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柏熠冷眼看她,“要我打电话给你老板请?”
周粥闷头不语,车内的气氛僵住,苏柏熠眼里覆上寒霜。
豆大的雨点砸到车窗上,滚落出一道道迤逦的水痕,不知道淋湿了谁的心。
许久,周粥抬起头,看他,犹豫片刻,说出了心里话,“我还没想过结婚这件事。”
苏柏熠捏着她的手,慢慢地把玩着,“你是没想过结婚这件事,还是没想过和我结婚?”他又添一句,“我要听实话。”
周粥一顿,回,“都……没想过。”
苏柏熠从她语气的停顿中已经得到了真正的答案,她不是没想过结婚这件事,她是压根儿没想过要和他结婚。
他丢开她的手,冷冷道,“那就从现在开始想,好好想,三天总能想好。”
周粥也没了好脾气,他总是这样,强横又霸道,什么事都必须依着他说的来,他说结婚,她就必须要和他结婚吗,他说不让她睡觉,她就睡不成觉,她的腰到现在都还是酸的,他还给她摆脸色。
她声音比他更冷,“想不好,别说三天,就是想三十天也想不好,你着急结婚去找别人,别找我。”
苏柏熠咬牙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也是一样,嘴长在她身上,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急着结婚就去找-- ”
她剩下的话被他全都吃到了嘴里,苏柏熠凶悍地噬咬着她,他真不该把她放下床,周粥也不甘示弱地咬回去,他除了会拿嘴堵她,还会做什么,有本事他直接把她扔下车。
吴妈接到吴杭的电话,知道周粥要过来,高兴得不行,还当两个人是和好了,结果门一打开,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吴妈暗忖,这是又闹上别扭了?
但是,现在跟之前两个人闹别扭的那种气氛,好像还不太一样。
周粥撑出些笑容和吴妈打招呼,吴妈边笑呵呵地应她,边去给她拿拖鞋,苏柏熠已经拉开玄关柜,把她之前的拖鞋拿出来,冷着脸放到她脚边。
周粥今天穿的鞋是新鞋,还有些紧,她用鞋尖去摁另一只脚的鞋跟,一下没能脱下来,身子还歪x了歪,腿间抻得一疼,她差点闷哼出声。
苏柏熠眉心蹙起,他单手提起她的腰,将她抱到沙发坐凳上,半屈膝蹲下,一手握上她的脚腕,一手托起她的脚,将她的鞋依次脱下来,又给她换上拖鞋。
他低垂的眉眼还是冷的,但神情里又有说不出的认真,周粥有些怔地看着他,拇指抠着食指,心头轻动,偏头看向别处。
吴妈心里的担忧放下,她掩嘴偷笑,刚要转身走开,苏柏熠起身,对吴妈道,“吴妈,带她去洗个澡,她淋了雨,再熬些姜汤让她喝了。”
吴妈赶紧应好,又道,“洗澡你带周粥去,我先去厨房把姜汤熬上,这女孩子淋了雨可不是小事儿,别回头身体有了寒气,那就受罪了。”
吴妈说着话,人已经急匆匆走远了,
苏柏熠低头扫她一眼,周粥正好抬起视线,两人的目光撞上,少了些紧绷的僵持,但还是沉默,没人想开口打破僵局,苏柏熠换好拖鞋抬腿要走,他的手指被人拉住。
周粥勾着他的食指,半晌,捏了捏,“我不喜欢喝姜汤,我喜欢喝梨水。”
苏柏熠没回头,只冷声道,“那就熬梨水。”
他往回抽自己的食指,周粥没有放,又攥得更紧了些,许久,又道,“我想喝你熬的。”
苏柏熠回过身。
周粥看他,晃了晃他的胳膊。
苏柏熠对上她的眼睛,忽地就泄了气,他拿她又有什么办法,他对她狠不下心,用不出什么手段,至多也不过是把她扔到床上操练一顿,只治标,治不了本。
周粥借着他手上的力从坐凳上起身,往他身边走一步,两个人的距离拉近。
她知道他今天起的这一出别扭是因为什么,她也知道她自始至终都欠他一个解释,可说一些事情势必绕不过另一些事情,她暂时还没有勇气将她刻意封闭起来的记忆,再去重新掀开一遍。
周粥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发,他在车上给她擦了半天头发,都不知道给自己擦擦,他的头发还是湿的,她指腹停在他的颈侧,轻轻摩挲着他的耳根,“你也先去洗个澡,别再感冒了。”
苏柏熠摁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目光冷沉,她惯会对他用这种软刀子,不过是想避重就轻一些事。
她的手被撂下,他大步走远,周粥站在原地,肩背微塌,一下了床,他们之间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他习惯将她丢下,留一个背影给她,而她讨厌死了看他的背影,更讨厌这种被孤零零丢下的感觉。
苏柏熠走到旋转楼梯口,左脚迈上台阶,手握住扶栏,又停下,定了两秒,大步走回来,也不看她,钳起她的腰,将她抱到身上,往屋里走去。
周粥看着他冷漠的侧脸,眼眶蓦地一涩,她慢慢靠到他怀里,搂住他的脖子,轻声叫他,“苏柏熠。”
苏柏熠不想搭理她。
周粥抵着他的颈窝蹭了蹭,“梨水我喜欢甜的,你要多放些冰糖。”
苏柏熠眼风冷冷扫过她,语气不耐,“事儿多。”
周粥看他,“我在别人面前都没这么多事儿,我一向怕麻烦别人。”
苏柏熠没有温度的眸底深处起了些波动,周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手托起他的脸,微微直起身,凑过去,苏柏熠眸光一闪,侧过头,避开她的气息,周粥最后连他的唇角都没蹭到半点。
她被扔进了浴室,门咣当一声摔上,周粥背靠着门,沮丧地踢了下空气,好傲娇啊,连亲都不肯让她亲了,她无意识地一抬眼,愣住,浴室里她的东西好像都还在,洗手台上摆着她之前用的漱口杯,连牙刷都在,还有发箍,梳子,小小的黑色发绳……
门外响起敲门声,周粥回过神,胡乱地抹了把眼睛,打开门,吴妈给她送来换洗衣服,看到她泛红的眼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笑着悄声道,“你所有的东西都留着呢,他呀,连位置都不让人动。”
周粥攥紧手里的衣服,想对吴妈笑笑,唇角扯了几次都没扯起来,她低下头,呆呆地看着脚上的拖鞋。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周粥洗完澡出来,外面静悄悄的,吴妈不在,他也不在,餐桌上摆着熬好的梨水。
有手机震动声从楼上传来,周粥抬头看向二楼,苏柏熠随手接通手机,从书房走出来,四目相对上,周粥慢慢弯下眼睛。
电话里,吴杭跟苏柏熠汇报,“三哥,简晴把老太太接来了。”
苏柏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对吴杭道, “让酒店的人好生照顾着,我待会儿过去。”
她那晚做噩梦,模模糊糊说了一些话,她一直哭,声音又小,他只能捕捉到一两句,再联系到她之前说她小时候在舅舅家过得不太好,苏柏熠大概有一个隐隐的猜测。
有关她的事情,他不想背着她安排人去调查,但也不想做一无所知的那一个,只能从她家那位老太太入手,老太太似乎对他成见颇深,他打过去电话,她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掉,这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先给他打来电话,提出要和他见一面。
周粥笑得眼睛都酸了,他还是没什么反应,结束掉电话后,也不下来,还是站在二楼,就那样冷冰冰地看着她,周粥收起笑,扭头去厨房拿碗勺,他喜欢在那儿当一块儿冰山,就随他好了,她要喝她的梨水。
一碗喝完,周粥意犹未尽,又盛了一碗。
苏柏熠从二楼慢慢走下来,走进餐厅,走向她,周粥握着勺子的手收紧,他经过她身后,连步子都没缓一下,目不斜视地径直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一瓶水,拧开,喝一口,又原路返回。
周粥适时起身,她脚一动,正好撞到他身上,她无辜道,“对不起哦,撞到了你。”
苏柏熠只有眼皮略微抬了抬,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周粥拉住了他的胳膊,“你先别走,我……还欠你一句道歉。”
苏柏熠停住脚步。
周粥走到他面前,主动承认错误,“在车上的时候,我不该那么说。”
苏柏熠问,“不该说什么?”
周粥小声回,“就……让你去找别人……”
换位思考,如果他对她这样说,她肯定早就让他有多远滚多远了。
再听到这句话,苏柏熠脸上又是一寒,他看她,“有的时候道歉并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
周粥垂下眼,“……哦。”
苏柏熠眉眼更冷,他等了半天,她能给他的就只有一个哦,他冷声道,“松手。”
周粥拽着他的胳膊不放,她试着开口,“我没想让你去找别人,刚才在咖啡厅门口,你走那么快,我是跑着才追上你的,在雨里让我跑着才追上的男人,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去找别人。”
苏柏熠一顿,语气还是冷的,“少说哄人的话。”
周粥回,“这怎么是哄人的话,这是事实。”
她仰头看他的眼睛,“苏柏熠,我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我活到现在,所有有过的冲动,都是因你而起的。”
苏柏熠神色稍缓。
周粥轻声道,“所以,你可以对我再多一点信任,我可能比你想得要更坚定一些。”
苏柏熠看她许久,眼里的冷寒慢慢褪去,最终较劲儿似的揉上了她的头发,或许真的就有一物降一物这一说,他偏偏就吃她这一套。
周粥扒拉了两下被他弄乱的头发,“你是不是也得向我道歉?”
苏柏熠问,“我道什么歉?”
周粥认真回,“你刚才吓到我了,结婚这种事,又不是土匪抢亲,哪儿能上来就说要拿户口本奔民政局的。”
苏柏熠扯出一把椅子,坐下。
周粥追着不放,“道不道歉?”
苏柏熠不咸不淡地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小,说个结婚都能把你吓到。”
周粥回,“我胆子就是很小。”
苏柏熠点一下头,“我记住了。”
周粥问,“记住什么了?”
苏柏熠漫不经心道,“粥宝是个胆小的姑娘。”
周粥微怔,她坐回椅子上,闷头喝自己的梨水,但是半天也没喝下去几口,她用屁股蹭着椅子,悄悄往他这边挪了挪,然后舀一勺梨水,送到他嘴边。
苏柏熠不张口。
周粥用勺子轻轻敲了敲他的唇,“尝一口。”
苏柏熠薄唇终于动了下。
周粥把梨水送到他嘴里,等他咽下去后,问,“甜吗?”
苏柏熠面无表情地x回,“一般。”
周粥再舀一勺,送到自己嘴里,慢慢道,“我觉得很甜啊。”
苏柏熠的目光落到她唇上沾着的莹润。
周粥若有似无地叹息声,“你说我都还没谈过这么甜的恋爱,要是直接结了婚,这辈子是不是活得有些亏。”
苏柏熠黑眸渐渐变深,他捏上她的下巴,倾身咬住她的唇,哑声道,“再让我尝尝到底有多甜,总不能让你这辈子活亏了。”
第62章
午后的一场大雨停在傍晚时分, 窗外的天空勾勒出一道彩虹,映衬着火烧的晚霞,穿过薄薄的白纱, 泄了一地的斑驳。
周粥陷在绵软的床上, 刚刚昏睡过去, 已经哭哑的嗓子里偶尔溢出一两声颤微微的抽泣, 晕着潮红的脸颊还挂着泪痕,苏柏熠抹掉她眼角的潮湿, 在她红肿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周粥在睡梦中感觉到他的靠近, 手抵上他的肩膀, 断断续续地呢喃呓语, “苏柏熠……我不要了……”
浸着水的嗓音绵软又柔靡。
苏柏熠唇角牵起些弧度, 手捧着她的脸, 又亲了亲,给她仔细掖好被角, 才轻着动作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