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柏熠直接甩开她的手,冷傲的声音像是一把刺刀直直地插进她的心里,“是什么给你了这种错觉, 让你觉得你可以在我身边待一段时间,”他上下打量她, 轻嗤一声,“情人,床伴,还是别的什么,你应该都不够格,收起你的非分之想。”
周粥的脸唰一下变得煞白,她点头,再赞同不过,“确实,您说的对,无论是什么,我都不够格,”她攥紧自己的手,克制住指尖的颤,面上是似笑非笑的平静,“不过,要是您亲我的时候,但凡少用点力,我大概也不会有这种非分之想的错觉。”
她眼眶泛着红,肩膀还抖抖索索的,苏柏熠看着她,神情愈发阴沉不定。
周粥挺直腰,撞开他的胳膊,擦身离开,走到一半,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又冲上来,她回头看他,唇角笑意更浓,“哦,对了,您以为我想让您当我的床伴,您在我这儿就够格了?实话说,您也不太够格,凶得不行,在床上也就只会喘,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无趣,还乏味,一百分满分,您顶多也就九分,离够格还差得远。”
苏柏熠面色陡然森青。
吴妈在厨房做好早餐,本是来叫两个人吃饭,结果一出来,就听到两个人一句怼着一句呛了起来,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周粥拉起客厅里放着的两个行李箱,快步往外走。
吴妈急着去拦她。
苏柏熠压着愠怒,“让她走,别管她。”
大门咣当一声关上,吴妈叹一口气,小声念叨着,也不知道在和谁说,“她昨晚都没吃饭,今天早晨又没吃,万一再有个低血糖什么的,晕倒在路上可怎么办呦,今天外面还降温,都快冷死了。”
苏柏熠盯着紧紧关闭的门,黑眸里怒气更盛,“卧室里有她的外套,给她扔出去。”
吴妈一喜,不知道是听错了还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欸,好,我马上给她送出去,顺便再给她带点吃的。”
苏柏熠双唇紧抿,不发一言,迈步上了二楼。
吴妈抬眼看他脚下的风都生出了火气,差点儿乐出声,能有小姑娘把他气成这样,也是少见,吵架有时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心里要是不在意,那对方说什么都不会生气,吴妈乐滋滋地回厨房去打包饭了,不过她没能追上人,她下去的时候,周粥已经坐上物业管家给安排的车走了。
周粥再气也不和自己的两条腿置气,既然他都说她不够格了,她就是提着两个行李箱走到小区门口废掉自己的腿,也争不出多少气来,有车不坐才是傻的。
她抵在车窗上,看着路边一颗颗往后退的树,慢慢平静下来,忍不住拿额头撞了一下玻璃,把他得罪死了有什么好处,他要想断了她的生路,应该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她真的是傻透了,今天早晨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傻透了。
他大概也就拿她当一只傻猫,心情好的时候就纡尊降贵地陪着她逗上一逗,像是上位者的施舍,她却傻了吧唧地当了真,还问他要不要?他不要,她还恼羞成怒,他肯定更觉得她傻了,不怪他说她是非分之想。
她该谢谢他及时敲醒了她,没让她继续头脑发昏下去。
阿苓觉得周粥最近有些不对劲儿,她都快把x公司当家了,半个月不到,已经开发出两个意向客户了,展台面积还都不小,几百平的大台子,这要是真成了,奖金不得拿到手软,虽然她之前也很拼吧,但出了个差回来好像更拼了。
午饭桌上,阿苓给周粥夹过去一个鸡腿,“我眼看着你这脸又要瘦上一圈,你说你现在这架势都快顶上三个拼命三娘了,明天你客户那求婚宴几点结束,结束了我们去吃大餐,给你好好补补。”
周粥咬一口鸡腿,“结束得不会太早,怎么也得九点多了。”
茂时主要是做展览展会,像求婚这种策划活动很少接,这个客户是周粥展会上的一个客户,和周粥合作过几次,对她的工作能力很信任,他想给女朋友一个难忘的求婚仪式,随便在网上找一个活动公司,他怕不靠谱,和周粥聊过之后,对她提出的几个策划方案很满意,就把这件事拜托给了周粥。
阿苓道,“那到时候我去现场看你。”
明天是周粥的阴历生日,阿苓想陪她一起过生日。
周粥捏捏她的下巴,“乖,你去了我也不一定能顾得上你,好不容易有个周末,你赶紧陪陪你男朋友,等周一我们再去吃也是一样的。”
阿苓回,“也行,反正大餐我肯定是要请你吃一顿的。”
周粥揉揉她的头发,“我们家阿苓最好了。”
阿苓笑,“不是白请的,回头我婚礼,你得当我伴娘,我提前预定了。”
周粥一口应下来,“没问题。”
第二天,周粥早早地到了酒店,她第一次做这种求婚策划活动,求婚事关两个人一辈子的回忆,她不允许自己出一点错,她把能想到的突发情况都提前做了预案,好在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当看到女生热泪盈眶地说出“我愿意”,周粥眼睛莫名地也有些酸。
客户的女朋友对求婚的安排是各种满意,尤其是一些小细节,她觉得周粥简直是做到她心坎里去了,客户一高兴,给了周粥一个大大的红包。
周粥拿着红包从酒店出来,已经晚上十一点多,她今天一直忙,饭都没怎么吃,手机更是顾不上看,微信上堆着好多未读信息,有姨姥的,有余兮的,全都给她发了生日红包,余兮去香江了,得到下周才能回来。
这个生日过得她都快成小富婆了,周粥打车回到小区楼下,到烧烤店打包了烧烤,又去便利店拿了几罐啤酒,可能是天气越来越热了,她今天想喝点啤酒,也想在今晚给自己一些放纵的奖励。
在家里,她也不怕喝醉,啤酒喝完,又找来了上次喝剩的半瓶红酒。
阿苓电话打来的时候,周粥喝得已经有些懵了,阿苓给她定了生日蛋糕,知道她到家了,才让人给她送过来,现在外卖小哥已经到门口了,周粥挂掉电话,踉跄着起身,手机顺着沙发滚了几下,掉到地毯上,她也没有发现。
密闭的车厢内,手机“嗡嗡”的震动声格外响,吴杭悄悄瞅一眼后视镜,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他三哥不接电话,也不按断,就由手机那么响着。
吴杭这一阵儿的日子着实不好过,任谁天天跟一个移动的冰山待在一起,都不会好受,吴杭甚至怀疑,三哥这些天阴郁成这样,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可他跟柯晓禹打听过,公司的各个项目都运行得不能再好了。
他天天祈祷,能有一个救世主出来,把他三哥哄开心了,顺便再拯救拯救每天处在水深火热的他,但是老天爷好像没听到他的祈祷,三哥的心情是一天差过一天,希望待会儿到了顾家少爷的生日宴上,顾家少爷能整出点什么花样来可以让三哥开怀点。
在震动声快要自动停下的前一秒,后座的人拿起手机,按了接通,但没说话,电话那头也没有任何声音,过了一会儿,“嘟”一声,电话挂断了。
苏柏熠看着黑掉的屏幕,面沉如水。
吴杭感觉到车里袭来的气压,开车开得愈发小心,车停在靖川酒店门口,吴杭刚要下车去开门,苏柏熠沉声道,“你给她打一个。”
“三哥,给谁打?”吴杭话问出来,突然福至心灵地想起三哥那天甩给简晴的那条手链,他小心翼翼地回,“我没周小姐电话。”
苏柏熠将手机扔过去。
吴杭忙按下电话号码,连打了两个都没人接,他回头,语气更加小心,“没人接,这么晚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车内昏昏暗暗的,苏柏熠坐在阴影中,吴杭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敛着呼吸等待吩咐。
不知过了多久,后座传来声音,“去她家。”
在台阶上等着的顾靖川,看停下的车好半天没人下来,他提步走过去,还没挨到车边,那辆车一个急转弯,掉了头,喷他一脸尾气。
周粥就着蛋糕又喝了一杯红酒,她头很昏,想直接去睡觉,但看着茶几上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实在受不了,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提起精神,简单收拾干净桌面,拎着一袋子垃圾要丢到门外。
一推门,声控灯亮起,周粥看着楼道里站着的人,愣住,“你来干什么?”
苏柏熠幽沉的视线划过她脸颊的红晕,“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我给你打电话了?”她摸了摸自己衣服,没摸到手机,“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我才不会给你打电话。”
苏柏熠一顿,懒得和醉鬼废话,转身就走。
周粥拽住他,“等等,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跟你说。”
苏柏熠停住脚步,回身,冷厉的眼锋扫向握着他胳膊的手。
周粥松开他。
苏柏熠耐心不多,“要说什么快说,我没多少时间浪费在你这儿。”
周粥反应有些钝,费了会儿时间,才语无伦次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我想说的是,你是很厉害,特别特别厉害的那种,你大概就是天上的那种高岭之花,我呢,我大概就是地里被人踩着的泥,所以我说我想在你身边待一段,确实是非分之想,但我再被谁踩着,我也是我妈的宝贝,我妈都叫我粥宝,她说我是她最宝贝的宝贝,所以,你不能那么说我。”
她仰头看着他,澄澈的眼睛里全是倔强,还掺着一点委屈,这委屈不是为她自己,是为她的妈妈。
苏柏熠眸光微动,片刻,开口,“抱歉,我收回那些话。”
“……哦。”周粥没想到他会道歉,他道歉了,她就不好再咄咄逼人了。
楼道里的声控灯虚虚晃晃的,她的身体也跟着晃了晃。
苏柏熠看她,“站稳。”
“我站稳了。”周粥说着话,身体已经朝着一边歪去。
苏柏熠伸手揽住她,迈步进屋,门自动关上,挡住了外面的冷空气。
两人站在狭小的玄关处,他的影子笼着她,周粥缓过那阵天旋地转的晕,撑着他的肩膀,想起来。
苏柏熠胳膊如铁杵一样箍在她的腰间,另一手掐起她的下巴,沉默半晌,终于问了出来,冷硬的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较劲儿,还有一点不想让人知道的别扭,“在床上我只有九分?”
周粥愣神了好一会儿,慢吞吞地回,“可能比九分要多一些。”
苏柏熠双眸沉沉地盯着她,“多多少?”
周粥左手慢慢勾出一个九,右手圈出一个零,放到一起,就是19,她看了看,觉出了不对,又把两只手调换了一下位置,变成了09,她开口,“多0.9分吧。”
不是19,不是09,是0.9。
苏柏熠长眸一闭,忍下要把她拆骨入腹的冲动,她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周粥打一个酒嗝,食指落到他的唇上,点了点,“这0.9多给你,是因为……你还挺会喘的。”
第19章
苏柏熠的喉结暴起滚动的青筋, 小臂揿着她的腰慢慢收紧力道。
周粥的手指还在轻碰着他的唇,他的唇好软,好像比她刚刚吃的奶油蛋糕还要软, 她停在他的唇峰处, 屈指将他紧抿的唇顶开一些, 定定地看着他, “今天是我生日,你要不要跟我说一句生日快乐?”
苏柏熠喉结又是重重一滚, 眸色暗过窗外的黑夜。
她摁着他的唇用力, “说不说?”
明明是在威胁, 话出口却像是在央求。
苏柏熠的唇贴着她的指腹张阖开, 低声道, “生日快乐。”
周粥眼里漫出了亮晶晶的光, 她勾起他的下巴,语意不清地咕哝道, “我想亲你了。”
苏柏熠x的眉心一跳, 粗哑的嗓子里挤出一个字,“亲。”
周粥捧起他的脸,一点点靠近,两唇间还剩一寸之隔, 她混沌的意识里突然出现了点清明, 她停下, 推着他的肩膀断开两人缠在一起的呼吸,小声说,“我想去趟洗手间。”
苏柏熠的眼神快要生吞活剥了她, “先亲。”
周粥不同意,“不行, 我要先去洗手间。”
苏柏熠很少有拿一个人束手无策的时候,他单手掐上她的腰,直接将她拎到了洗手间门口。
周粥进去,没关门,苏柏熠侧身,偏开视线,里面没有任何动静,苏柏熠又看进去,她站在洗手台前,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他走过去,她拿着牙刷想挤牙膏,但两只手一直错位,牙膏根本对不准牙刷的位置。
她现在醉得应该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苏柏熠从她手里拿过牙膏和牙刷,“你要刷牙?”
周粥点头,“嗯。”
她刚才吃了蛋糕,喝了红酒,喝了啤酒,还吃了烧烤,她得先刷牙,周粥靠着洗手台稳住晃动的身体,等着他挤好牙膏。
苏柏熠直接将她揽过来,沉声道,“张嘴。”
周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仰起头,慢慢张开了嘴。
几平不到的洗手间里,挤着两个人,他个子很高,严严实实挡住了白炽灯洒落下的光,她站在他的阴影下看他,他的皮肤很好,都看不到毛孔,眉毛浓黑,睫毛长长的,鼻梁高挺,唇是薄薄的两片,像刀,所以说出的话都很刻薄。
他还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瞳仁儿漆黑,眼尾狭长,笑起来格外好看,但她几乎没怎么见过他笑,他的世界到底是有多少的不开心,比她还要多吗。
周粥的手覆上他微皱的眉心,他这个严肃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在刷牙,倒像是在审什么让他不满意的文件。
苏柏熠看她,“低头,吐掉。”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