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吴杭看到他家三哥拧起的眉头,忙上前,想扶起周粥,他唯恐他三哥一个心气不顺,直接把这投怀送抱的姑娘给拎起来扔到院子里去,三哥最烦的就是谁挨他的身。
没等吴杭动作,周粥已经迅速站直了身体,她后退两步,又退了一步,再道一次歉,“对不起,没撞到您哪儿吧?”
她只当他们是第一次见面,距离余兮婚礼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他应该不会记得她。
苏柏熠冷冷地睨她一眼,没有说话,直接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吴杭悄悄看了一眼周粥,那么多想对三哥投怀送抱的漂亮姑娘,这是第一个成功的,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么漂亮的姑娘投怀送抱,三哥都无动于衷,他老人家该不会是真有什么隐疾吧。
周粥等人走远了,才轻轻拍了拍砰砰跳的胸口,她以后再也不看什么鬼片了,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给吓死,她沿着走廊慢慢走了一段,看着前面又分开的两条路,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该走哪一条。
这时,一个服务员从远处匆匆忙忙地小跑着过来,问周粥,“小姐,您是不是找不到包厢了?”
“对。”周粥看到服务员很高兴,这个地方太大了,要是让她自己一个人,她真不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服务员态度恭敬又小心翼翼,“我带您过去。”
有服务员在前面带着,周粥总算是顺利找x到了包厢,里面的酒局已经快要散场了,郑怀成被费远灌得七荤八素的,看到周粥进来,笑眯眯地站了起来,话还没说一句,又瘫回了椅子上。
最后费远和郑怀成的助理一起把醉成烂泥的郑怀成架上了车,其他的同事有家里人过来接的,有叫上代驾走了的,周粥作为唯一一个还清醒的人,留到最后,结完账,她要等到费远的代驾来,把他送上车,再和阿苓一起回家,阿苓男朋友出差了,今晚去周粥家睡。
阿苓悄声对周粥说,“费总好厉害,我们到后面实在喝不了了,郑怀成喝一杯,费总就喝三杯,最后郑怀成倒下了,费总一点事儿也没有。”
周粥看她也有些醉了,从包里拿出一瓶电解质水,拧开瓶盖递过去,“你喝点儿这个,别回头胃里难受。”
阿苓接过瓶子,喝了一口,舒服得叹了口气,她家周粥永远是最贴心的那一个,她喝了酒就喝这个最舒服,她说过一次,周粥就记住了,每次都会提前准备着。阿苓靠着周粥站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不行,她晕得厉害,“我不行了,我有点儿晕,我要去费总车上窝一会儿。”
周粥把阿苓扶上车,又回去看着费远,他今天是真的喝多了,平时喝酒都不上脸的一个人,今天脖子全都红了,费远看郑怀成的车走了,再也撑不住了,直接瘫在了路边的长椅上,周粥也给费远拧开一瓶电解质水,“费总,给您这个,多少能缓解一下。”
费远摆摆手,从兜里摸出烟来,点出一根叼到嘴里,“我抽烟最管用。”
他按着打火机按了几次都没把烟点着,使劲晃两下,再按,还是不出火,应该是坏掉了。
周粥想起自己包里的那只打火机,她翻出来,递给费远,“费总,您用这个。”
费远没接,他仰头看周粥,眼神灼灼,语气温柔,想借着喝醉捅一捅窗户纸,“麻烦帮我点一下呗,我现在手有点儿没准头。”
周粥拿着打火机不动,算是无声地拒绝,她不是不明白费远对她的意思,平心而论,他作为老板还不错,别的不说,就说应酬这种事儿,只要带着她们女生出来,他总是会护在前面,轻易不会让客户灌她们酒,但这也只是作为老板的不错。
她不想搞什么办公室恋情,更不想和自己的顶头上司扯上工作之外的关系,她刚在这个公司立住脚步,暂时也没有换公司的想法,所以她一直很注意,不想因为自己的什么举动给对方造成误会,他只是她老板,她给他打工,他给她发钱,仅此而已,她以为她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
费远无奈轻笑,从周粥手里拿过打火机,自己点上了,她刚进公司的时候,他以为她是个软性子的,谁知道穿了一身刀枪不入的铠甲,他怎么做好像都打动不了她,她比谁都能守那条上下级的界线,绝对不会越过一步。
两个人一坐一站,深夜的寒风吹拂而过,昏暗的路灯在地上打出晃动的影子,落到不知情的旁人眼里,徒增了些无中生有的暧昧。
黑色的车从路边静静驶过,还没开出两个路口,后座阖目养神的人突然开了口,“靠边,停车。”
吴杭靠边停下车,回头看,“怎么了,三哥?”
苏柏熠将身上的大衣脱下来,递给吴杭,“去扔掉。”
吴杭不解,“这衣服怎么了?”
苏柏熠回,“脏了。”
脏了吗,吴杭拿着大衣下了车,仔细翻了翻,他也没看到脏的地方啊,倒是有一股淡淡的清甜,像雨后的橙花,好闻极了。
苏柏熠降下车窗,神色不耐。
哪儿哪儿都是那廉价香水的味儿,呛得人脑袋疼。
第5章
十一月过完,周粥瘦了五斤多,果然劳心劳力的工作是最好的减肥方式,两场展都结束,她也终于可以在家好好过个周末。
周粥开始是和阿苓一起住,阿苓搬去她男朋友那儿后,她不想和陌生人合租,就自己租了个一室一厅,每个月的房租占她开支的大头儿。
小区是那种八九十年代的老小区,她住六楼顶层,楼道里有些破旧,声控灯时亮时不亮,偶尔还冒滋滋啦啦的声响,但房子内部装修得很温馨,房东是一对老夫妇,为人和善,小区紧挨着地铁,周边烟火气很浓,菜市场、各种好吃的餐馆小店儿,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周粥很喜欢这儿。
她这个周末主要是在家里补觉,中午吃完饭,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太阳都落下了山。
手机上进了好多信息,还有余兮连着打来的两个未接,周粥拥着被子靠上床头,浓密的黑发堆在颈侧,衬得雪白的一张小脸愈发清减,她给余兮回过电话去,电话很快接通,周粥先道歉,“余兮姐,抱歉啊,我刚在睡觉,没听到你的电话。”
余兮道,“你晚上有事吗,没事儿的话出来呗,我介绍男人给你认识。”
“什么男人?”
“当然是黄金钻石王老五那挂的。”
周粥又躺回床上,“算了,我不去了,和男人在一起费心又费钱,工作已经够我受的了,我现在只想把心费在挣钱上面。”
余兮不干,“哎呀,你来嘛,就算没有合适当男朋友的,也当认识人脉了,今天这场子可不一般,这里面的人你平时想结交都结交不到,我让我老公给你引荐,男人带不回去,客户总归能让你带回一两个,你赶快起床收拾收拾,一个小时后,我让司机过去接你。”
她不给周粥再拒绝的机会,说完就挂了电话。
余兮喜欢周粥,也心疼她,她看起来好像除了工作就再没什么让她烦心的事情,但余兮总能在不经意的某一时刻感受到她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孤独。
开始余兮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周粥从不提她家里的事,是在一次喝酒时,她喝醉了,只模模糊糊说了一句,余兮才知道她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第二天酒醒,余兮就当做什么不知道,也没做任何追问,她比周粥大五岁,算是正儿八经的姐姐,她能做的就是尽她所能,给她些她能做到的照拂。
周粥一听可以有机会认识新客户,顿时来了精神,她都没让余兮安排司机过来接,她自己打车过去的,是在郊区的一栋别墅里,她到的时候,余兮已经在门口等她了,还拉着她老公一起。
余兮的老公叫程昱安,他们算是闪婚,从认识到办婚礼,连两个月的时间都不到,能进得了余兮眼的人,从相貌到品性必定都是上乘,待人接物温润有礼,视线时刻都不离自己的新婚太太。
周粥对余兮眨眨眼睛,“我今天算是见识到蜜里调油是什么样子了。”
余兮佯装生气,“你少调侃我,账我还没和你算呢,上个月我叫你几次了,你都不出来,我看你工作忙是假,不想要我这个姐姐了是真。”
周粥冤枉,“要不我把我上班打卡记录拿给你看,我上个月每天都加班到十点多,一个月都没休周末,今天好不容易睡了个懒觉。”
余兮捏捏她明显尖下来的下巴,“那我就暂时原谅你了,我可跟你说,你待会儿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客户要找,男人也要找,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恋爱恋爱不谈,男人男人没有,日子过得乏味不乏味,”她凑到周粥耳边,“男人嘛,虽然有的时候是烦人了些,但也不是一点儿用也没有,你要是遇到个硬件条件好的,偶尔招来用一用,养颜又解压,不比你抱着枕头看那恐怖片强。”
周粥眼睛弯弯,“行,我加把劲儿,待会儿仔细找找,争取今晚就能带一个回家去用一用。”
余兮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就喜欢这小妮子识逗又嘴硬的可爱劲儿,她搂上周粥的肩膀,“你有这个觉悟就好,我已经给你看好了几个,等会儿让你姐夫给你重点介绍。”
其实都不用程昱安刻意介绍,周粥一进到房间里,已经有好几道视线注意到了她,借着和程昱安搭话,三三五五的人围了上去。
周粥今天穿了条杏色长款线裙,腰间系了根细细的腰带,更显腰身纤柔,头发松松散散地挽起,露出修长的肩颈线条,莹白小巧的耳尖缀着晶莹剔透的珍珠耳环,淡淡的妆容,一笑起来,乌黑的瞳仁里都似荡着春水。
郑怀成一双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周粥,一口气干掉了杯里的酒,那也止不住心里的痒,上一次他喝醉,让她给逃掉了,今晚他怎么也要把她弄上床。
他整了整衣服,用手捋了捋满是发胶的背头,信心满满地朝周粥走过去,门口突然热闹起来,郑怀成看到被人簇拥着走进来的人,脚步登时顿住。
苏柏熠来干什么?他可是很少会在这种场合出现,郑x怀成快步走向门口,美人待会儿再撩,现在还是攀关系最重要。
程昱安看到苏柏熠也是一愣,他忙放下酒杯,对周粥说声抱歉,他要借用余兮一会儿,“陪我过去跟小舅打个招呼。”
余兮不放心周粥一个人,想要找个人陪她,周粥让她不用担心赶紧去,她又不是小孩子,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能让程昱安态度都这么恭谨的人,想必地位更高,周粥想不出他会是谁。
只是……小舅?还是程昱安的,周粥坐在高脚椅上,看向门口,他年纪很大了吗,看起来最多也就三十岁的样子,旁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漆黑的眸子里浮出些笑,很浅。
周粥握着酒杯的手蓦地一紧,神色有些怔忪。
郑怀成好不容穿过一层一层的人,挤到前面去,他缓口气,轻咳一声,装出长辈的样子,看苏柏熠,“柏熠,你今天怎么有时间出来玩儿了,公司事情不忙?”
空气里静了一瞬,苏柏熠上下打量他一眼,懒懒回道,“您哪位?”
空气里又静了一瞬,细听的话,还能听到些窸窸窣窣的憋笑,这个郑怀成真的是丑人多作怪,他以为他是谁啊,还敢在苏柏熠面前充长辈。
要说在北城,有四大家族,顾家、王家、林家和苏家,苏家居四家之首,林家自从几年前将家族企业的重心移到南方,发展势头大不如从前,现在垫了底,在四家中排末位。
不过林家和苏家的关系一直很好,苏柏熠的父亲苏锦生和林家现在的当家人林明梁是多年好友,林明梁前几年和发妻离婚,娶了自己的秘书,两人相差二十多岁,老夫少妻,宠得很,苏柏熠见到人,看在林明梁的面子上,少不得也要叫一声伯母。
这郑怀成就是林明梁那二婚太太的亲弟弟,大家也就是当着他的面叫他一声郑总,背地里都不把他当根葱,郑怀成也知道,他今天好不容易才能见到苏柏熠一面,想仗着林家和苏家的关系,在苏柏熠面前充充长辈,借着他的势给自己抬抬身价。
他哪儿知道,苏柏熠的势岂是谁想借就能借的,别说是他郑怀成,他姐夫林明梁来,苏柏熠就算叫他一声“世伯”,给不给笑脸都得看心情。
郑怀成被弄了个没脸,勉强挤出些笑想做个自我介绍,苏柏熠已经把视线转向了别处,空气都比郑怀成有存在感,他不敢表现出一丝不满,灰溜溜地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余兮高高兴兴地回来了,给周粥讲她刚才看的那场好戏,周粥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余兮仔细看她的脸色,“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周粥摇头,拿下巴点一下远处的人,轻声问,“他是谁呀?”
余兮神秘道,“苏柏熠。”
周粥有些茫然。
余兮拍她的胳膊,“就是苏正集团现任的总裁。”
周粥抿一口酒,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份地位都不一般,只是没想到来头会这么大。
余兮跟周粥解释,“程家和苏柏熠的母亲柏家那边沾点儿亲,他和程昱安同岁,但人家辈分大,程昱安得管他叫小舅,最主要的是苏家和柏家现在都是他主事儿,程昱安也得靠着他吃饭。”
大家族的事情太复杂,周粥也只当八卦来听听,余兮需要时不时陪着程昱安应酬一些人际往来,不能一直陪着她,周粥自己待着也不无聊,因为总有人上来搭话,她在不知不觉中喝下了几杯酒,意识到自己喝得有些多,她就放下了酒杯,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想散散酒气。
郑怀成看她终于落了单,端着手里的两杯酒走了过来,要是搁别人,刚才被人那么下了脸,肯定早就找借口离场了,但郑怀成不是一般人,几杯黄汤下肚,他那点子色胆都能冲出宇宙去,他看上的人,他一定得弄到手。
其实周粥早就看到了他,只是不想搭理他,人走到她跟前,她不得不装做才看到的样子,客气地叫一声“郑总”。
郑怀成把酒递给她,周粥没接,“抱歉,郑总,我不能再喝了,胃有些不舒服。”
郑怀成面色沉下来,“怎么别人递你酒你就喝,我的酒你就不喝了,你难道对我是有什么不满?”
周粥道,“我哪儿敢啊,之前我们吃饭,我可是没少跟您喝,今天胃是真的不舒服,”她停一下,话头一转,“说起之前吃饭,那个园子真是漂亮,饭菜的味道也好,苏总也很喜欢那儿,他有应酬也总是定在那儿。”
郑怀成一顿,“哪个苏总?”
周粥回得高深莫测,“还能有哪个苏总。”
郑怀成狐疑地看她,“你怎么认识他?”
周粥笑了笑,不说话,让郑怀成自己去琢磨。
郑怀成背靠着启林集团,周粥不想得罪他,只能在言语上和他周旋,郑怀成手里这杯酒他拿了很久,谁都没有递,单单就递给了她,她不是没听说过一些下作手段,哪怕是她想多了,防着些总不是坏事儿。
周粥的笑进到郑怀成眼里,这里面可琢磨的事儿就多了,但他也没听说过苏柏熠身边有什么人,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苏柏熠的人,再借他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动一根手指头。
周粥不再多留,对郑怀成点一下头,“郑总,失陪,我接个电话。”
仅一墙之隔的休息室内,顾靖川笑得前仰后合,这种小把戏,也就郑怀成那草包会被骗到,他看对面的人,“你这一天天的也真够忙的,又来一个想借你势的。”
苏柏熠倚靠着沙发,意兴阑珊,“你不把我诓到这儿来,我能有这么忙。”
顾靖川道,“你说你整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我想方设法给你找点儿乐子,你还不领情,”他想到什么,“刚才那个借你势的,可是个顶漂亮的姑娘,你要不要出去和人认识认识?”
苏柏熠把酒杯放到桌子上,起身,“既然是顶漂亮的姑娘,还是留给你顾大少吧,我就不奉陪了,先撤了。”
周粥没找到余兮,打她电话也没人接,她留了个言说自己先走了,她今天喝得有些多,最主要的是她怕待会儿郑怀成醒过味儿来,再纠缠上来,她没法脱身。
这个地方不好打车,最近的一辆车也得十分钟以后才能到,周粥早早地出来站在路边等,冷风一吹过,她不由地打了一个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