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那年暑假,孟玳玳几次看到陆北和柳荷单独出去,后来柳荷别别扭扭过来和她说,陆北跟她表白了。
那个时候学校里喜欢柳荷的男生很多,柳荷是那种很容易引起人保护欲的女生,她以为他也是其中一个,后来柳荷又跟她说,她试着和陆北出去了几次,觉得两个人不是很合适,她把他给拒绝了,那段时间他很消沉,她以为他的消沉和柳荷有关,现在想来他的消沉应该是因为陆叔。
柳荷很了解她,她的性格肯定不会主动去和陆北确认什么,越喜欢越不会,所以这个误会一直持续了这么多年。
柳荷没沉住气, “陆北跟你说了?他答应过我谁都不会说的!”
孟玳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没有,我不知道当时你发生了什么,他又帮了你什么,或者他答应替你保守什么秘密,他说到肯定会做到。但我也有我的分析能力,以前我当你是朋友,所以你说什么我信什么,现在再想想你当初的一些话,有些事情想明白也不是那么难。柳荷,你既然从那个时候就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忍着和我做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图的是什么,你不觉得你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吗?”
柳荷摇头,“不是讨厌,玳玳,我从来没讨厌过你,是嫉妒,发疯一样的嫉妒,那么多人对你好,我都可以忍,可为什么连他也要对你好,我那么喜欢他,那几次……是我唯一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时间。”
那是她最不堪的一段记忆,但也是她最不愿意忘掉的一段回忆,因为那段回忆里有他。
她妈那个时候新交了个男朋友,对她动手动脚,她不是没和她妈说过,她却说动什么手脚,那是把你当成亲闺女疼。
亲闺女……多恶心,恶心得她恨不得吐掉隔夜的饭。
有一次上晚自习回家,那个男人喝醉了,把她堵到了小胡同里,她以为她要完了,正好路过的陆北救了她,然后陪她去报的案。
她妈不想管这件事,嫌丢人,派出所几次问话,都是他去给她做的证,她让他替她保密这件事,她知道他会说到做到,他跟别的那些浑身冒着臭汗的男生不一样,他一直很有分寸感,又知道尊重女生,他那么好,好到她连和他说一句话都觉得是奢望,可他的眼里却只有孟玳玳,就连帮她,也不过是因为她是孟玳玳的好朋友,和她走在一起,从眼神到距离都保持着泾渭分明的界线,跟和孟玳玳在一起时,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柳荷眼里汪出泪水,“玳玳,你知道吗,我和他一起出去的那几次,他听我说话的时候,眼里好像只能看到我-”
孟玳玳截住她的话,“这些话你不用跟我说,你喜欢陆北,可以去和他说,要是这次你也能把他变成你的男朋友,我也双手欢迎,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想要,以后你也别再来找我,我们再见到面,就当谁也不认识谁的陌生人就好了,我们现在这种关系,真的没必要假装什么太平,碰到了还要打声招呼什么的。”
沈清英本来要过来,听到这些话,又退回了院子里,她自己能解决的事儿她没必要跟着掺和,她总要长大,她又不能跟她一辈子。
孟玳玳肉眼可见地蔫儿了下来,连陪沈嘉言玩儿都提不起精神,接陆北的视频也不积极,信息倒是回,就是不太想听他说话,也不太想看他的眼睛。
因为一看到他的眼睛,她就想起柳荷那句话,她会忍不住想他听柳荷说话时是什么样子,她知道这是她自己的别扭,她憋两天憋过这个劲儿去就好了。
大年三十儿的晚上,院子里灯火通明,吃完年夜饭,孟玳玳被沈嘉言拉着看春晚,沈嘉言已经放出大话,今晚一定得和小姑姑一起看完零点的烟花再睡觉。孟成是下午赶到的,现在在陪着大舅子喝酒,沈清英他们在打麻将,屋里是热热闹闹的欢笑声,屋外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沈嘉言躺在孟玳玳腿上嗑瓜子,孟玳玳揉搓着他的小卷毛,心不在焉地看一会儿电视,又随手回几条信息,微信里哪个群都跟炸了锅似的,陈宜可和冯露说得尤其热闹,孟玳玳潜水看她们两个打嘴仗,又时不时被叫出来当裁判。
陆北电话打来的时候,沈嘉言已经挺着小肚皮在沙发上呼呼睡着了,孟玳玳扯了个毯子给他盖上,起身去屋外的走廊接电话。
舅舅家是三层的小洋楼,院子有半个操场大,四周都是空旷的庄稼地,一眼望过去,白天有白天辽阔,夜晚有夜晚的风景。
他应该是在外面,声音有些空旷,还有她熟悉的那种懒散,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特别有辨识度,“在做什么?”
孟玳玳胳膊搭在栏杆上,也懒懒地,“陪沈嘉言看春晚。”
“他还不睡?”
“刚睡着。” 孟玳玳捂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困了?”
“有点儿,但还可以聊会儿,你在干嘛呀?”
“我在看星星,今天晚上星星很多,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今晚的星星确实很多,孟玳玳顺着走廊的楼梯走到房顶的平台,仰头看着夜空,墨色的苍穹蜿蜒漫开,月光淡淡,星光点点。
陆北低声道,“孟玳玳,要不要数到三?”
孟玳玳问,“数到三是会出现什么吗?”
“你心里在想什么就会出现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你先数,然后我才能知道我想的对不对。”
明知道不可能,可她又像感知到什么,孟玳玳站在漫天繁星下,看着院子外的小巷口,轻声喃喃。
“一”
“二”
“三”
除夕夜的钟声敲响,远处升起绚烂的烟花。
他和烟花一起,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
第29章
◎孟玳玳,你是在吃醋吗?◎
孟玳玳眨了一下眼睛, 烟花又起,他还在,她不是在做梦。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想对了吗?”
孟玳玳呼吸都安静了, 她轻声回, “我才没有想你。”
陆北笑, “我有说你在想我?我猜你心里想的是烟花,你不是最喜欢过年放的烟花。”
孟玳玳咬住自己的唇角, 想说什么,又沉默下来。
夜色凉如冰水,两人隔空对望的目光浓稠得似化不开的糖霜。
陆北低声哄,“出来?”
听到他的话, 孟玳玳本要下台阶的脚停住,“我不。”
陆北威胁, “那我敲门了?”
“你敢。”
“我数到三, 你不出来, 我就敲门,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孟玳玳居高临下地看着夜色里的他, 脚步没动。
陆北开口说出“一”, 没有任何犹豫地迈步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孟玳玳这才急了, 要是真把她舅或者谁敲出去,今晚就有得热闹了。
“你别敲。”
她叫住他, 开始是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下走, 慢慢地, 脚下生了风, 大步跑了起来, 她的心跳踏着脚落在石板上的声音,也慢慢地失了节奏。
陆北怕她摔倒,又收回刚才的话,“你慢点儿跑,我不会敲,吓唬你的。”
孟玳玳没有慢下来,反而越跑越快,一口气跑到院门前才停下脚步,她看着黑漆漆的大门,定了定呼吸,然后拧开了侧门的门锁。
锁“啪”一下打开,她还没推门,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拉开。
一人站在门这边,一人站在门那边,两人视线相撞,他黑亮的瞳仁儿里有她的影子。
孟玳玳睫毛轻动,偏开眼睛,看向他的肩膀,“你怎么来了?”
陆北握上她的手腕,将她从院门内牵了出来,把已经脱下来的羽绒服披到她身上,又将羽绒服上的帽子戴到她的头上,手给她拢着羽绒服的领子,半弯下腰看她的眼睛,“我不能来?”
孟玳玳躲不开他一直追过来的目光,重新对上他的视线,陆北托起她的下巴,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两相对望,凉薄的空气里生了缠绕的丝,他的唇欺过来,孟玳玳的手抵在他的胸前,像是要阻止他的靠近,指尖却没有注入任何力,只是软软地搭着。
陆北眸光微闪,拉着她的手带到了自己肩膀上,胳膊圈上她的腰将她压到了怀里,俯身直接裹上了她的唇,想的是亲一下就停,但一沾上她的气息,他的自控力就跌为负数,他长驱直入地撬开她的唇齿,勾住她的舌,一点一点地吃,急一下缓一下地吮,喉结翻滚地吞咽走她全部的呼吸,还有迟疑。
孟玳玳的脚渐渐离了地,她只能倚着他胳膊上的力量,任由着他蛮横地予取予夺,他肩膀处的衣服被她攥到手里,拧紧,再拧紧,拧成皱巴巴的一团,就像她那颗被他揉捏在掌中的心一样,潮潮的,润润的,乱糟糟地跳着。
周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夜空的烟花消失又绽放。
这一切都和抵在墙角里的两个人无关,进到他们耳朵里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又急又重。
零点过去,鞭炮声渐退,烟花消逝,新的一年也悄然来临。
黑咕隆咚的胡同尽头停着一辆车,车灯打出微弱的光,穿不透深窅的夜幕,黑暗成了最好的屏障。与天寒地冻的外面不同,车内是暖烘烘的躁,陆北坐在后座,孟玳玳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胸腔内传来的强有力的震动,缓缓地喘着气。
陆北拨弄着她的头发,沙哑的嗓音里堆积着无处可泄的情欲,“说吧,在生我的什么气?”
孟玳玳嘟囔着道,“我什么气都没生你的。”
陆北仔细看她脸上的神色,“什么气都没生,不爱接我的视频,不想看我的眼睛,”他说着话,声音低下去,头也往下低,碰了碰她的唇,“还不肯给我亲。”
孟玳玳的拇指气恼地碾上他出了血的唇角,想要用十分的力,最终也没舍得,只是敷衍地按了按,“不肯给你亲,你不也亲到了。”
陆北咬住她的手指,“所以刚才是真不想给我亲?”
孟玳玳想摇头,又想点头。
陆北含着她的手指,惩罚般地咬了咬,他温软的舌拂过她指间的纹路,孟玳玳脊背都跟着颤起来,她想抽回自己的手指,陆北却没有放开的打算,他看着她的眼睛,又舔一下。
孟玳玳的呼吸一急,嗓音轻颤,“别。”
陆北似对她的反应无知无觉,裹住她的手指再舔一下,“别什么?”
孟玳玳颤得更厉害,“别这样。”
陆北慢条斯理地继续磨,“别哪样?”
孟玳玳被他磨得眼角都生了红,这些天憋在心里的郁结也被磨了出来,清莹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她想要压下去,可是鼻尖的酸涩也跟和她作对一般,偏越聚越多,她哽着嗓子负气道,“你就只会欺负我。”
陆北只想问出她这几天不对劲儿的原因,没想到会把她招哭,他松开她的手指,一向笃定的黑眸里有手足无措的慌,他想给她擦眼角的泪,孟玳玳避开他的手,将脸埋到了他的肩膀上。
陆北拥着她,心里急,声音却很柔,“真生气了?”
孟玳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本来以为她已经快要好了,不管是因为柳荷说的那些话,还是她再一次认识到,过去的那么多年,她自以为的真心交付,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所有的这一切,她都可以自己慢慢消解掉,可一见到他,那些说不出来的委屈就开始往上涌。
怀里的人闷着不说话,他脖子上的潮湿越沾越多,陆北掰着她的脸想看她,孟玳玳死活不肯让他看,一个急,一个气,折腾一番下来,两个人身上都出了汗,孟玳玳气喘吁吁地瞪他,但是眼里含着泪花,瞪也瞪不出什么气势来。
陆北吻上她的眼睛,“孟玳玳,别吓我,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
孟玳玳别开头,胡乱地抹了把脸,黏了抽噎的嗓音闷闷的,“柳荷说,你和她说话的时候,眼里只能看到她。”
她知道他说话的时候会习惯性地看着别人的眼睛,她也知道事情怎么怪都怪不到他身上,可她还是讨厌死这句话了。
陆北怔住,脑子里将她这几天的反常串联起来,拼出了个大概,眼里慢慢蓄上了笑,想止都止不住,他压下唇角,认真看她,“就因为这个生气了?”
闹成这样,孟玳玳也自觉丢人,本来就不是多大的事情,可他一笑,她就又赌上了气,“我难道不该生气?谁知道你和她说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肯定挺深情的,不然她会这么念念不忘。”
陆北眼里的笑再也藏不住,“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我印象里,我和她说过的话,总共加起来,掰着手指头应该都能数得过来。”
孟玳玳吸了吸鼻子,哼一声,故意和他作对,“你记得可真清楚,还掰着手指头能数得过来。”
不是陆北记得清楚,是他真就没怎么和那个柳荷说过话,除了在一件事情上有过一些交集,他捧起她的脸,和她解释,“我和她确实没说过几句话,就你们初三那年暑假,她遇到了一些事情,我正好撞上,不管当初是谁遇到那样的事,既然我碰到了,我肯定要管,我没你和说过,是因为-- ”
孟玳玳捂上了他的嘴,下巴搁到他的肩膀上,哭过了的眼睛有些发涩,她挨着他的脖子蹭了蹭,“你不用说,我大概能猜到,我没想着生你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