着大人偷偷去河边玩过的。
陈胜青把军帽摘下来,放在小凳子上,走过去帮她摘着豆角:“秋瑾,孩子的想法跟我们大人不一样,好奇好玩是他们的天性,哪怕你不工作,就在家里管着他,他也闲不住,不会乖乖呆在家里,会想办法偷摸出去。既然我们无法阻拦他探索,不如教会他自保能力,这样就算他遇到危险,也能自救。”
杨秋瑾莫名想到她刚来部队之时,男人强逼着她强身健体,学习各种格斗术及军体拳的场景。
这个男人还真是,对付家人孩子,一套又一套。
杨秋瑾哑口无言,低头把灶头底下提前煮好放在水里镇凉的绿豆沙端起来,用勺子舀两碗出来,递一碗给陈胜青,再朝院子里喊:“天佑来喝豆沙。”
陈天佑一听到她的声音,就知道是她不生气了,飞快地爬起身来冲到灶房里,看到灶头上摆着的绿豆沙煮得软软烂烂,闻起来甜滋滋的,他哇了一声,端起碗猛喝两口,嘴里夸赞:“好甜啊妈妈,真好喝。”
他没心没肺的样子,让杨秋瑾心里软软的,不由思忖自己是不是对他严厉了点。
转念一想,陈胜青面上看着严厉,实际比她还溺爱孩子,天佑牙都掉两颗了,还偷摸着给他吃糖,她说他,他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给孩子买糖吃。
杨秋瑾没好气的斜倪陈胜青一眼,做起今晚的晚饭。
时间进入七月,地里头的各种瓜类、豆角、茄子啥的,吃都吃不赢。
连吃一个多月这些菜,别说陈天佑,就是她也受不住,不吃这些菜,让它们放烂也不行,不能浪费。
杨秋瑾把嫩的长豇豆泡进酸菜坛子里,又从坛子里抓一把前两天泡的酸豇豆起来,切成沫,再切一些干辣椒段,热锅放油稍微一炒,酸辣开胃的炒泡豇豆就做好了。
老一点的豇豆,烧锅开水,焯水断生,放进红柳编制的簸箕里,拿去院子里晒。
茄子、黄瓜、南瓜、冬瓜之类吃不完的,同样切片或切条,稍微焯水捞起来,放进簸箕晒干,这样到了冬季,没啥绿色蔬菜可吃的边疆,还能拿出来炖肉或者炒来吃。
忙活完这些,她又把陈天佑找得十来个鸭蛋分一半出来,合着自己种的番茄,炒了一个酸甜可口的番茄炒蛋,又切了一些茄子,做了一个红烧茄子。
当饭菜端上桌,隔壁洗干净的小黑球王松阳,准时跑到他们家里来。
他先礼貌的叫了声陈叔叔、杨姨好,再把手里提的十来个洗干净的鸭蛋,放在杨秋瑾面前:“杨姨,我妈不会做菜,学了一个月还是学不会就放弃了,这鸭蛋她不会做,我拿给你做。”
陈胜青把小小的他抱上桌子,“你天天在我家吃饭,你妈不生气?”
“她生气也没用,我就不想吃她做的饭菜。”王松阳看着桌上的饭菜,直流口水,“还是杨姨做得饭合我胃口。”
陈天佑撇嘴:“这些日子我妈天天茄瓜豆角南瓜冬瓜车轱辘的做,你天天来吃不嫌腻?”
“吃不腻,只要是杨姨做得,我都喜欢吃。”才四岁半的王松阳,说话特别利索,透着一股精灵劲儿,他想了想,悄悄问陈天佑:“天佑哥,你想不想吃肉?”
杨秋瑾这些日子为了销掉家里长得格外茂盛的各种瓜果蔬菜,天天换着花样做这些菜,做肉的时候少,把爱吃肉的陈天佑馋得不行,天天念叨着要吃肉。
陈天佑眼睛一亮:“想啊。”
“你等着。”王松阳吧嗒跳下比他高点的椅子,蹭蹭往外跑。
“他干啥去?”把鸭蛋放进厨房,打算做成咸鸭蛋的杨秋瑾,回来看见王松阳跑出去,诧异问道。
陈胜青给她拉开凳子,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说是要给天佑弄肉吃。”
杨秋瑾:?
他一个小屁孩,上哪弄肉。
王松阳蹭蹭跑回家里,王家正准备开饭。
王建军见他跑回来,端起桌上他刚从食堂里打得一份油汪汪的红烧牛肉就要跑,伸手去抓他,“你给我站住,你把菜端哪去?”
“端隔壁去。”王松阳挣扎,“天佑哥哥想吃肉。”
梁雪晴一听,马上说:“让他端去吧,他天天在人家杨姐家吃饭,我给杨姐钱票,她也不收,只说孩子家家的吃不了多少,我都不好意思了。”
王建军最听她的话,闻言手一松,王松阳立马端着饭盒跑开了。
王建军望着他离去的背景,头疼道:“这小子,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天天去人家家里吃饭,别人要看见,还不知道怎么说我没教好孩子。”
“爸,话不能这么说。”在一旁乖巧吃着白米饭的王松月道:“天佑刚来部队的时候,杨姨忙不过,天佑每天都在咱们家吃饭,我妈还接他放学,管他学习。现在杨姨没那么忙了,有时间管天佑,在家里做饭,弟弟过去吃饭,杨姨肯定高兴,觉得能还妈妈的人情,我觉得没人会说我们什么的。”
王建军被她这么一点拨,叹着气道:“你弟弟要是有你一半聪明懂事,那就好了,你妈也不会那么操心。”
王松阳把牛肉端到陈家的饭桌上,陈天佑眼睛都冒绿光,“哇,牛肉,我喜欢吃。”
“喜欢吃,你就多吃点。”王松阳把装牛肉的饭盒推到他面前,自己拿起杨秋瑾给他的勺子,舀一大勺炒泡豇豆,一勺番茄炒蛋,一勺番茄汤汁,跟白米饭拌了拌,火急火燎的往嘴里送。
颗颗分明的白米饭浸泡了番茄酸酸甜甜的汤汁,配上黄亮亮,酸酸辣辣的泡豇豆,一口吃下去,拌饭酸中带甜,回口微辣,好吃的让王松阳眯起眼睛,直呼太好吃了。
而一旁的陈天佑,则使劲的吃肉。
“别光吃肉。”杨秋瑾给陈天佑舀一勺番茄炒蛋,转头又给陈胜青舀一勺,“你说这俩小子是不是生错家庭了,我怎么感觉王松阳才是我儿子,不管我做什么菜,他一点都不挑食,反而天佑这臭小子,不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