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探望朋友,你呢。”他主动问我,“我记得你还买了花,你的花呢。”
第027章 替身
“雍哥,你今天是来探望我的,对吧?”病房里,叶风麟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
谢雍却神色未变,继续替我收拾着一片狼藉。
他手指很漂亮,指骨分明,修长,干净,每一寸弧度都很好看,冷白色的皮肤下是蕴含力量的脉络,很淡,但存在感很强。
谢雍见我不说话,态度罕见的温和,地上有几块形状完好的饼干,他捡起来,吃掉了。
我诧异极了。要知道,谢雍是个不折不扣的洁癖,就连它宠爱的萨摩耶过来扑过来,他都要先冷静的把小狗的爪爪检查下,确认它没有到处乱玩弄脏,还要擦干净,再允许它亲自己。
这里可是医院,哪怕这是富人们住的顶级病房……
他也太不讲究了吧?
我怕他吃坏肚子,连忙按住他的手,摇摇头。
拿起饼干,一并丢到了纸袋里,打算去扔掉。
谢雍扫了眼被我碰到的手,反客为主,主动握住我。
他轻轻勾唇,表情傲气而锋利,上扬的唇角看得出他心情很好:“你不会说话?你是这里的病人?”
我太习惯他的性格了,他傲慢又自信,只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既然他误会了,我也没什么解释的必要。
当我不再因为余序而恳求他,我们的生活可以说毫无交集,他想什么就随他去吧。
“谢雍哥?”林知恩又喊了声,兴许在门口耽误的有点久,她走了过来。
我霎时像被烫了一般,连忙从谢雍掌心里收回手。
林智恩好奇的目光投过来,落在我的身上,“你是叶子朋友吗,也来探望他。”
我点头,走入了病房,叶风麟看到是我,眼底的寒意似能凝结成实物似的,他脾气忽冷忽热,我习惯了,把纸袋里没掉出去的那部分饼干递给他,另一部分脏了的扔到了垃圾桶里。
叶风麟眼神冷淡轻傲,格外锋利,“掉地上还拿来给我吃?”
“这些没掉。”我用手机解释了下,十分坦荡。
叶风麟黑漆漆的眸子盯着我,充盈对着我的不满,手上倒是很诚实,拿了一块,送入口中。
“你自己做的?”他评价道:“中规中矩,下次不要烤的太焦,有点苦。”
林智恩和谢雍都在看着我们俩。
谢雍插兜站在原地,叫人分辨不出情绪,倒是林知恩温和极了,“叶子,不打算介绍一下吗。”
叶风麟:“我前几天差点被人开抢打死了,是她男朋友替我挡了一枪,我妈怕我在医院待着无聊,所以让她有空的时候来陪陪我。”
谢雍眉间怔然一瞬。
随即,他的唇角扬起不屑的弧度,“叶子,是阿姨怕你无聊,还是你自己觉得无聊。你觉得这样合适吗,她是你救命恩人的女友,你却对她提这样无理的要求。”
叶风麟冷冰冰地从牙缝挤出一句话:“我给她钱了,何况,她男朋友我照顾着,哪怕对方醒不来,我也答应过她,我会负责到底的。”
林知恩同样不赞同,“叶子……这不合适。”
“不然呢?难道你们会每天来看我?”叶风麟弯唇,泄出了点真实情绪,“知恩,你今天留在这里,还是待一会儿就去参加雍哥的生日派对?”
我还没见过叶风麟对着林知恩这幅不加掩饰的嘲讽模样,也许是因为在医院,心底的脆弱很容易被勾起,何况,叶风麟还是个最怕寂寞的男生。
林知恩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沉默下来,她买的向日葵也在手里握着,仿佛一下子褪去了生机,看起来蔫蔫的。
她垂眸,说道,“你都二十几岁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叶子。”
叶风麟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喜欢林知恩,本意或许只是想撒娇,希望女孩能对他更特别一点,可是林知恩却对他格外的失望,她语气很轻,“你什么时候像谢雍哥一样成熟点?”
叶风麟最讨厌别人拿他和谢雍比较,这句话又出自他喜欢的女孩口中。
他擅长的,就是情绪变幻莫测,忽冷忽热,叶风麟看着谢雍,忽然勾了勾唇,“如你所见,我和江芙有事要说,你们能不能先走?”
谢雍盯着他,叶风麟反而挑衅似的看回去。
两个人似乎为了林知恩互不相让,我想了想,便趁他们不注意离开了。
我这种路人,在这个时机出现,显然不太对。
低头看了眼表,还有点时间,我回到了学校,临近期末,又是圣诞节,学校里人不多,平日里画室人满为患,今天零零散散,只有几个同学在里面。
我们的专业课上周结束了,最后的两周留给我们完成作业,我一想到以后还要每天去医院陪着余序,手下的速度也加快,等我把作业画完,窗外已经漆黑一片。
该回家了。我把手里的画具匆匆收拾了下,提着包出门。
州立大学本来就不是封闭性设计,坐落在帝国州中心地带,校区的教学楼和城市融为一体,街道两边的建筑随处可见挂起的紫色火炬校标。
明晚是圣诞节,这里又是商业街的中心区,哪怕到了晚上十点,依旧人来人往。
车子在身旁的车道穿梭不停,满大街的圣诞树,橱窗纷纷亮起灯光,哪怕天空乌云密布,一看就是明天要下大雪的模样,但周围依旧亮如白昼,一切看起来节日氛围十足。
我才在路上走了会儿,就觉得身后一直有辆车跟着我。
“……”
慌张和心跳迟迟没有缓和,我压根不敢停下,只觉得也许是自己多想了,我走到街道旁的百货公司橱窗前,仿佛专心的看着里面的巨大泰迪熊和节日挂饰。
其实,我只是想透过玻璃,悄悄看向我的身后。
保时捷,英菲尼迪,奔驰,兰博基尼……一辆一辆豪车从我身后经过,恰好映照在橱窗那只笑眯眯的泰迪熊的眼睛里,我看不到那辆让我胆战心惊的车,心里的纠结像沉重的云,正缓慢地被风吹散。
不远处,广场上的时钟发出了沉重的响声,已经十一点了,我不想再去打扰陆七夕,悄悄回去好了。
临走时,我看着泰迪熊憨态可掬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用手机拍了几张。
等余序醒来,就算圣诞节过去了,这些照片也能让他这么喜欢拍照分享的人不会那么遗憾。
就在我收起手机正要转身的那刻……
泰迪熊的眼睛下方,玻璃那里倒映出了我身后街角上停着的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匿在明灭交替的光影里,我甚至觉得车内的人大概是带着笑意,看着我刚才笨拙的一举一动。
我前额沁着细密的汗珠,耳边是砰砰砰的巨响。不能去陆七夕那里,我想。我连忙跑到街边,拦了辆出租车,要求对方送我去帝国医院。
那里二十四小时有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很安全。我安抚着自己,司机见我瑟瑟发抖,以为我在外面被冻着了,贴心的将车内的温度调的更高。
快一点,再快一点,明知道身后什么都没有,我还是忍不住频频向后看。
路上越来越黑,像野兽深不见底的喉管,我咬着唇,低下了头。
帝国医院灯火通明,我从出租车上下来,就朝着余序的病房一路跑着,我的心脏还在急速跳动,医院里的病人们都已经休息了,值班的医生和护士们也在自己的办公室,微妙的气氛让我愈发的害怕。
我打开病房的门,余序还在沉稳的睡着 ,早上摆放在那里的茉莉花依旧娇滴滴的,楚楚可怜的,我松了口气,通过仪器屏幕简单看了眼余序的生命体征,没什么问题。
病房里就有给家属准备的陪护卧室,洗漱用品一应俱全。
我之前带了些换洗的衣服,我走进里面,洗了个澡,换了睡裙,就缩进被子里,睡着了。也许是换了睡觉的地方,也可能是今晚那辆黑色劳斯莱斯留给我的阴影,我又梦到那辆车。
在梦境中,我坐在车里,经过盘山公路,群山环抱,郁郁葱葱。
车子开到半山腰的位置,通过黑色雕花大门,面前是一栋格外奢华的庄园别墅,通体雪白色,周遭是修剪整齐的草坪。
佣人们站在门口,微微躬身,“小芙小姐,您回来了。”
我回来了?我迟疑着,但已经把制服外套和书包交给了佣人,对方笑眯眯的开口:“小姐,少爷们在泳池旁等您,您赶快过去吧。”
另一个女佣往我手里送了蛋糕和橙汁,示意我端到泳池那边。
我缓慢地朝那边走去,欧洲的古董材料,家具,壁炉……别墅里仿佛处处都是艺术品,走廊通往花园旁巨大的泳池,泳池四周空荡荡的,蔚蓝色的池水澄澈见底,一旁岸上的椅子里,江明濯斜着倚进沙发里,慵懒随意。
他的另一旁,坐着蒋棹。或许是刚从泳池里出来,他肩上披着浴巾,露出薄薄一层,很有力量感的肌肉,短发被池水打湿了,露出额头,英俊,矜贵,甚至有些性感。
兄弟俩都是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觉,哪怕穿着随意,却依旧漫不经心的露出来。
“我有了个想要的东西。”蒋棹低声说。
“嗯?太子爷,你想要什么,”江明濯好奇打趣,“你刚回国,应该没见过什么人啊。”
“你身边那个。”蒋棹说的很直白,低哑的嗓音,微冷带沉。
江明濯薄唇弯着弧角,点点头,爽朗的笑了,“哈哈哈,哥,那不是东西,她是人。你想要她做什么?做女朋友,做玩伴,还是……做未来的情妇?”
蒋棹忽然轻笑了声,身上锐利又傲慢的戾气不散,“做我的妻子。”
江明濯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他眯起眼,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但熟悉一点都知道,江明濯要发火了。
他勾唇,“想做你的妻子,可不是你一句话说了算的。我知道你习惯从我这里抢东西了,但是她不一样。你得付出时间,努力,和真心,让她能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哪怕你一无所有了,她还是愿意陪着你,你做的到吗?”
蒋棹眸子里有冰冷的锋芒,他看着江明濯,挑衅似的反问:“你做得到?”
江明濯已经看到了端着果汁和蛋糕的我。
盛夏傍晚,外面是灰蒙蒙的阴云,江明濯却笑了笑,“当然,我很有耐心,而且我一辈子都要留在她身边,哪怕她有天腻了,也绝对不能离开我。”
江明濯侧身,“小芙来了,我不跟你说了。”
说完,他起身,从我手里接过东西。我看着他的眼睛,明亮,冷静,带着势在必得的侵略性。
看到我似乎对蒋棹有些好奇,江明濯笑了,似乎一字一句都在跟我说。
别、想、离、开、我。
这个梦境很快就变了,我似乎看到一只吐着信子的毒蛇,湿腻阴冷,正在一片雪白绵软上行走着。它遇到了两颗水润漂亮的樱桃,便缠绕上来。
樱桃玩腻了,这只毒蛇又继续向下,吐着信子,本就脆弱的茉莉花被毒蛇这样折摸,被雨水打的七零八落。
“……”我感受到很温柔的亲吻,一下子把那条将我牢牢缠绕的毒蛇赶走了。圈着我后腰的手臂温度烫的吓人,我以为是余序,只有他会这么温柔的抱着我坐起来,他喜欢这样和我亲吻的姿势。
“余序”的手指力道强势得不容拒绝,我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病房里安静的可怕,就连会发出滴滴声响的仪器都没了动静,我抬起头,看向了卧室对面的玻璃,病房里,一片黑暗,那些仪器似乎全部被关闭了。
VIP病房私密性极强,到底谁进来了?我一下子吓醒了。
在我深上的人到底是谁?我遍体生寒,抬手去掰他强硬的掐着我腰的手指,拼命挣扎,好不容易从床上跌下来,我打开了病房的门,这才发现走廊里竟然连灯都没有,幽暗阴森。
只有紧急通道的绿色标示在昏暗中散发幽幽的光芒。
谁来救救我!我害怕的哭了,不停地往前跑,凭着记忆里寻找着医生的值班室,我记得在楼下……我在黑暗中摸索着墙壁,生怕身后的人追来,慌乱间,我打开了安全通道的门,然后躲在门口,身子在抖,却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乱动。
清晨,外面的天微微亮起,我听到了护士推开门的声音,缓慢睁开眼。
我想到昨晚的噩梦,起了一身冷汗,低下头,却发现自己穿的整齐,就连脚底和小腿都干干净净的,我明明记得昨晚我逃跑慌不择路摔了一跤,却一点痕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