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请来的人照顾的很细心,把余序的方方面面都顾到了。我抬起他的手,指甲刚刚剪过,圆润整齐。
“余序,我……我可以说话……”我断断续续的说着,“我可以……找新的医生帮你看病……你会醒来。”
还未等我说完,我看到了他大臂内部那里淡淡的青色。上面留下的痕迹不算明显,要仔细查看才能发现,是已经痊愈,和还未完全恢复的针孔痕迹。
我知道余序现在要靠着营养液才能维持身体基本运转,但扎针的地方怎么会在这里呢?我十分的困惑,忍不住把那伤口拍下照片,准备换个医院去问问。
病房很安静,以至于门外的脚步声我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有护士朝这边靠近,我握紧手机,连忙钻入了余序的病床下,借着宽大的浅绿色床单,掩盖住身形,进门的护士们并没发现我,她们熟练地替余序做检查,换药。
“郑姐,病人的指标没问题。”
“嗯,你把药拿来。”
“我早就想问了……这种药虽然没什么多余的成分,只是会让人熟睡……可是一支价格也不便宜,通常都是联邦调查局拿来让犯人镇定情绪的,或者是那些病重的病人打一针让他们睡着。可这人身体没什么问题,干嘛打这么多天。”
其中一个护士,年龄似乎很小,声音也颇为稚嫩,音调扬起,很困惑。
这句话仿佛一枚炸弹, 将我内心平静的湖面炸开了。
另外一个护士呵斥:“别管这么多,医生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我躲在床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着不让自己出声,甚至颤抖着,眼睁睁看着她们往余序的胳膊里,注设着药物。
床底的空气仿佛无法流动,憋闷,难受,我咬着手指,心惊胆战。
“郑姐,我不会说的,你就告诉我吧,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事儿好像叶律师都不知道,他们今天还过来问这人什么时候醒过来呢,可是我看到他只是睡着了,其实身体机能没问题,还能正常的吃,喝,只要不打这个,很快就醒来了。”
“……好了,别问太多,小心惹祸上身。”年长的护士顿了顿,口吻也有几分不忍,“我们走吧,记住,把你所有的疑问都烂到肚子里,这事儿不要告诉任何人。”
第047章 徐亚
余序的病房里没有灯。
窗外虽没下雪,但天空呈现出浓厚深沉的铅灰色,令人觉得窒息和沉闷。
我在脚步声离开了许久之后,才鼓起勇气从床底爬出来。我颤抖着看向余序,他对这一切浑然不觉,还在安静的熟睡,他的手臂上还在输药。
不,不能让他们继续伤害余序了!
我的手缓慢但坚定的靠近着他,猛一下使劲,将输液针拔出,手臂很细小的伤口那里开始慢慢地向外渗出鲜血。
我连忙用手抵住,手忙脚乱的找来了止血棉签。
等了片刻,血渐渐地停下,我胆战心惊的四下看了看,将狼藉处理好,悄悄地走出病房,顺着原路回到安全通道。
裙子上不知不觉也沾染了血痕。我紧靠着冰冷的走廊,后背也黏黏腻腻的,在这样低温的天气里,竟出了一身的汗。
到底是谁?我的脑子一团乱麻,像是被猫咪玩弄的毛线球,怎么也找不到起始的线头。走廊里一片昏黑,这里鲜少有人来,安静的诡异,甚至可怕。
手机忽然“嗡嗡”的提示,有人发了消息给我。
我慢慢拿起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的联系人中竟然多了江明濯。
而他几乎从我们成为好友的那天起,就在给我发一些短视频,都是关于那天被他带走的小猫咪的。
我就像被人从后面扼紧了喉咙似的,发不出声音,身体僵硬了许久。
最初。小猫咪就在香香软软的小窝里,但很不安,大眼睛来回看着,喵呜喵呜直叫。男人那堪称完美的修长手指将小猫抱起,在他怀里,小猫安静了下来。
前几天的视频里,小猫已经不再那么怕生了,它甚至在听到脚步声后,会喵喵喵的期待着男人能抱起它,因为被养的很好,猫咪也胖了些,格外的可爱。
最新的那条里,它在这短短十几天里已经被养成了小公主似的可爱模样,毛皮柔润漂亮,脖颈上系着浅粉色的缎带,和家里原本那只暹罗猫依偎在一起,两只小猫仿佛谈了恋爱似的,那怕它只是在喵呜着,我也能感受到它的喜悦。
江明濯:“你也可以来看看它。它生活的很幸福。”
我的眼梢轻轻一跳。
慢慢放下手机,浑浑噩噩的,我又闭了眼睛,感觉这只被救下的小猫,好像我……一个人无依无靠,到了对自己而言陌生甚至令人紧张的豪宅里,只能本能的依赖对我最好的男人。
他真的对我好吗?真的是出于“爱”才跟我在一起的吗?
我不敢再想了,我明知道江明濯应当失去了全部关于我的记忆,他现在单纯只是个风度翩翩的富家少爷,是女主角的“追求者”,对小猫也不过是因为他耐心又善良罢了。
“你对它……要更好一点。”光标在闪烁着,我给江明濯发了条消息。
聊天界面上,终于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了。
“我会,我一直都很喜欢它。你这么担心它,不想来看看它的情况吗?”江明濯又在向我提出邀请。我闭上眼甚至就能看到他那副骨相漂亮的脸,俊美精致,矜贵十足,眼尾微微勾长,唇角的弧度恰好好处,优雅至极。
面对着江明濯的邀请,我只告诉他,“我最近很忙,抱歉……请你照顾好它。”
“在医院?”他问。
我有讶异,有疑惑,更多的是紧张。
但下一秒,江明濯又补充道,“最近我身边生病的人也很多,嗯……比如我也在医院,你注意身体。”
我内心还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害怕。我连忙起身,只是想要离开这里,但是越着急,我的脚下反而踩空了,手机从我的手里直接往楼梯下垂落,我整个人也从台阶上滑了下去。
好疼……我看着屏幕已经摔成了碎片的手机,身体也疼的像是被四分五裂了似的。
在那个瞬间,我真的想认输了。
我想起余序在病房里被注射的药物,想到每每那个永远亮起灯的对面的公寓,还有我遇到的所有困难,难道只有我乖乖回到属于我的囚笼里,才能让这一切结束吗?
在地板上不知道躺了多久,我感觉自己浑身冰冷,身体甚至都僵硬了。我听到门口传来了微微声响,似乎是医院的清洁工,她推着车进来,被吓坏了,连忙把我扶起来,要送我去看病。
我挣扎着起身,朝她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事。我看着已经被摔的关机的手机,抬起手腕。
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到了我跟医生预约过的发音心理诊疗时间。我微微笑了笑,朝清洁工道谢。
我像之前那样走到了诊疗室,少年正在里面,几个小孩子围着他,他耐心地给他们念着童话故事书。
不得不说,徐亚的五官还真是秀色可餐。他虽然气质十分的冷冽,一股难以接近的高冷感,但眉眼十分英俊,帅气。他个子高,手指长,肌肉漂亮,一身冷白皮,让人很有征服欲往。
我才推开门,屋里的小孩子们发现了我,纷纷起身朝我跑来。
徐亚:“……”他墨黑色的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看向我。
直到有小女孩抱紧我,我才切身体会到刚才摔疼了,后背,腰间,还有大腿,被人碰一下,钻心的疼。
我脸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身体也同样,可我不想让小孩子们担心。
“小芙姐姐,抱抱我。”女孩朝我伸出手,我朝她笑了下,稍微用了点力气,把她抱在怀里,我的手在抖,腿也在抖,几乎没办法支撑女孩子的重量,就在我打算把她放下时,徐亚已经起身来到我们的面前。
“把她给我。”徐亚十分果断把小孩子抱到怀里。
他耐心对待孩子们的模样,根本见不到以往冷傲寡淡的影子。
我稍微松口气,瘫坐在地上,和小孩子说话的时候,我好像慢慢的学会了发声技巧,对于他们的问题也能一句一句缓慢地回答了,这期间,徐亚一直在看着我,连那群孩子都发现了。
“徐哥哥,你是不是喜欢小芙姐姐?”有人问了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已经冷冷淡淡的别过头,在收拾地上的童话书,他平时对待孩子很耐心的,可能是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愚蠢,徐亚懒得回答。
到了晚上五点多,孩子们的父母把他们陆陆续续接走,我才迟钝且笨拙的感觉到疼,扶着沙发站起,揉着酸软的手腕,我几乎要站不起来了。
“你受伤了。”徐亚走到我的面前,居高临下,目光沉静地看着她,语调平稳:“我刚才注意到了,你比我想象的应该还要严重一点,看医生了吗。”
我和他对视,只觉得稍微有点尴尬,我脸上罕见浮现不自然的神色,别开眼:“没事。我回家,涂点药。”
他嗯了一声:“伤在背后,腰上,你怎么涂。”
这句话才落下,他目光沉静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开放性伤口,保险起见,去找个医生看看。”
“我知道了。”
他微微颔首,又恢复了那副冷冷的,不好接近的模样,推开门就走了,我心里反而略微松口气,我几乎忘了他在他的“妈妈”顾予的美术馆里对我厌恶又警惕的样子。
我费力的抬手,扣上外套,我实在不想去医生那里,我知道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监视”着,我现在甚至找不到要去哪里,才能躲开这种让我窒息的几乎想死掉的氛围。
医院外的天阴沉的不像话。
我刚出门没走几步,就见医院的正门侧边停着辆黑色的摩托车,车型漂亮,线条简约流畅,一看就价格不菲。
而车上的少年,穿着黑色的短款皮衣和马丁靴,一双包裹在黑色裤子里的长腿就那样嚣张的踩在地上,他面色冷淡的转过身,看到我在他面前,才轻声道:“学姐,看医生了吗。”
"嗯……"我说了谎。
少年马上挑眉,脸上浮现淡淡的不悦神色,他戴着半指皮质手套的宽大手掌朝我摊开,“给我。”
“你要什么?”
“看病记录。”他说的自然,“还有医生给你的药。”
我拿不出来,沙哑支吾地吐字,“对不起……我,没去。”
徐亚正经起来的清冷声线一针见血,“你想留疤的话,随你。”
一听这话,我有点害怕了,我喜欢在夏天穿各种露肤度极高的裙子,如果留下疤痕,穿上一定很难看。见我脸色苍白,徐亚把头盔朝我递来,“上车,替你处理一下。”
我为难的看着他。
徐亚从车上下来,把头盔戴在我的头上,替我扣牢,他冷静的警告我,“上车后抱紧我,否则掉下去,我不管。”
见他说的认真,我跨上摩托车后,拽紧了他的衣摆。我不敢出声,但摩托车起步的那刻,速度马上飙升,我吓得魂不守舍,抱紧了他皮衣下格外劲痩有力的腰,冷风从头盔旁刮过,留下呼呼呼的响声。
与坐在车里的感觉不同,摩托车的轰鸣声很响,在车流中自由灵活的穿梭着,我在最初的提心吊胆后,渐渐地开始习惯,甚至觉得坐在摩托车后除了冷点之外,实在很舒服。
各种车子被徐亚抛在身后,他就跟要飞起来那样,速度虽然快,但技术很好,压根不觉得颠簸,几乎不到二十分钟,摩托车一路开向了东区某个富人社区。
和公园附近的老钱家族们住的古典联排别墅不同,这社区住的都是些公司的投资人、画廊的创始人、或者是享誉全世界的音乐家等等,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颇有建树,整个社区的房屋也都看起来时尚又充满有钱人的气息。
从公寓进入,到达顶层,主人通过瞳孔和指纹和双重验证,电梯门才缓缓打开。
整体色调以自然的白色为主,家具一看就是少年最爱的高科技,整个公寓不算大,但风格清爽又颇具时尚感。
我在门口站着不说话,百叶窗外,天幕暗下。
“你还打算等多久。”徐亚声线平淡,“自己把衣服拖了,让我看下你的伤口。”
我一怔。
“全拖了。”他有些性感的薄唇发出冰冷的不近人情的声音,“右手边第一个是你的房间,过会儿我会带着药过去。”
我还不至于觉得徐亚会对我做什么。只是在这样全然陌生的环境里,我应该是不安和紧张的,可经历过医院那些,我甚至觉得他这间公寓至少不会给我闭塞到让我窒息的感觉。
房间墙壁是淡淡的,柔和的雪蓝色,整个屋子有股很淡的雪松味儿,我把外套放在一旁,接下来是身上那条浅粉色的裙子……宛如花瓣被剥落,落在我的脚边。
里面不着寸缕,只剩下浅色的蕾丝一整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