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告诉他,之前她在得知陆之奚去中国后,就托她爸爸找到了陆之奚的表兄陈书淮。
“内地,尤其是北京,是特别安全的地方,外国人入境是很麻烦的,所以就算之前有媒体方来找你,也都只是一些中间人,遇上了跟警察叔叔一举报一个准。
“陆之奚之所以能派人守着你,帮你挡记者,是因为他表兄家里很特殊,在内地有正规的安保公司。他既然能守着你,身边肯定也有人保护,他家里人应该是实在找不到人,才给你打了电话。”
得亏是莉莉跟陆之奚比较熟悉,才得知了这两家背后的一些弯弯绕绕,把这件事告诉了蒙绍。
“退一万步说,你那前男友聪明的很,挑了个在香港上市的公司下手,严格来说还算是大义灭亲,维持金融市场秩序,要是真有人要弄他,偷证据,他人在中国,是有正当理由被保护的。”
话说到这一步,蒙绍也没什么遮掩了。
他告诉蒋萤,那小子不会有生命危险,也不太可能被利用,但这人把家族内斗搞得这么极限,就是明晃晃地跟他爸爸和爷爷撕破脸对着干,看谁把时机算得准,看谁捏得筹码多,玩的就是股价和心脏谁先停跳。
“小小年纪敢玩儿这么大,真是个疯子......”蒙绍笑了一下,“不过之后你还是小心一点儿,要是出学校就告诉我,我找车接送你。”
蒋萤本来也只是想确认陆之奚的安全,至于他怎么去跟家里夺财产,跟她确实没什么关系。
听蒙绍分析完后,她松了口气,不再想这件事儿了,高高兴兴地去休息室找周安宁。
她到的时候,周同学对面沙发上正坐着俩帅哥,长得一模一样,大双眼皮高鼻梁,笑起来妥妥的阳光小狗。
双胞胎其中的一个对周安宁问:“你们研究心理学的是不是很会观察人的微表情,能够很容易看穿别人在想什么?就像读心术一样?”
周安宁同学咬着奶茶吸管,用一种怜爱的目光看着他们,说:“那基本都是骗人的。”
“噢,那你们都做些什么呢?”
“我们会用脑电记录察人的大脑活动,观察人们在不同情形下的情绪反应。”
蒋萤在周安宁身边坐下,见这两个男孩儿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笑着对他们说:“打个比方,我们可以用这个设备测试一下哥哥看到心动的女孩子的时候,弟弟的大脑会不会同时有反应。”
这话一出,周安宁秒懂,也露出一个有点儿邪恶的笑容。
坐在对面的哥哥直接笑了,弟弟捂着脸,“姐,你们放过我,我哥有女朋友。”
前几天她们俩看上的模特们都陆陆续续到了,都来跟她们打招呼聊天。
里面最小的才十七岁,叫季洵,脸很嫩,衣摆一撩却是诱人的薄肌,蒋萤摸了一把才知道弟弟还在读高中,手还没离开人家的腹肌就开始颤抖。
然后周安宁立刻怀揣着欺负男高的罪恶感又摸了两下。
帅哥们性格都很开朗,知道她们俩是老板的朋友,也知道蒋萤也是老板之一,纷纷把情绪价值拉满。
蒋萤和周安宁玩得不亦乐乎,临走前大家用拍立得拍了张照留念,还拉了个群,周安宁满脸期待地问之后能否在群里要腹肌照,帅哥们相当大方地说可以,随时要。
于是这个群被命名为「男菩萨庙」。
夜里八点,蒙绍开车送她们回到学校。
刚才在拍摄基地虽然有吃的,但都是些低油低脂的沙拉,两人都没吃饱,直接奔向卖夜宵的小食堂。
“每个圈子都太不一样了。”
蒋萤坐在食堂里吃着热乎乎的麻辣烫,跟周安宁聊起这件事。
今天在拍摄基地的时候,也不乏有人听说她和同是股东的莉莉关系好后,把她也当成富家小姐,开玩笑般说着类似“萤萤总给个机会”的话。
这对蒋萤来说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次了,蒙绍听到的时候在旁边捂着脸笑得直抽抽。
时尚圈的人们有着年轻漂亮的皮囊,而皮囊之下是勃发的生命力和在名利场里周旋攀爬的欲望。
而商界又是另一种波澜壮阔、杀人不见血。
蒋萤想起蒙绍今天跟她分析的那些话,止不住感叹,相比之下,校园真是个相当宁静的地方。
“学校里的环境是比较单纯,但照样得卷职称,这还是拿到教职之后的困难,在这之前都得先想办法把博士读出来。咱们学校这两年,每年都有博士跳楼。”
周安宁叹了口气。
她现在已经拿到了几个不错的硕士offer,肯定是有学上了,指不定还能和蒋萤一起去美国,但读出来之后能不能找到工作,要不要继续读博士,还是很迷茫。
蒋萤最近忙完了毕业论文的事情,也开始继续找新的科研机会,投递了好几份材料都还没有回音。
她现在还是大四学生,但许多课题组的核心工作都倾向于找研究生以上,经历过更成熟的学术训练的学生,可新的科研经历又关乎她研究生第一年选择导师和美国的院校,这是个难题。
换做以前,蒋萤大概也会跟着周安宁一起唉声叹气了,但在这两年里她经历了太多麻烦事儿,反倒觉得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事实证明,人在无数次脆弱和崩溃中并不会死,而是会渐渐变得稳如老狗。
她淡定地吃了一大口裹着浓香辣汤的方便面,安慰周安宁:
“机会总会有的,放轻松,实在不行,咱俩可以毕业以后去学校门口卖烤肠,左边写‘五元一根’,右边写‘附赠心理咨询’。听说法学院的同学已经这么干了。”
过了几天,好消息果然来了。
蒋萤收到一封邮件,是京师大心理学系的一位教授给她的回信,说是看过了她的应聘材料,想跟她当面聊聊。
这位教授叫程蕴仪,一直专注于孤独症谱系障碍的研究,她的这项课题组是与医院合作,通过检测孤独症人群的神经机制,研究特定的干预技术在的治疗效果。
为了给课题组筛选合适的被试,今天程教授在一间托管机构与患者家长见面,便和蒋萤约在了一家高档商场的咖啡厅里。
工作日里,咖啡厅里基本没什么客人,她们坐在咖啡厅角落的位置交谈。
在蒋萤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过往的经历后,程教授对她说:
“有过ASD研究课题的经历、做过志愿者、有临床方向的科研,从学术角度看,思路还是蛮清晰的,我很欢迎你来我们课题组。”
每个研究领域都是一个小圈子,蒋萤听过程教授的一些小八卦,譬如她年轻时在德国留学,和一个英俊的德国心理学家有过一段浪漫的关系,但她最终选择回国教书,并且一直保持单身。
年近五十的程教授虽然眉眼间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举止说话时总带着一种知识分子的文雅和不曾被婚姻磋磨过的活泼。
“我有点好奇,排除挣钱养活自己和名誉地位这些考虑,你有想过自己做学术是为了什么吗?”
蒋萤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思索。
程教授让她可以慢慢想这个问题,“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做学术是很枯燥的,你要想在这条路上走得远,坚持十几年,乃至几十年,心里一定要有明确的意志,让你能坚持下去。”
见面结束后,程教授先离开了,蒋萤在商场一侧的小路边上等蒙绍派的车来接她回学校,没过多久就接到了司机的电话。
“车到了,灰色的商务车,哎,姑娘我看见你了,稍等啊马上来。”
电话一挂,一辆深灰色的车就正好停在了她面前。
蒋萤走上前去拉开车门,可没想到车里面竟然有人。
那人穿着帽衫,帽子戴在头上,身边的皮质座椅上放着一台电脑。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人就抬起脸来,露出一张略有些苍白的秀气面孔,帽檐下一双被阴影覆盖的琥珀色瞳孔看着她,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撞见这一幕,蒋萤吓得心脏都停跳了一秒,下意识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陆之奚先拉住了她,笑着说:
“不是要找我吗?这次你没认错。 ”
第44章 偷看
三月初的北京, 春寒料峭,风还是刺骨的冷,阳光依旧没有温度。
当蒋萤蓦然被那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小臂, 拉向暖气充足,气味清雅的车厢内时, 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反应过来。
砰地一声, 车门关上, 这辆低调的深灰色豪车便驶向了这座高档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一身黑衣的壮汉司机识趣地下了车,全隔断设计的挡板下降,宽敞的后车厢就成为一个独立私密的空间。
“手怎么还是这么冷?”
陆之奚将她抱在怀里, 将她冰冷的双手裹在自己的手心,试图将她焐热。
蒋萤堪堪反应过来,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但陆之奚像条圈住猎物的蛇一样将她紧紧卷在怀中。
她泄气般问:“......你怎么在这里?”
陆之奚见她不把他往外推了, 心满意足地将脸埋在她乌黑柔软的发丝间, 轻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低声道:
“最近有点儿忙,给你打电话又惹你生气,一直没有联系你。听说你想找我, 我就来见你了。”
看来把家里搞得鸡飞狗跳这件事, 的确让他变得很忙,就连原本清澈的声音带上了哑意, 尽是掩藏不住的疲惫。
而所谓的“听说”, 肯定是那些隐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的保镖向他报告了情况。
蒋萤的心里已经波澜不惊,她就知道那些人没离开过。
“我找你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只是最近你们家的事情闹得太大,我以为你出事了。”
陆之奚有些高兴, 扣住她的脸颊,亲昵地将脸凑近,与她鼻尖相对,视线交缠。
“你在担心我?”
蒋萤没吱声,不希望他把自己的人道主义关怀解读出过多的含义。
但这种沉默在陆之奚眼里就成了一种默认,他的呼吸因为欣喜变得急促了。
就着这亲近的姿态,他的目光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徘徊,口中轻声问:“萤萤,我可以亲你吗?”
“不行。”蒋萤别过脸去。
陆之奚又把她往怀里拉,语气里充满引诱:
“可你和俞斯言已经分手了,对吗?你们那天去了一趟书店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我知道你有那种责任感,但现在你不用再顾及他,我们可以做任何事,就像以前那样.......”
“就算没有斯言,我也不想。”
蒋萤叹了口气,又说:“你能不能不要再监视我了。”
“我是在保护你。”
“别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如果纯粹是好心,可以让你的人不要报告我的生活细节。”
陆之奚见她又不高兴了,继续耐心解释:“可是我很想你。”
蒋萤默然和他对视。
她告诉自己,面前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从容自若的男孩儿,其实是个漂亮的骗子、有钱的流氓、贴心的混蛋。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意思。
相反,他将一切看得很明白,然后故意混淆视听,搅乱她的逻辑,然后富有心机地引导她按照他的想法去思考。
跟他好好讲道理不听,蒋萤索性也弃疗了。
“分手之后,我也想你。”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