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霁与其说是追责, 倒不如像是朋友间的谈心聊天。
这轻松的氛围倒令怀特利有些意外,与他来时想的各种场面微微出入。
提起顾杭景, 他有了些说法,敛睫, 又轻笑了下。
“我和她是上个月碰到的,那时候, 她还在忙杜特的策划项目,是我注意到她,但她并没有注意到我。我察觉到,她可能是怀孕了,但这也仅仅是个想法,你知道,银光目前的策略大概是不太喜欢怀孕的女士参与职场。”
怀特利的话说得中肯而直接:“那会比较影响我们的项目完成时间。”
“你是怎么发现她怀孕的?”
怀特利笑了笑:“孕妇和普通成年女性磁场略有不同,仔细观察你会发现,她们就是会有种掬态,不是说这种憨态可掬不好,我反而很认可。”
黎清霁:“你是个有特殊品味的人。”
怀特利:“过奖了,那你呢,银光内部知名度最高人气又最旺的总裁,年纪轻轻登上这样的位置,许多外媒报纸说你德不配位,你觉得自己承担得了这样的大局么。”
黎清霁的眼神依然深邃,他的绅士在这位男士面前并不凸显。
不是那种伪装出的。
他的从容和气质向来天然而生,不用伪装出客气的笑,也不用附和人群,黎清霁往那儿一站,他就是贵气的焦点。
可是明显,他今天也有些自己的想法。
“我的品味或许和你一致。”
黎清霁手肘轻搭在办公桌上,不用故作玄虚的表情就让他能在这男人面前不落下风。
“行为特殊的女士或许是有些特别吸引力,但对我来说,沾了些憨态的女性到底少了些感觉。”
怀特利眉头微微凝动,对他这话表示存疑。
“你很在意你的职员顾杭景么,你今天不止一次提到她。”
怀特利甚至想到黎清霁是为她来说话的。
那位女士要是打小报告,或是举报,或者说其他动作。
他同样有借口开脱,而她,占不到一点好处。
“有人说今天你抱着她从洗手间离开,你们二人是否有什么私情?”
“waitley,顾杭景今天生病了,我不过是行绅士礼仪,抱她好去合适的场所。”
“合适的场所就是您的办公室?”
怀特利的问句像能穿透人心,一针见血。
可黎清霁没有半分耸动。
他像一座直穿云雾的大山,拨开那片云雾,窥见一丝真貌,可在那山尖上,是另一层更深的神秘。
黎清霁仍然以上位者姿态靠坐在那儿,确切来说,他不算那种很刻薄的上位者,他一直是以一种尊敬、平等的态度对待怀特利。
但那种直视难免要人觉得不适。
或者说,是俯视。
waitley忽然有种感觉。
他今天不是来找他兴师问罪。
他是以跟自己同样的方式,像对战利品的持有表示占有、炫耀,甚至是。
同等狩猎者的怜惜。
怀特利心中忽然有种感觉闪了过去。
他就是那个占有了猎物的人。
所以在同类的磁场中,他不会害怕,不会避让。他就是来炫耀的,带着知晓自己对那位女士的喜爱和渴望。
“你就是那个和顾女士有关系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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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顾杭景还是有些担心黎清霁那边情况想要起身查看。
不为别的,她实在怕那男人像他说的那样真的和对方动手。
他打那人一顿可以,一时之气是出了,可之后并不体面。
短暂的交集中顾杭景发觉了那人就是个绅士点的混蛋,他讲究语气,讲究方式,他简直要人看不出他哪里混蛋。可要是这节骨眼黎清霁用不体面的方式来解决,那么于之后是大隐患。
她忍不住找到他办公室那儿去,却在这之前碰到来倒咖啡的戎洁。
在过去之前她隔墙望了眼黎清霁办公室的方向。
心里想着希望她过来的消息不要被里面的黎清霁知晓。
碰到顾杭景,戎洁很意外。
“杭景?你没事了吗,身体没有不适了吗。”
顾杭景有点突然,连忙收起意图:“哦,戎姐,我好多了,您呢?来接咖啡啊。”
“对,她们有好的意式浓缩,对了,今天要加会班,辛苦你们了,晚上好好犒劳下你们。”
“没事的戎姐,这是我们分内之事。”
“但我还是有问题想要问你?”戎洁其实一直对这问题好奇极了,见这周围也没别人,确实是好时机。
“你就趁着今晚饭局之前和我知心地讲一句,你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知道顾杭景结婚也有几个月,结合她这段时间的这些事。
办公室的一些大姐姐们都不是傻子,不可能这点风声瞒不过去。
其实顾杭景到这节骨眼也不想继续瞒,见状,只得说:“对,戎姐,我告诉您您别告诉别人,我确实是怀孕了。”
戎洁睁大眼:“真的?情况怎么样,几个月了。”
顾杭景:“有几个月,快14周的样子。”
“天呐。”办公室的大姐姐们对这事明显第一反应不是排异,而是惊喜,她嗓门不自觉大了起来:“你真有喜事了,天啊,杭景,我真的恭喜你。”
她一手端着咖啡杯一手像揣什么小宝藏一样去摸顾杭景的肚子,动作轻柔,却也是掩盖不住的惊喜和柔软。
“好小啊,好神奇,我和我先生也是备孕好久没有怀上,你有没有什么心得,和我聊聊?”
眼见着周围愈发多的人转头注意过来,顾杭景想,完了,这下还隐藏什么。
直接明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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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节骨眼外面传来顾杭景的声音,怀特利难免侧目往那边看了眼。
可在刚刚,他问了出来。
在黎清霁并未表态的注视中。
察觉到事态的他当然有些摇摆,摇摆的从不是那个女人本身要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而是面前这个男人。
要是他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
他不会害怕,相反会兴奋,能和黎清霁当面对峙的机会不多。
可偏偏,他是那个狩猎者,那个捷足先登,早自己一步的人。
好像闭环有一处缺口被他找到,那处缺口并没有成为他的把柄,反而要怀特利悬底,要他第一次失了分寸。
他能在意什么?
他不在意任何一个女性对自己的讨伐,不在意周围人和自己的竞争,可他唯一会在意的是,一个会和他竞争的同性,来自同性的捷足先登,来自他的轻视,一开始就比自己技高一筹的同性。
那种碾压会比任何一位女性的直接打击能叫他破防。
怀特利真怕那种误会开到自己身上来。
“我不会把这些当作是我的筹码,wait ley。”
黎清霁甚至也没有笑。
只是保持一开始的平和淡然。
“你就是顾杭景幕后的那个人?”
黎清霁:“不能这样说。”
“waitley,我得到她的时候,你甚至还不在这里。”
怀特利四肢都要开始发麻,他要红温,因为没有什么比,他把玩笑开到自己那样熟悉的,那样忌惮的人身上要难办。
他可以开任何办公室女同事的玩笑。
但他不能开和黎清霁有关的,这是规矩,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哪怕他今天是奉领导的命来视察,来共庆,他的实际地位还是比不过黎清霁。
从头到尾都比不过。
“我不算是她的谁,但对我来说,她是比我生命还重要的人,我可以豁出一切我自己的信仰,只是为了她,这样说你可以明白么?”
“你……”
怀特利怎样也想不明白,除非是夫妻,他怎么会。
正常一个男人怎么会在别人面前把自己地位放这样低。
“你是她的丈夫?”
“不算。”
黎清霁望着他的眼睛温润深沉,却又带着生来的诮笑。
“我对她的迷恋,比你对她的要早,对,就在这里,你目视着她背影的时候,或许我也在我的高层办公室里看着,透过我的摄像头,透过我自己的一切设备。这样说你可以明白么,waitley。”
“我不明白。”
这样说怀特利就头皮发麻了。
他已经觉得自己的行为够病态,可他的面前,怎么会有一个比他还病态的人。
“你不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