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江屿刚才已经听到了。
他忍不住对着屏幕笑,就跟毛头小伙子一样,哄着少女再给他发一条。
可惜,那边当做没看到,彻底不理他了。
回到公寓,江屿迟疑了一会儿,又上了顶楼。
房门打开,旧景重入眼帘,他小心的走进去,悄然无声的关上门,坐在沙发上,忍不住笑了一会儿,又扯起旁边的小被子,睡倒了过去。
他本来以为,会是一夜美梦。
没想到这一夜,他睡得并不怎么安稳,从闭上眼开始就一直在做噩梦。
梦境凌乱而稀碎,时而是望舒在晨光中一点点闭上眼睛,时而又是安镜呼吸艰涩,在自己耳朵边上小声喊着难受。
两张苍白而脆弱的脸不断交错闪现,最后合在一处,却赫然是望舒双手叠胸,被送进火葬场前,他见的最后一眼。
江屿突然惊醒,脸色发白,大口喘着粗气。
冷寂的房间里,床上依然空荡荡的,夜色浓郁而纯粹,一如他之前无数次惊醒以后,就再难入睡的夜晚。
仿佛白天的一切,只是个美梦而已。
如果那一切真的只是梦,江屿觉得,自己大概就彻底撑不住了。
他仓皇的打开手机,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生圈。
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少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软:“才不说第二遍,你知道就好啦。”
他整个人重新放松下来,手捂住脸,把手机放在耳侧,一遍又一遍,重放着那个叫他心安的声音。
可真是太糟糕了,还要两天,才能再见面……
————
接下来两天,安镜终于成功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注在了备赛过程中。
也就偶尔,在吃饭睡觉的间隙,和那个人发一下消息——连视频都没有,顶多传几条语音。
她主要是怕一见到那家伙的样子,她就会忍不住。
集团总部的人也很快发现,每天吃饭前后,江总看起来心情最好,尤其刚放下手机的时候,嘴角都是微微扬起来的,看起来难得的好说话。
不过也有时候,手机半天没有反应,他脸上的神情就不是那么和善了,冷着脸,时不时盯一下屏幕,还会让助理给他发条消息,看看是不是网络有问题。
每次显示网络没问题,他的脸色看起来就更不好了……
这下,江总陷入爱河的消息,彻底得到了实锤,现在员工最紧张的,是江总可千万别失恋,要不然,大魔王进化升级,他们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还有人跟江屿的贴身助理打听那个女孩是哪家的千金,竟然能够出手拿下变态级的大boss。
可惜这位守口如瓶,一个劲的摇头,什么都问不出来。
看起来还挺神秘。
很快,这个消息也从集团内部传了出去,跟集团里众人求神拜佛,祈祷江总不要被抛弃不一样,不少曾经动过心思,或者现在还存着联姻想法的豪门望族已经开始动用手段,打听究竟是哪个幸运儿,竟然能够打动那位顶级的女婿人选。
不过,楚媛对儿子的异动显然早有准备,她把消息瞒得死死的,谁都打听不出来。
甚至就连江志儒,都在狐朋狗友的撺掇下,跟妻子打听,儿子是不是谈恋爱了。
楚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江志儒缩了缩脖子:“我这可不是多管闲事,毕竟咱们儿子那么多人盯着,要万一碰到个有坏心思的,也不好。”
“别操心了,”楚媛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要论起坏心思,也没人比得过你儿子。”
江志儒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摸着鼻子,悻悻走了,楚媛的气还没顺。
她其实也没那么反对两个人的关系。
作为母亲,她自然心疼儿子这些年受的罪,要是安镜真的愿意接受他,她没什么好反对的。
唯一让楚媛不太高兴的,是安镜年纪太小了。
19岁的小姑娘,大学都还没上,就被江屿骗到手,真是怎么想怎么混蛋!
一连好几天,她都没给儿子半点好脸色,倒是一接到安镜的电话,她就忍不住细声细气的说话,也不敢多问,生怕这个敏感的孩子多想。
要是暂时不想跟她说,她就装作不知道好了,省得孩子心里有负担。
所以其他人跟楚媛打听,她一概说不知道,又说儿女自有儿女的缘分,他们家向来开明,没有多余要求,只要另一半人品合格就行,不会干涉儿女的婚姻问题。
这话一放出去,不少人又猜,江屿找的女朋友大概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这下抱上金大腿,直接就飞上枝头当凤凰。
猜来猜去,也有人怀疑,顺利拿下江屿的人,是不是就是前些日子一直待在楚媛身边的那个小姑娘。
当初不少人还期望看母子内斗的好戏,没想到江屿轻轻松松就接纳了那个女孩子,很多人就觉得,他对待那女孩的态度,跟对其他人不太一样。
也有人否认的,理由很简单,那个女孩前几天刚搬出江宅,走得很急,听说是触怒了宅子里的主人,失宠了,看起来无论如何,不可能再上位了。
温宁则也给江屿打了个电话,言谈之间,对那个女孩颇为好奇。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走不出来呢,”他在电话那头轻轻的笑,“这样也好,什么时候把嫂子带出来,大家一起聚一聚。”
江屿一挑眉,冷冰冰的说:“不用了,她胆子小,怕被你们吓着。”
“哟,这就开始护上了,”温宁则隔空吐了一口眼圈,眯了眯眼睛,“那你最好小心一点,好几个人都跟我打听那姑娘的消息,有些只是好奇,也有些,怕有其他的歪心思。”
谁叫江屿长着这么一张好皮相,惹得圈子里不少年轻女孩惦记了好多年,要是谁都没得到也就罢了,可但凡他身边多出来那么一个人,很容易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知道了,”江屿说,“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挂了电话,温宁则才把手里的烟头按灭,袅袅的余烟中,他一不小心,又想起那个早就离开的女孩。
他勾唇笑了笑,也是,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总不可能一直惦记着。
挂了电话,江屿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太好。
他垂下头,神情有些阴郁,过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给安镜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七八下,电话才接通,少女轻柔的嗓音混着喘气声:“我刚才在做锻炼,你怎么现在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
只要一听到熟悉的声音,江屿的神色就重新宁静下来,低低的笑:“因为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的女孩好像又害羞了,一连几秒不说话,只是笑,过了好久,才说:“明天我比赛,你会过来给我加油吧?”
“当然。”江屿说。
“那我们到时候见。”轻快的话尾一下往上扬了起来。
“明天见。”
————
第二天早上,安镜在闹铃响起的前几分钟就醒了,她躺在床上,用力伸了一个懒腰,一下坐起来,头脑清醒,精力十足。
她已经好久,没有拿到过属于自己的奖杯了。
这一回,野心勃勃的少女目标明确,直指冠军。
只不过,有类似想法的选手,显然不止她一个。
这个比赛虽然不算国家级的顶级赛事,但是冠军好歹有些分量,还是有不少人想要争一争的。
国内某顶级音乐学院的高材生李贺阳,就是冲着冠军奖杯,才报名参赛。
作为这一届的毕业生,他已经提前拿到了国外顶级名校的offer,想着最后再拿个冠军,顺便获得国内歌手大赛的入围资格,也算是为自己本科生涯,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而且,他已经提前跟组委会的朋友打听过了,这次比赛没有什么特别强力的竞争对手,他优势很大。
不过预选赛的时候,倒是冒出来一个年轻女孩,是第3场的预赛冠军,据说才19岁,别说没考上大学,好像是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
李贺阳那个朋友笑:“什么高中毕业证啊,那小姑娘连初中都没毕业,说是生了几年的病,她老师倒是挺有名气的,不过才教她不到两个月,能教会什么呀!”
“我估摸着,应该是那种想要包装一下,然后送进娱乐圈的有钱人家孩子,毕竟咱们这比赛,比选秀档次还是要高一点,过来镀一圈金,就能对外宣称是学院派,瞬间压过那群九漏鱼一大截。”
李贺阳这个朋友就是标准的学院派出身,眼界很高,一般的小明星压根看不上,也向来特别烦娱乐圈那些做派。
在他嘴里,对同样是九漏鱼出身的那个三组冠军,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毕竟预选赛冠军而已,有她老师的面子在,再加上其他手段和攻势,弄个装模作样的名头,也不是不行。
毕竟预赛里,不允许私底下的录音录像,别人也没什么证据,证明有问题。
“到了决赛就没那么简单了,虽然咱们这个比赛影响力有限,但好歹也是在市台全程直播的,再有面子,那些人的手也不敢伸得这么长。”那个朋友说。
他这几年混得不太得意,一直有点愤世嫉俗,不过,李贺阳觉得他这回说的应该也没错。
那个女孩的履历简直乏善可陈,要是被曝光到网上,轻轻松松就会引起大批人的怀疑和批判。
这世界上,哪可能有那么多的天才。
————
这天是通俗唱法的总决赛,安镜一大早就赶到了现场,抽签决定上场顺序。
她手气不坏,抽到了一个不算差的次位,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组委会有个负责人,看到她的名字以后,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莫名有一股强烈的敌意。
安镜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她以前还是江望舒的时候,对她敌意十足的竞争对手不知凡几,要是个个都去在乎,她就不用吃饭睡觉了。
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被别人在意——看起来柔弱小巧的少女,面对大赛,心态远比一般人要稳得多。
谁叫她经历多了呢,在这种比赛里,需要紧张的,从来都是她的竞争对手。
安镜一脸沉着的去了后台的备赛区。
因为是个小型比赛,选手不算多,预赛第三场成功升上来的选手就更少了,不过安镜还是意外遇见了那天跟她搭讪的高个子女孩。
那女孩看见安镜一脸惊喜:“我刚才就想着能不能碰到你,那天你的表现可太惊艳了,直接把整个场子都给镇住了!”
她嗓门大,又因为兴奋忘记收敛,一不小心,就让不少人嫌恶的看了过来。
高个女孩马上捂上嘴,对着安镜心虚的笑,笑了一会又继续凑过来:“偶像,咱们同场比过赛,也算是挺有缘分,加个好友呗,这样等你以后火了,我还能跟人炫耀,我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大明星!”
安镜笑,也低着声音跟她说:“你怎么知道我能火。”
“那还用问嘛,明摆着有眼睛有耳朵的人,都能看出来。”第三场的预赛,安镜走得早,不知道在她以后,一连好几个选手都发挥失常,魂不守舍的,评委也没什么精神,分打得特别潦草。
那次在现场的人都知道,这一回,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比赛,很有可能要出个大牛人了。
只可惜,这话说出去,根本没几个人相信。
如今这世道,天才,尤其是专业圈的天才,个个都年少成名,简直恨不得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拿满顶级大奖,哪可能藏到快二十,还不为人所知,以前从来没参加过比赛呢。
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她真就是那种从山坳坳里出来,一亮相就震惊全场的原生态少女,另一个可能,就是纯纯包装出来的后台咖。
前者出现在西南西北那边的省级比赛还有可能,在京市这地界,哪可能有这种天选的好苗子等着被发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