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其结果来说,什么也没有发生。
因为出租车开到一半,顾西穗就又睡着了。
要说她喝醉了的话,应该也没有,至少经过7-11时她还记得去买化妆棉和卸妆水;但要说没喝醉的话,她却彻底忘记了怎么上的楼、进的屋子。
她临睡着前最后一句话是:“权西森,请你不要伤害我……”
权西森愣了一会儿,才说:“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她这才满意了,在床上躺下来,之后就再次睡着了。
她真是他见过的最能睡的人了。
而权西森则替她脱掉了外套和鞋子,本来想把裙子也脱掉的,但想了想,不合适。他静静坐在床边,伸手抚摸她的发角,不久后才开了房间的一盏小夜灯,之后离开。
两个小时后,顾西穗才终于醒了过来。
血泪般的教训:千万不要穿着亮片裙睡觉,不然皮肤会像被无数蚊子撕咬了一般,又痛又痒。
而且,裙子也会被毁掉。
看着那些被压扁的亮片,顾西穗一阵心痛。然后拉开窗帘一角——理所当然的江景房。
通过周遭的建筑,她立即就判断出了她在哪个小区。因为从前,她家里在这个小区也有一幢房子,是顾西穗的爸爸买来给她当婚房的。
有点巧了。
顾西穗惨淡地笑了笑,才走出卧室。
权西森正在书桌对着电脑工作,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问:“醒了?头痛吗?”
他已经洗过了澡,换了家居服,正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工作。
“还好。”她弯腰挠着腿,迷迷糊糊地说:“我要洗澡,你有没有衣服可以借给我穿?”
“你随便穿。”
权西森从餐桌前站起,拿了一瓶矿泉水,把瓶盖拧开了,才递给她。
她接过去,咕嘟咕嘟地喝着,回忆了半天,终究是尴尬起来,抬头问:“我喝得很醉吗?”
“还好。”他微笑着说,然后伸手抚摸她蓬乱的头发,她到了这时候才思考起来,自己究竟是什么造型来着?
但他好像根本不在意,吻了吻她的唇角。顾西穗则满脑子都是个人形象问题,闪避着。
权西森笑了半天,揽着她走进主卧,打开一扇较为隐蔽的门,说:“衣帽间在这里。”
那是间挺大的衣帽间,似乎是拆了隔壁的小卧室重新打造的。
广东就是这样,再壕的豪宅都带着扑面而来的封建气息,仿佛只有三代同堂才是正常的,丝毫没有考虑过有钱的单身人士或丁克族。
“你要穿什么?”
“T恤就好了。”
“我建议你不要穿我的T恤,作为一个生理还算正常的男人,一想到有一个只穿着T恤的女人在我房间晃荡,真的很崩溃的。”他一脸怨念。
顾西穗愣了一下,就笑了起来,说:“这就是你通宵未眠的理由吗?”
“是。”
他毫不避讳地看着她,她却又开始笑了,然后去挑了一套条纹真丝睡衣。
权西森看着那套睡衣,想了想,才发现她穿什么并没有区别,于是摇着头出去了。
他当然也可以趁这个时候做点什么,毕竟她人都在这里了——对很多男人来说,这是个机会。
但他不是那种会趁机占女孩子便宜的人,这是个原则性问题。
顾西穗简单地洗了澡,刷了牙,吹了头发,然后重新走出房间。
那时应该是凌晨四五点左右,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但窗外的鸟已经开始鸣叫了,不远处有轮渡经过,是广州的黎明才会特有的声音。
那房子很大,家具也很考究,但很显然,久无人住,有种奇怪的荒凉。
他在沙发上玩手机,顾西穗喝着矿泉水,走过去,附身,没想到他在玩消消乐,伸手点了一下,一连串的星星碎裂,消失。
她再点,再消失。
她的头发蹭着他的脸,他则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她用的,自然是他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然而在她身上,却是全然不同的气息。
他回头看着她的侧脸,忍不住去吻她的唇角、脖子,耳后。她呼吸渐乱,也迎上去,手指插进他的头发,低头吻着他的额头……
然后——
顾西穗的肚子就叫了。
权西森把头埋在她的胸前,笑了半天。
顾西穗也跟着笑,心想,这都什么剧情?
可是她喜欢她跟他之间那些细碎的时刻,以及不相干的情节,像尘埃一样缓缓落下,渐渐被浸湿,沉入水底,变成了真实的存在。
权西森抬头问:“吃饭去吗?”
“好的。”她说。
第37章 球鞋和包都不是刚需,歧视链才是刚需
顾西穗穿着他的睡衣就出门了,大衣一套,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甚至像特意搭配出来的一样。
权西森则换上了跟她差不多的衬衫和大衣,骤眼看过去,倒像是情侣装一般。
下了楼,天还未亮,他拉开车门等她上去,才绕到另一边。顾西穗报了地址,他开了GPS导航——一副跟广州不熟的样子。
到了地方,轮到他一脸意外了。
食在广州真不知是说说而已,广州有那么一条宵夜街,白天几乎没人,到了夜里两点半才开始堵车,全都是来吃宵夜的饕客。
昨天跨年,那条街就更是热闹了,即便已经凌晨五点了,还是满大街的醉鬼,吵着闹着要继续喝酒。
顾西穗指了一家常去的店,两个人找了个位置,点了小份的砂锅粥和其他几道菜,然后不声不响地胡吃海塞。
吃着吃着,权西森才突然想到什么,问:“你是不是还要上班?”
“对。”
“那我送你回去。”他说。
顾西穗其实有一点点失望,他却笑着说:“下午我去接你。”
毕竟也没办法说,通宵未眠,他也没力气了。
顾西穗便点了点头。
于是那天晚上就这样结束了,他送她到小区楼下,道别。顾西穗回房间,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在床上,边回忆边笑,之后看了一眼闹钟,才抓紧时间睡觉。
到了下午六点,他如约而至。顾西穗却被耽搁了,早上还特意备了约会用的衣服,终于能走的时候却忘了换,穿着制服到地下停车场找到了权西森的车,拉开车门,还在低头系安全带,他的吻就压了过来。
那是个海盗一般的吻,带着掠夺一切的气息。
顾西穗大脑一片空白,揪着他的衣袖,刚准备回应,他却已经放开了她,之后说:“你昨天晚上就是这样对我的。”
顾西穗愣了一下,又大笑起来,问:“我们可不可以……直接跳过那个吃饭聊天的过程?”
“不要。”他一口回绝,怨念地看了她一眼,说:“万一你又饿了呢?”
顾西穗依然只是大笑。
他带她去了一家日式烧烤店,不算太贵,但也不便宜,只是口碑还不错的那种。下车时,他说:“你好像很喜欢吃三文鱼。”
“你怎么……”
问到了一半,顾西穗才想起来,哦,二沙岛,那天她就专注吃三文鱼了。
喜欢你的人,永远会在这些小事上告诉你,他们有多在意你。
他们面对面坐在装修很考究的店里,顾西穗谈及她迟到的原因:是因为一个高中生刷了他母亲的信用卡在某品牌买了一双球鞋,六千块,那母亲就带着孩子来退货。
品牌方照例把这种事情丢给商场,关辛悦解释了半天,没有用,只好叫了顾西穗。
1月1号,正值假期,商场里人来人往,顾西穗便把那对母子带去了只有VIP客户才能去的会客厅,看着那中年母亲气愤地说:“我们家也不是买不起,但你说,一双鞋六千块,多少人能负担得起?他还是个小孩子,你们商场又是怎么做事的?就给他刷了卡?”
顾西穗倒了杯水给她,又抬头看了看那个高中生——00后的身高真的太恐怖了,才高中,居然就已经快一米九了。
那少年手长脚长,却仿佛无处可放似的,一直低着头,脚上则穿着一双山寨版的球鞋,还是限量版。
她不确定那鞋是他自己买的还是他母亲买的,却知道一个男生因为一双鞋将会在校园里遇到什么。对青春期的男生来说,球鞋就相当于女人的包,其实根本没那么重要,却关乎自尊心——但其实球鞋和包都不是刚需,歧视链才是刚需。
顾西穗问:“他满十六岁了吗?”
“今年正好十六……”
说着说着,那中年妇女也意识到什么了,十六岁,就意味着已经能够承担民事责任了。
她是个毫无疑问的上班族,单亲,应当收入还不低。
顾西穗耐心地看着她,其实她很清楚她退不了货,她只是太累了,想找个人说话而已,没办法直接指责儿子,所以借这个机会倾诉。她并不是说给商场的人听,而是在说给她儿子听——却不知道那孩子听懂了没有。
“怎么看出来的?”权西森好奇地问。
“什么?”
“单亲。”
“因为那个男孩子缺乏跟成年男性对话的能力,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在跟品牌方交涉,那个男生会回避男性sales——”
权西森正在给她倒酒,听到这话,动作停顿了一下。
顾西穗顿时就心里有底了,他也是单亲。
权西森突然眯起了眼睛,好奇地问:“有没有人说过你太聪明了一点?”
顾西穗想了一阵,如实回答:“没有。”
权西森就笑了一下。
“不好吗?”
“不好。”权西森道:“这样就不好骗了。”
“前提是,你要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