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叶风麟身后有一道阴影慢慢地逼近了,等我察觉到有人靠近,已经太迟了。
那人穿着深褐色的外套,从口袋里忽然掏出了抢,黑洞洞的抢口对准了我们。
那个男人虽然留着胡子,神色紧张狼狈,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他是那个在西区公寓袭击过叶风麟的男人!
“小心……”提醒的话还未出口,叶风麟已经把我拉到了一旁,转身用后背挡住了那抢。
砰——!剧烈的枪声在安静的走廊响起,男人颤抖着握着抢,叶风麟的侧腰渗出了暗红色的血液,他咬着牙,强撑着,扭过头看向那个癫狂的男人。
“别,别伤害她,求求你……”叶风麟紧咬着唇,失血的剧痛让他的脸瞬间脸色变得煞白。
叶风麟朝着男人伸出手,本能的抵抗着,男人见状,眼底闪过一丝疯狂,抬起枪口,这次对准了叶风麟的胸膛,他彻底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你死定了,”男人扔下了抢,大笑几声,“我倒要看看,你爸爸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心爱的儿子被我杀了,他还能像开除我那样趾高气昂吗?哈哈哈!”
我抬手捂住唇,不远处,脚步声匆匆,有人朝着这边过来了,男人这才反应过来,扶着墙壁,稳住身子,朝着更深处,跌跌撞撞的逃跑。
叶风麟倒在了血泊中,他喘着气,徒劳的看着我,眼底的光悉数黯淡。
我知道,如果留下来,我一定会被警察当做目击证人叫去谈话,我就逃不了了,我狠下心,顾不得叶风麟那痛苦至极的模样,也仿佛闻不到空气中剧烈的血腥味。我越过他,离开了洗手间。
往前走了几步,我听到叶风麟细微的声音,“小芙,这条命,我还你……对不起……”
汩汩鲜血流出,叶风麟好看的眉骨和平日里张扬傲气的脸已经被血染红,他已经失去了知觉,彻底晕死在了血泊中。
我手脚冰凉,趁着没人注意,回到了候车室。
甚至,没人注意到卫生间那里发生了一起抢杀案。
列车到达了。
我听到了尖锐的喇叭声,列车缓慢的启动了。而在站台后,我看到那里拉起了封锁线,人们脸上露出焦急恐慌的表情。
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慢慢的松下,我靠着窗户,渐渐地睡了过去。
五年后
“妈妈,妈妈……!”孩子脆生生的声音让我从昏睡中慢慢醒来。
我眨了眨眼,看着面前梳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她从我的脸上拿走了遮阳用的草帽,因为赌气,脸很可爱的鼓起了。
她的模样和我有六七分相似,但嘴唇和脸部轮廓更像她的爸爸。
江善穿着漂亮的樱桃裙子,正恼怒的盯着我,“让你陪我卖柠檬水,你却在这里偷懒,妈妈!”
中午,日头正烈。
我抬起手,梦里的纯白色的大雪和鲜红色的血液交织,让我眼前甚至出现了可怕的幻觉。
我仍旧记得叶风麟最后的模样,痛苦,绝望,甚至早已放弃了对生命的渴望。
醒来,我迟疑地看向女儿,在我们面前是张长桌。
白蓝色格纹相间的餐布上摆放着色泽鲜艳的柠檬水,一旁还有用来榨柠檬汁的设备,竹筐里则是已经用的差不多的个头很大的柠檬。
不远处,除草机的声音嗡嗡作响,带着帽子的男人正矜矜业业的处理着那片漂亮整齐的草坪。
再远一些,则是拿着软水管在前院浇花的主妇。
这是很典型的低密度中产阶级社区,房屋沿着山势而建立,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院子。
邻居之间关系不错,却又没有那么的八卦,整个社区氛围良好,环境也十分的美好安静。
一群刚参加完足球队集训的少年们看到了我们的柠檬水摊位,兴奋的走来,我看着女孩高兴地去忙碌,忽然想起来所有的事情。
江善才刚刚放暑假,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打工赚钱,买自己喜欢的平板电脑,她每天都会在社区的这个地方卖自制柠檬水,我担心她,所以每天都会陪着她一起。
我也连忙起来,帮忙把柠檬水装好,递给这些小男孩。
其中一个男孩子看着我,我不明就里,但还是礼貌的笑了下,对方脸微微红了。
男孩接过柠檬水,低着头,他身旁的男孩子们见状,纷纷冲到我的面前。
江善忽然开口:“我妈妈已经结婚了。”
我忍俊不禁。
送走这群少年,柠檬水也卖的差不多了。
我把东西收拾好,放回车里,抱起江善,“明天还要来吗?”
她比着手指,“还差一点,明天还要来,不过柠檬水好像卖不动了,妈妈,带我去超市,我再买一些草莓,明天可以卖点别的。”
我笑了笑,轻柔地摸摸她的脸,把她抱回到车里。
江善和我,还有她爸爸的性格好像都不太像。
她从小就是个聪明热情的小女孩,头脑很灵光。
我开着车,带她到了附近的塔吉特超市,她拽着我的裙子,回头在货架上到处看,还在默默算着不同品种的草莓价格。我弯腰,挑选着晚上要吃的食物。
忽然,一股让我熟悉的,阴森的窥探感,从我背后传来。
我猛地僵在原地,脑子嗡的响起来。
第066章 五年后
阴森,深沉,令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目光我太久未曾感受到了,这一刻,我脑海里一直紧绷着那根弦似乎啪的一声断掉了。我僵硬紧张的转过头。
挑高的货架,明亮的灯光,宽敞的过道,来往的客人。
随处可见的标志性的可爱牛头犬气球装饰物。
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仿佛刚才的目光只是我神经过于紧张而出现的幻觉。
“妈妈……?”江善拽着我的裙子,小声喊着我的名字,“你怎么了,你脸色好差啊 。”
头顶的中央空调送来的冷风明明是舒适的温度,我却觉得瑟瑟发抖。我心乱如麻,我连忙抱起她,“没事,妈妈身体不太舒服,好像生病了。”
“真的吗。”她抬起柔软的小手触碰着我的额头,又碰了碰自己的,一本正经的对我说:“是有点烫,妈妈,那怎么办啊,爸爸回来后看到我没照顾好你,要生气的。”
“东西买好了,我们就先回家,好不好。”我温声对她说,她朝我点点头。
我推着手扶车,转头要走,一个男人忽然从贩卖玩具的货架后面出现,他拦住我,我吓得不轻,抱着孩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男人长相不算多英俊,但并不难看,在南加州这种闲适度很高的地方打扮的十分亮眼和时尚,浑身上下都是叫得出名字的奢牌。
他个子挺高,人也很瘦,双眼透着精明,看到我后那双眼睛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惊艳。
“你好,小姐,我从进超市就在关注你,你长得太漂亮了。”
见我谨慎地打量着他,他露出个很职业的微笑,殷勤的对我开口:“对不起,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个经纪人,就住在那边的山庄上,你是哪家公司的模特或者签约的网红吗?”
我微微皱眉,摇头。
男人热情不减,“你有兴趣加入这一行吗?我觉得你很适合,无论是长相,身材,还是气质,你完全可以签约一家公司,我保证你不出三年就可以成为火爆全球的女主角,我一直在盯着你,我觉得你简直太有氛围感了。”
刚才一直盯着我的男人就是他?
我想起我回过头时不时会感受到的诡异视线,又看向男人那直白的目光,心里的紧张好像舒缓了些,我朝他礼貌致歉,“谢谢你,但我对这些没兴趣,我有稳定的工作。”
男人很意外,江善也在我怀里扭过头看着他,“我妈妈每天上班很忙哦,没空做明星。”
他很有风度笑了笑:“好吧,那太遗憾了。”
我抱着江善走出了超市,让她坐在儿童座上,她抱着我的肩膀,“妈妈,干嘛不答应他啊,这样我们家不就能住更大的房子了吗。”
“那我以后就不能每天都陪着你了,你要每天都在幼儿园等着校车把你送回家,然后自己做饭,每天晚上没人陪你睡觉,善儿可以接受吗。”我对她说,
江善露出了很委屈很为难的表情,最后一下抱紧我的脖子,“那不可以,我要妈妈……”
她声音隐约听得到哭腔,我忍不住笑了,她奶声奶气的说:“妈妈,不要离开我。”
我抱紧了怀里的女孩。
余序在尔湾附近的大型软件公司上班,我则是在读研究生的同时,在南加州这边的某间独立的电影工作室做道具设计工作,生活的波澜不惊。我几乎已经忘了五年前发生的事情了。
江善已经睡着了,我把车子放慢了速度,从市区到我们居住的社区并不远,夏天干燥而炎热,万里无云,街道两旁随处可见成排成排的棕榈树。
看到前方的指示灯慢慢变成红色,我把车子停了下来,无意间,我瞥了眼后视镜,身后跟着一辆纯黑色的迈巴赫。
西海岸这里从来不缺富人,豪车比比皆是。但那辆车和周围张扬散漫的敞篷跑车、越野车相比过于独特,我不由得多看了眼。
车子和我保持着大约三个车位的样子,不远也不近。
最初,我并未当回事,而是盯着信号灯重新变为绿色后就放下手刹,但当我驶离喧嚣热闹的市区,朝着近郊行驶,那辆车依旧跟着我,我轻轻咬着唇,就连车速也不自觉的提了起来。
这片街区的邻居彼此间都很熟悉了,虽然各家各户都是独栋的房子,但平日里社区活动多,大家来往频繁,我几乎能认得出每一个邻居的车子,住在这里的邻居也是一样。看到陌生人在街区道路上行走,他们甚至会马上联系警察,把这些人带走。
这辆突然出现的迈巴赫简直陌生的可怕……
我调转了方向,拐了个弯,朝着社区内那个公共网球场开去,然后把车子停在了球场边的停车场。
我的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离开,好在那辆迈巴赫似乎并不是在紧紧跟着我。它径直朝前开着,最后进入了一栋入户门十分奢华的白色别墅内。
“……”我的心没有那么忐忑不安了,我等了许久,车子都未出现,我才开着车回到了家。
余序正在准备晚餐,见我抱着女儿,他连忙走出来,看向正在熟睡的孩子,又担心的看着我,“怎么了,小芙,脸色这么差。”
“可能,是中暑了。”我朝他勉强笑了笑,余序接过孩子,我们上了二楼,把她送回到了房间。
余序虽然很忙,但对女儿的幼儿园生活十分的关心,平日里都是他负责接送孩子上学,放学,学校里布置的作业,也都是余序陪着她一起完成,我看的出来,他喜欢这个孩子。
我有些心不在焉的,即使晚餐已经端上了桌,我也只是拿着勺子,吃的有些心不在焉,我没什么胃口。晚餐草草吃完,我和余序并肩清理着餐具。我看着余序,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说出来。
腰上忽然一紧。
我这才笨拙的回过神,余序从后面抱住我,他弯着腰,温柔的问我:“小芙,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我在他的注视下,迟疑了。
余序为了我,几乎放弃了一切。他原本可以在帝国州找到一份优渥的工作,却与我一起背井离乡,放弃了朋友,同学,家人。来到了南加州,几乎是从头开始。
最初的几年,我们租着便宜的公寓,他除了在互联网公司上班,晚上还要去兼职,在我怀孕的那一年,余序甚至没有休息过。有了女儿,他跳槽去了薪水更丰厚,但也更加忙碌的软件公司,以公司员工的名义贷了几百万的款项,买下了郊外这栋安静漂亮的房子。
阿姨是去年才得知我们住在这里的,但为了不被那些人发现,阿姨也只是偶尔接着度假的名义才能来探望我们。
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妈了,我得保护她,而不是再像五年前那样手足无措。
何况,这几年我一直留意着帝国州那边的风吹草动。他们每个人都是按部就班的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