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现在的身份,特别值钱的当然送不起,不过楚媛以前教过她,这种礼节性的东西,没必要太贵重,关键还是要看有没有精心准备,尤其不能犯主人家的忌讳。
没想到,宋梨若却说:“楚女士喜静,不大欢迎客人上门,我先帮你问问吧,不过大概率咱们不用过去,领了这份情就行。”
安镜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楚媛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她确实不怎么喜欢大操大办,也不像有些人家那样,三天两头举办宴会或者舞会,但是家里各种客人是从来没有少过的,而且绝大多数素质都很高。
楚媛交际手腕强,各种各样的朋友也多,以前经常会把朋友请到家里来聊天,几杯清茶,一盘小点,就能说很久的话,江望舒也常跟着旁听,学到不少东西。
这样的楚媛,怎么可能会不欢迎客人到访呢?
还是……觉得宋家这边的人身份尴尬,她不想见?
安镜的情绪又低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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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媛是在第二天早上,才知道宋梨若把那边的妹妹带过来看病了。
“她腿部的恢复情况不太好,陆医生建议在京市住一个月院,做一些针对性的治疗,治得差不多了,再回东城慢慢调养。”宋梨若告诉母亲。
楚媛点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开口,或者找江屿,他和陆医生也熟。”
宋梨若道了谢:“我妹妹说,她很感激您的帮助,还想过来当面和您道个谢。”
楚媛愣一愣,笑:“随手帮个小忙而已,用不着这么正式,你叫孩子安心治疗就是。”
言下之意,就是没必要上门了。
果然一如宋梨若的预料。
她偷偷松了口气。
这次把妹妹带来京市治病,宋梨若本来也没准备让她来江宅。
来做什么?徒惹尴尬而已,一不小心,还有可能翻出那些伤心的旧事。
楚媛对宋家的态度始终很淡,偶尔随手帮一帮,其他都不会过问,江屿就更不用说了,死变态,脑子有病,除了望舒,他对其他人一概冷冰冰的,高冷得很。
宋梨若一想到江屿那副死样子就一脸嫌弃。
不过,也确实可能是她多想了,就算把安镜带到那家伙面前,他大概也就轻蔑的瞟一眼,压根不当一回事。
她很清楚,这位大少爷眼界高,人又高傲,也不至于碰到一个有点像的,就随便发癫。
要不然,这世界上有这么多相似的人,他早找到替代品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看着都有点可怜……
轻吻梨子整理呸!心疼男人,天诛地灭!
宋梨若在心里狠狠的淬了自己一口,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好的,母亲放心,我会叮嘱她安心治疗的。”
这件事也就这么带过去了。
后来,家里的阿姨随口和楚媛说起,司机小李见过宋梨若的妹妹,当时就吓了一跳,觉得那孩子和过世的望舒小姐很像。
阿姨也是家里的老人,看着江望舒长大的,和楚媛说话的时候,就没那么多忌讳。
楚媛听到这话,微微出了一会儿神。
“听说那孩子现在正好在京市治病,要不要叫她时常过来坐坐,宅子里也能多点人气。”阿姨又建议。
楚媛却不以为意的摇头,说没必要。
“您是有顾虑?不过我看宋家那边还挺安分的,小女儿应该也差不了。”阿姨说。
梨若那个孩子就被教育得很好,聪明,有规矩,唯一可惜的,就是性子和太太还有大少爷太像,少了那份活泼生动。
楚媛苦笑,又去看外面那个荒芜已久的花台,前些日子管家还来问过,要不要把花台稍微打理一下,再摆上些花,又或者干脆拆除,改种其他花木。
要不然,就那么光秃秃一片,实在不好看。
楚媛却拒绝了。
“我是既怕那孩子太像,又怕她一点不像。”楚媛说。
就算像又怎样?她的望舒,本来就那么一个而已。
阿姨看着楚媛鬓间渐生的白发,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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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楚媛婉拒了她的拜访,安镜很失望。
宋梨若安慰妹妹:“我知道你是想感谢人家,不过……总之你先把病治好了再说,以后有得是机会。”
她知道妹妹天真善良,别人帮了忙,她就想回报,不过对于江家那种大户人家,随手帮一个忙而已,又说了不用上门,要是再眼巴巴的缠上去,反而惹人家嫌弃。
“这些事情,你记在心里就好,人家也不怎么在意。”她哄妹妹。
安镜心情低落的原因,却跟姐姐想的压根不一样。
宋梨若生怕妹妹成了别人的替身,可她其实一点都不在乎。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两个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替身不替身的,她心里清楚就好了,有什么要紧。
说起来,要是楚媛和江屿愿意把她当替身,再次认下这个女儿,承认这个妹妹,她应该会很高兴——懒懒散散的小废柴,本来也只有这点出息。
安镜忍不住对镜子里的自己笑一笑,又失望的耷拉下了嘴角。
就算她想当替身,人家也看不上,这不,连门都不让进呢。
她忍不住又委屈起来,果然,楚媛也好,江屿也罢,大概早就忘记这个死掉的假女儿,冒牌妹妹了,她想攀,也攀不着。
安镜也只能安慰自己,现在不要多想这些事情,日子还长,她总有机会见到想见的人,到时候,能过去问声好,随意说几句话,她就很满足了。
小小的少女双手握拳,一本正经的给自己用力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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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集团总部,江屿的办公室。
他此时正在听两个助理汇报最近的工作,眉头微微皱起,手指抵着额头,看上去有些不耐,两个助理说话更加战战兢兢,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董事长突然闯了进来,门都没敲,直接对着两人挥挥手,两个助理就老鼠崽子一样窜走了。
江屿抬眉,惊讶的看见母亲大步走了过来。
她走到儿子的办公桌前,一脸严肃的盯着江屿看:“听说你头痛症又发作了?这才隔了多久?陆医生那边我已经帮你约好了,这次你无论如何听我的,坚持治疗一段时间,不要对自己的身体这么不在意。”
江屿揉了揉疲倦的眉心:“您又是听谁说的?我现在已经好了,没什么问题,我等一下还有个会要开,开完了再和您聊。”
他拿起电话,准备把跑出去那两个家伙再叫回来。
楚媛直接摁住了江屿手里的话筒,眼睛直视儿子,神情中终于显出几丝软弱:“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想再眼睁睁,又没了一个儿子。”
江屿沉默,慢慢松开手,叹口气:“母亲,您知道的,那些治疗对我没用。”
母子俩都很清楚真正的症结在哪里,江屿这是心病,无药可治。
唯一的解药,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我不管有用没用!”楚媛声音提高,“你去看看医生,至少我能安心一点!”
……
江屿终究妥协了。
他又去了一趟医院。
“先连续扎几天针吧,”陆医生说,“你总这么疼下去也不行,要是引起其他器质性病变就麻烦了。”
江屿也无所谓。
他就这么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让医生扎针。
浓浓的艾灸香气弥散上来,药香里,若有若无还浮着一股甜香,香气极柔和,被药气死死压住,几乎捕捉不住,却让江屿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这气味太熟悉了,他每次因为头痛难以入眠的时候,都会去寻这股香气。
医生被这小子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你又发什么疯,吓我这个老人家做什么?”
江屿的眼神很冷:“你这里换熏香了?”
医生莫名其妙:“什么熏香?我这里都是药味,哪还用得着特别去熏?”
“有一股甜香。”江屿说,连带着觉得头痛,都瞬间有了缓解。
陆医生用力吸了吸鼻子,可惜,除了艾灸的味道,什么都没闻到。
“这可是上好的陈年艾绒,味道最霸道,哪还能留什么其他气味,”陆医生故意加重手法,又给江屿脑袋上的针多转了两圈,“你就是头疼疼傻了,需要多扎扎针。”
浓重的药味顺着行针四处蔓延,果然下一刻,那甜香便消失无踪了。
大概就是幻觉而已,江屿又重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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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又到了针灸熏药的时间。
护工阿姨把安镜推进来,扶起身,坐在药凳上,那个乐呵呵的老医生就弯着腰,给她点药扎针。
“你运气不错,”白胡子老医生笑,“有个狗大户最近来做治疗,特地弄了一批上好的药材过来,也给你尝尝鲜。”
安镜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狗大户?是外国人?”
老医生摇头:“不是,我打比方而已,是个有钱老板,脑子不太好。”
安镜脑袋里浮现的形象,就是一个矮矮胖胖,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的中年男人。
她忍不住笑:“您还挺全能的,他是脑子不好,我是腿不好,您都能治,效果还这么好。”
老医生得意的扬眉:“那是,你是没听过我当年的名气,江南第一针可不是随便能叫的。”
小姑娘马上特别捧场的夸,又把老头儿哄得眉飞色舞,笑咧开嘴。
还是小姑娘贴心,不像那个总是黑着脸的狗大户,看着烦人。
老医生笑呵呵的,决定等下再从狗大户那里弄点好药过来,给这个人美嘴甜的小姑娘用。
下午是康复锻炼,训练的量很大,不过又正好卡在安镜的体力极限上,不至于超标。
两个小时以后,她气喘吁吁的停止了锻炼,趴在栏杆上缓了好久,才恢复点精神,但还是没力气,两条腿沉重得像两根铅条。
护工阿姨推着她经过医院中心的花园的时候,问安镜想不想过去逛一逛,那边有个花池,开了不少花,挺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