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滚下来。
滚烫的,就砸在翟洵的手边,他指腹卷了卷,呼吸因此停顿了两秒,他抬手用力抹去沈名姝的泪痕,道:“不然呢?”
他是生气,沈名姝明知道那是一群什么人,李月又是个什么东西,明明挨过刀子还不长记性,偏要凑上去让人欺负。
一次次心软,一次次产生希望,结果呢?
他们把她当什么?是隔了几年都全忘了,还是真以为血缘就是一切,非得自己巴巴要过去受罪?
伤她至深的人,对她毫无怜悯,随意丢弃的人,她倒是接受良好,也不见当初她把这点善心拨到他身上。
他去的时候,那双眼明明就是哭过的,见到他后偏偏什么都不说了,装着一副无所谓一点没事儿的样子,他是什么好糊弄的人吗?跟他面前演戏?
那现在又何必哭给他看?
“我以前跟你说的,都白说了。李月算什么东西?沈家又算什么东西,他们来请,你也该掂量他们配不配!你倒是心善……”
翟洵浑身躁意,看着她哭更是说不出的憋闷,他话越是说得清楚,越透彻,他心底深处的火气便越涌得厉害,他恶狠狠道:“沈名姝,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这就是你所谓的公平?”
沈名姝心底委屈,即便挖去腐肉,也是一个奇痛的过程,她再没心没肺就当没有李月这个妈,但心脏深处也还是需要时间去修复。
一旦决堤,她的眼泪便似怎么也止不住,她每次开口,便是一滴滚烫的泪水滑下来,她从不知道自己居然能有这么多的眼泪。
她承认她有问题,她起码去的时候该同他说一声,哪怕到了那里发个消息,她应该想到的。翟洵放下紫园一堆人,宁可开罪老爷子也从那边赶过来,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也理解翟洵的生气。
她也承认她这行为活该,罪有应得,不该答应李月。
可翟洵将话说成这样,半点不手软的手段,她便控制不了的难受。
翟洵蹙眉凝着那泪水,额间跳得厉害,他冷冷道:“你做这件事,就从没考虑过我。没想过跟我说一声,也没想过我会找你,更没想过联系不上你,我会不会着急。你当初说情人?论起情人二字,我怎么觉得我更像——你的情人?嗯?”
需要的时候,想起来的时候就理一理,哄一哄,想不起就算了。
是吗?
翟洵嗓音里透着难以消弭的沉闷,他问她。
沈名姝:“你少用你的想法来猜测我!”
她抹去眼泪,委屈换作恼火,翟洵生气她能理解,可他字字句句不饶人,一句比一句狠辣,她再理亏,也上脸了。
“我猜测?那你倒是做点让我不这么想的事来。”
他面上始终阴沉沉的,没半点好脸色。
沈名姝看得窝火,看得心里难受,偏往日的牙尖嘴利此时都喂狗一般,她负气甩开翟洵的手,转身去了卧室,‘砰’一声,狠狠关上!
翟洵站在原地,躁意与郁气犹如扑天的海啸,他气得心口生疼,摸了根烟出来,几口便抽到了底,第二支刚点,他烦躁捏碎在掌心里,而后将门拧开,好在沈名姝没有锁门,否则他不介意踹门。
只是开门前有一瞬间他莫名想到如果踹门,会不会吓到她?翟洵被这念头搞得更烦闷了。
门打开,翟洵几步便走到床边,把床上的人拉起来,沈名姝甩开他,被他合并双手直接禁锢到头顶,而后微冷的唇便印上来。
沈名姝挣扎躲开,翟洵一手握紧她的双手,一手熟练掀开,似剥水蜜桃的粉皮一下,露出光滑饱满的果肉。
“别碰我……”
话音落下,嘴角便传是疼意,那吻不似吻,更似纠缠,沈名姝也来了火,反咬回去,于是那唇舌便宛如刀剑,相互折磨着。很快血腥气与沉重的呼吸,交递在二人之间。
沈名姝闷声道:“翟洵,我恨你。”
翟洵扯了扯唇:“是吗?不爱?”
他想,沈名姝当然是不爱的,否则今天也就不会吵成这样。她心里没他,这种意识让翟洵的不痛快到达了顶峰——至少,她爱得没那么深。
沈名姝没什么想法,因生涩疼得蹙眉,她咬牙道:“情人,有什么好爱的。”
翟洵只是手掌越发用力,快要将她捏碎一般,平静道:“嗯,好。”
卧室的床是租住时就有的,粗实木带皮革靠垫的床,席梦思床垫,但也做不到稳如泰山。一次次过于猛烈,撞得人心慌。
“疼,你出去!翟洵,你混蛋,滚出去!”
沈名姝少有的破口大骂。
凛冬天,回家时吵得厉害没人想到开暖气,彼时这卧室里冰冷刺骨,除了人体的温度和呼吸,什么都是凉的。
她紧张,不放松。
翟洵也疼,他重重拍了下她的屁一股,恶狠狠说:“别动。”
大抵是他手松了,她也没想那么多,就是脑子里想扇他,随即她一巴掌甩男人脸上。
‘啪——’一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然后烟花亮起来,照得屋内一片忽明忽暗,床上的影子呼吸紧促,气压如被抽干的空气,压得人喘不上气。
隔了好片刻,翟洵无怒,阴恻恻笑起来,他缓缓问道:“舒服了吗?”
沈名姝道:“没有!”
“那再打一个?”
事到如今,沈名姝还有什么好怕的,她是真的很不舒服,胀得要命,她抬手就要扇过去,翟洵轻易捏住她细薄的手腕。
翟洵咬牙切齿:“你还真敢打。”
沈名姝冷呵:“你自己要求的,我有什么不敢?”
其实她也紧张,之前她是不小心,但今天她是有意为之。
她扇了翟洵,非常响亮一个耳光,她相信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打过他的人,所以今天,她肯定是逃不过一劫,索性拼着头脑发热吵个彻底得了。
沈名姝不知道她越紧张,暴露得越多——翟洵险些没死在那儿。
他弄得也烦躁,脸上火辣辣的,这辈子的耐心都耗尽了,可听着沈名姝又是骂声音又哑,也不知抽什么疯,巴掌后他狠狠几下后,真不忍心弄了。
直接退出去。
翟洵眸色沉沉,他摁亮灯,然后去看床上的沈名姝,她侧着身被子把头都蒙住了,所以他看不到她的脸。
好一会儿,他轻而易举将被子扯开,而后看见透红的脸颊,上头还有眼泪的痕迹。
他的手还凉,指腹下意识替她擦去,她躲开了,又被他掰回去。
他不喜欢她躲她。
翟洵深吸一口气,将被子替她盖好,他脸色阴沉,可动作却营造出一种暧昧温柔的氛围。
“姝姝,我答应你慢慢来,但你知道……我没什么耐心,所以你也别太慢。”
他这时候倒是心平气和起来:“你说要公平,我给你公平。可前提是,我要的,你得给得起才算数。”
外头的烟花声此起彼伏,夜空绚烂。
那只青筋毕露,指节清晰的手隔着被子落在她的腰上,轻轻捏住,语气却是透着杀伐的气息,他不容置喙道:“沈家那些人我会处理,以后别见了。”
第33章 chapter 33
临近十二点的夜晚, 热闹却不如八九点的时间,人们似乎不再那么期待钟声的响起。广场空地的人也消散殆尽,只剩下寒风吹动着地面星星点点的残渣, 以及天空偶尔乍然亮起的烟花。
世界在这个节日的某个刹那, 显得无比空旷而寂寞。
‘咚——’
城市的钟声如长鸣嗡嗡敲响, 一瞬间, 烟火声填满八方。
炫目的光照在路边漆色的车身,后座烟雾寥寥, 跟寒风一起扭曲飘散,下一秒,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走上前, 弯腰到窗边, 低身询问:“翟总, 还放吗?”
翟洵没作声,低头深吸口烟,又隔了半分钟, 淡淡应了声。
沈名姝刚洗完澡躺回床上, 她很多年没有听过这一天的烟火声了, 她该是期待和喜欢的,但是今天,她没有一点心情去欣赏。
她甚至觉得烦了。
窗帘被她拉上,屋内的灯也灭了,可还是能听见一束束的光正破天而去,她睁开眼,即便灰茫茫的视野里, 她也能从窗口缝隙中看到如白昼的烟花正在制造光芒。
听那声音,和偶尔传来兴奋喝彩声, 这烟花应该是无比震撼的。
沈名姝翻了个身,摸着从抽屉里找了耳塞,把自己完全隔绝在这热闹的世界。她的眼圈微微发热,但很快又被她遏制,她将男人冷峻的脸从脑海赶出去。
连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们也在吵架,冷战,实在没意思透了。
她好累。
楼下停留了几个小时的迈巴赫,终于启动,后座的车窗缓缓升起,在万般热闹的烟花中,驶离……
-
初一。
沈名姝没有亲戚,挑了件新年礼物送给蔡冉,而后买了些礼品让她带回去给蔡父蔡母,另外还有一份便让蔡冉转交给钟平。
蔡冉让她一起回蔡家吃饭,沈名姝婉拒说,一是这种日子过去不方便。
蔡冉问:“二呢?”
沈名姝:“我热爱工作。”
“……”蔡冉默了默:“虽然这种日子也没什么特别,但总是不想你一个人……那你过来喝个下午茶也可以啊。”
“算了吧,你要家里待得无聊可以来工作室找我,这边下午茶也不错。”
蔡冉没思考那么多,按下想问的话,只能说好吧。
临上了车想起来,沈名姝给钟平都准备了礼物,翟洵却只字没提……
今儿没下雪,眼看着太阳已经出来。
翟家别墅里,翟洵坐在沙发上小憩,钟平给他上了一杯热茶,紫园的人来请了几次,翟洵也没动静,客厅里电话也是不停响,最后他只能将电话机的网关了。
他看着翟洵,早上从家中过来,就看见翟洵一脸沉沉在沙发上坐着,沈名姝也不在,猜着两个人是发生了什么不快。
他道:“名姝上次带来的腊肠还没吃呢,今天中午一起煮了,请她过来吃午饭吧?”
翟洵微蹙了下眉心,他自认为已然对沈名姝用了最大的耐心,她想做什么,要怎么处理他们的关系,他都由着她。慢一点就慢一点,少见几面他也能忍。
可这不代表她就有随心所欲无视他,掌控他情绪的资格。
没等翟洵开口,门铃从外响起。
一个新来的佣人过来回话:“钟管家,外面有个姑娘说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