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怡一个人在酒店无事,便想出门逛一逛东京的手工艺术品,路过一家玻璃灯小店,橱窗里流光溢彩的各色玻璃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看过许多复古珐琅玻璃灯,总觉得工艺复杂,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手工制作的灯具。
一时兴起,便想亲自做一盏夜灯。
图案是她自己画的,镂空的萨曼莎玫瑰。不规则形状的玻璃灯罩上还缀着晶莹的玻璃坠,灯光打开,悬下一片摇曳的清丽花影,映照着美轮美奂的光泽。
老板娘很热心地建议她给灯罩染上色彩,看到那些颜料,沈洛怡犹豫了下,蜷起手指还是算了。
简约之处倒也有几分时光静好感觉,像是蓦然回首时的自然融洽。
“好看吗?”沈洛怡捧着手里的玻璃灯给程砚深展示自己一下午的成果。
眉眼弯弯,比她手下描绘的花朵更夺艳色几分。
自然是好看的,至少沈洛怡在艺术品鉴这方面是绝对专业的。
程砚深目光从精致绝伦的玻璃灯,慢慢移到她纤细的手指上,她肤色极白,一点红印格外刺眼。
抬手捏起她瓷白莹润的手指,程砚深眉心轻折:“手被烫了?”
被他提起,沈洛怡才迟钝地发现指腹上的红印,应该是在焊接玻璃片时,不小心被烫到的。
她还在满心欢喜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随意说道:“还好,不疼的。”
专心致志去完成自己作品的时候,其实很少会察觉到其他,倒是有些像她往常画画的样子。
眼帘静静垂下,程砚深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喟一声:“笨蛋。”
像个小孩子一样,沉浸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中。
虽然沈洛怡觉得没什么事情,但程砚深还是去买了烫伤膏,严严实实地在她手指上涂了厚厚一层,又包裹起来。
沈洛怡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歪着头看他认真地包扎,却又忍不住地嘴角翘起。
晚餐是约了程砚深的日本合作商一同吃饭,预约的餐厅在东京的晴空塔上。
他们来得早一些,合作方还没到,沈洛怡便提起:“我想去天望回廊上转一转。”
“回廊很长的,是要走一段距离,你确定?”
长达110公尺的斜坡回廊,可以俯瞰整个东京风光。
程砚深低眸看了眼她脚上的白色高跟鞋,他确实不知道沈洛怡对高跟鞋是有什么执念,脚腕才刚刚恢复,就已经踩着高跟鞋出门。
沈洛怡是极其不爱运动的,即便是出门游玩,她不喜欢的场所,即便是地标建筑也不愿意去逛,但很奇怪的事每次和程砚深在外,好像所有喜好都往后放了放,倒是什么都想去体验一番。
她扯了扯他的袖口,声音轻软,绵绵递来:“就当散步吧,走一走,说不定一会儿晚餐我可以吃得多一点。”
虽然,并不可能。
程砚深也晓得不可能,还是随了她的意。
踏上玻璃地板,像是踩在云端,纵览世界第一高塔的美景。
今日天色极好,晴空如洗,雾色消融,他们隔着观景台,甚至可以看到远处的富士山。
红霞挂在天角,太阳被笼罩在霞光中,模糊了形状。
沈洛怡手指触在明净的玻璃上,指腹盖住远远的那?*?个太阳,仿佛捏在指尖里。
站在她身后的程砚深却完全没有欣赏风光的好心情,只定眸在她料峭的鞋跟上,手臂缠在她的细腰旁:“我背你吧,你的脚还没完全恢复。”
沈洛怡断然拒绝:“我才不要,我要自己走,况且昨天医院的报告都出了,你不要总把我当成孩子。”
“你确实不是小孩子。”深隽眉眼轻抬,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紧她的腰肢。
声音渐渐沉下去:“毕竟小孩子脚磨破了,也是会知道疼的。”
“啊……”沈洛怡这才发觉自己的脚踝后侧不知道洇上了一道血痕。
大概刚刚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划了下。
“不舒服就别穿了。”他半蹲下身,在她脚后贴上了一枚创可贴。
沈洛怡是想解释自己的鞋子并没有不舒服,毕竟都是私人订制的鞋子,晃了晃鞋跟,被他指腹抚过的位置仿佛还留着他的体温。
其实也没什么执念,她在国外念书的时候也喜欢穿平底鞋,但回国后总有条条框框限制。
“是总觉得不穿身高有限,气势也有限,只能用些外在的东西去弥补。”轻灵的声音慢悠悠响起。
比如经验,比如资历。
“宝宝,你170,身高有限?”程砚深起身,窗外黄昏斜影映照在他的侧脸,光影交错,轮廓分外清晰。
连同声线似乎也沾染上夕阳的暖意。
她抿了抿唇,很轻的“嗯”了声:“可是我还要仰头看你。”
沈洛怡的声音有些淡,她低垂着睫毛,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其实也不止是身高。
程砚深略略点头,下一瞬忽地低身,单手抱起她的膝盖,柔软的长裙顺着他清健的手臂滑下。
沈洛怡下意识撑在他的肩侧,忽然的悬空带来几分惊慌。
清润嗓音划过薄唇:“这样可以低头看我了。”
是他曾经说过的,偶尔也可以站在他的肩膀上。
只是毕竟还在外面呢,沈洛怡左右小小张望了番,他们长相出众,气质出挑,本就是人群的焦点,又是忽然的搂抱。
沈洛怡面色登然红透,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声说:“你快放我下来。”
这种情话,这种姿势,还是留在私人空间吧。
程砚深却没动,只是视线往下瞥了瞥,示意她受了点小伤的脚腕。
捂着红透的脸颊,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那那那……那你还是背我吧。”
日落时分,高挑颀长的男人绕过拥挤的人群,背着长相精致的女人,余晖照在他们身后,落下交缠在一起的两道影子。
沈洛怡埋在他颈窝里,视线所及是他微滚的喉结。
仿佛作恶一般,她故意呼了口气,眼见着青筋微微绷起,她才满意地弯起笑。
“你要不要跟我说点什么?”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沈洛怡努力给它添上限定词:“比如,可以引起我共情的那种。”
这个范围依然很大,但程砚深知道她想听什么,无非还是程易渡那些事情。
沉吟几许,他低声说:“我可以和你讲有关我的。”
“但涉及到其他人的,只有她同意或者授权,不然我想,我应该没资格替她去讲述。”
沈洛怡蓦地一怔,确实是她唐突了,这种事情或者当事人并不愿意再去回想。
“好沉重啊。”抿了抿唇,她立刻换了话题,“那问个你可以回答的问题,你厨艺怎么样?”
他们太忙了,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去了解彼此的生活习惯。
有阿姨在,那间婚房似乎也只是他们临时休憩的地方,没有什么烟火气。
“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
沈洛怡对他露出浅笑:“留学生的厨艺,不是都很好的吗?”
“尤其是你这样的,风流倜傥,清新俊逸,气宇轩昂,一定厨艺很好。”
程砚深并不知晓这几个词和她说的厨艺好到底有什么关系。
“还可以。”轻飘飘落下几个字,“那你的呢?”
“我也还凑合吧。”沈洛怡仔细回忆了下,她在伦敦很多年,“那个时候,我最常吃的就是白人饭还有酸奶碗,反正饿不死自己。”
程砚深放下她,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漫不经心地摇头:“吃饭去吧,已经有点心疼你了。”
不算太正规的商务晚餐,坐在程砚深对面的合作方社长侃侃而谈,程砚深倒是话不多,只是偶尔回应几句标准的日语,矜贵从容,气质卓然。
举止投足间,仿佛是浸染着几分薄凉的谦谦君子。
是他在商务上的一贯形象。
沈洛怡能听懂大半,只作微笑点头,时间久了,瞳光也不由晃神。
坐在她对面的社长夫人,也是同样的微笑脸,只不过视线只落在她的先生身上,为他贴心地摆放好餐具,时不时递上方巾,像个完美的花瓶。
沈洛怡略一敛眸,思忖着是否这就是沈江岸让她一直恪守的淑女名媛礼节。
耳边忽地想起一道清冽的声线:“我爱人在这方面倒是有所研究。”
“嗯?”沈洛怡茫然地转头。
爱人?
微凉的指节圈着她的手腕,低声压在她耳侧:“他想买幅油画,想让你给点专业意见。”
她刚刚隐隐约约听了一部分,倒也不是让她给点专业意见,只是程砚深将话头递给了她。
沈洛怡婉然笑起,虽然语言并不完全精通,但还有程砚深帮她纠正几个单词,并不妨碍他们之间的交流。
嗓子微干,她顺手接过程砚深递来的茶杯。
再低眸时,看到盘子里的鱼片,腌制过的鲭花鱼,是程砚深刚刚夹给她的。
沈洛怡眼神清明,弯起唇角嫣然而笑。
她面前的那一小盘鲭花鱼早就被她吃完了,程砚深一边谈公事,还不忘把他自己碟子里一口未动的鱼片夹给她。
入席后一直没说话的社长夫人望着他们,忽然温声开口:“你们看上去感情很好。”
语速刻意放得很慢,是怕她听不懂。
“毕竟刚新婚。”沈洛怡潋滟如水的含情眸漾着清波,柔声解释了句。
社长跟着点头,望向温柔凝视他的妻子:“确实,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也像你们这样。”
垂眸静静的程砚深扯开唇角,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劲瘦有力的手臂搭在沈洛怡的座椅靠背上。
无人见处,指腹轻轻绕着她的长发。
不疾不徐地颔首:“马上是我们结婚四个月的纪念日了,已经不算新婚了。”
略顿半秒,薄唇溢出昳丽弧度:“新婚过后,我们感情也很好。”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