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情上,程砚深有着十足十的执着,眼见着拒绝不了,沈洛怡索性破罐子破摔,错开半分呼吸,扬了扬下颚:“我要在上面。”
程砚深挑眉,薄唇一抹淡淡笑弧,仿佛一切游刃有余。
“那,听主人的。”
夜色深沉,月亮被薄云掩在身后,若隐若现。
薄汗潮热,呼吸断不成片,沈洛怡又哭了:“还不如躺着。”
她万般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在上面。
至少躺着,起码轻松一点。
闹钟响的时候,沈洛怡还有些恍惚,揉着眼睛起床的时候,程砚深已经遛狗回来了。
吃早餐的时候,程砚深见她一脸倦色:“今天休息吧。”
难得的周末时光。
沈洛怡摇摇头:“不行,我还要去一趟兴越检查策划书的进度。”
“在程氏,我向来不提倡加班。”程砚深给她夹了个包子,缓缓抬眸,“效率永远是第一标准。”
沈洛怡愣愣地望向他,忽然这么正经,让她有些不习惯。
下一句,他便又换回了一贯的散漫慵懒:“宝贝,不差这一天。”
算了,确实不差这一天。
原以为程砚深的休息只是在家,没想到程砚深开车,带上她载着两只小狗,一同去郊外。
是程砚深为她赢回来的那间马场。
“周末不就是应该一家同游散散心吗?”幽邃黑眸噙着点淡笑,闲适随意。
确实。
沈洛怡打开窗户,带着青草香的空气涌入鼻腔。
微风掠过她的脸颊,心旷神怡的舒然。
“沾了程太太的光,也能在沈大小姐名下的马场,享受周末包场的待遇。”程砚深清冷淡漠的面容,眼皮掀起,清透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一切。
沈洛怡大言不惭地收下了他的恭维:“不客气。”
“记得下次别再让主人熬夜太晚了。”
昨晚劳累过度的沈洛怡坐在越野车上不想动。
她遥遥看着两只小白狗在马场上肆意奔跑撒欢打滚,心里想着,大概晚上回去程砚深给它们洗澡又要头疼了。
京郊天色碧蓝,是个没有雾霾的晴天。
程砚深车子后备箱给她装了全套的画板画布和颜料,她懒懒靠在座椅上,有些想画,又有些不想画。
给大本和小面喂过水喝后,程砚深踩着熹微日光款款走来。
见她的目光不断流连过后备箱的画板颜料,懒怠开口:“我前几天看过一个视频,一个插画师把所有色卡都覆上一层蒙版,只有深浅斑斓的灰色调,根据色彩直觉才挑选色卡上色。”
往常,程砚深自然不会关注这些视频。
不过,现在有他的大画家。
沈洛怡纠正名词:“那是数位板。”
名词不太重要,程砚深云淡风轻提议:“他可以,那你也可以的。”
“我的大画家。”
沈洛怡沉吟几秒,涉及到专业领域,她的神情认真了些:“虽然大差不差,但油画和电脑绘画还是有一点差别的。”
尤其是电脑可以通过调节改变色调本身,但实际的颜料很难——
程砚深没给她犹豫的时候,一副墨镜忽地戴在她眼睛上。
“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在黑色镜片后,所有颜色都被降低了饱和度和对比度。
仿佛真的像他所说覆上一层蒙版。
只有黑白灰的色调。
没有那些跳跃的颜色让她恐慌。
只有深深浅浅的单调色彩,全然凭借色彩直觉性。
她拿起画笔,慢吞吞地点在那些颜料上,手指只颤了一瞬,然后颜料果决地落在画布上。
不知道画了多久,沈洛怡停下笔的时候,太阳高悬,她的脚边趴了两只玩累了昏昏欲睡的小狗。
还有不远处懒懒坐在躺椅上的男人。
“为什么想让我重新画画?”她的色彩直觉性还在,摘下墨镜的时候,那幅画才在她眼底露出全貌。
大胆的撞色,丰沛的色调。
Roey一贯的风格。
她的声音很轻,但他依然听到了。
风声将她的声息送来,毫无损质。
程砚深眸色沉静,恍若漫不经心:“大概是我的宝贝怡怡太厉害了,想减少一个未来强大的商场竞争对手。”
“少来。”沈洛怡忍不住地笑起。
她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
眸光微转,沈洛怡放下手中的画板,从越野车上跳了下去,三步两步跳到他面前。
眼底有流光闪烁,夺目般的光彩。
她弯起红唇,嫣然浅笑:“那我要是重新画画,可能就有大把时间在家。”
“到时候要是心情不好就折腾你,你可要想好了。”
程砚深眉目平静,轻抬下颌,薄唇溢出的声线中透过几分不容置喙的清润。
“那我只能说,心甘情愿被你折磨一辈子。”
第62章 62
◎“京AA7639”◎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程砚深懒怠地收起躺椅,放回后备箱里。
她的画板还横在后座上,等待颜料干燥。
见他停下脚步,沈洛怡忽然反应过来,垫着脚去捂他的眼睛:“不许看,画得不太好。”
到底是很久没画了,有些生疏了。下笔时也有些犹豫,构图和线条不够果断。
画者本身的心态也会在自己的画中复现,大概是她第一次带着墨镜这样画画,在犹豫中坚决,笔触也会有所不同。
而她只想给他看她最完美的作品。
可她捂得太晚了,程砚深已经看到了那幅画,绿荫碧湖的风景画,颜色是一贯的大胆尖锐,至少她的色彩敏感性还没丢。
程砚深指腹圈住她的手腕,慢条斯理地扯下她的手指握在手心里,冷玉质地的音色在风中缠绕。
“回头给你装裱起来,正巧新装修的婚房里还给你留了一间画室,到时候挂成一排。”
“不要。”皱了皱秀气的鼻尖,“这种的就别挂了,感觉还差好多。”
她向来对自己要求很严格,这也是她的焦虑来源。
程砚深俯身,将画板重新摆了位置,确保不会被其他杂物破坏还没干的油画,才关上车门。
捏了捏她的耳垂,似是安慰:“慢慢来,慢慢总会好的。”
时间带来的陌生,还是要留给时间去治愈。
略带薄茧的指腹蹭过她的耳尖,沈洛怡迷怔了瞬。
摇头,再摇头,鼓着嘴,颇有几分不满:“你把我当小朋友呢,还要排排坐,所有作品放一起看看进步在哪呢。”
这是她初学绘画时的要求,再往后,老师同他们说其实不同作品之间没有什么可比的意义,不同的时间体验感也不同,即便是同一个画者,风格和手法侧重上也会有细微的偏差。
程砚深眼瞳清冷深邃,淡音慢条斯理地从唇间溢出:“就不能是,我想珍藏我的大画家的每一幅画?”
“想要私藏你的每幅画。”黑眸中的眼神仿佛囊括了许多神秘的情愫,像是摆在她面前的礼物,只能她解下那个蝴蝶结。
于是,她便真的向前一步,拆下了那个系得漂亮的蝴蝶结,礼盒打开,是他寥寥落下的极低声线。
“但也想要所有人都看到我的大画家的作品。”
替她守护的那个梦想。
马场的午餐比较简单,食材是自己种植的有机物添加的蔬菜,没太多肉类,但味道胜在可口。
秋天的午后,阳光没那么炽热,程砚深煮了两杯咖啡,看着正牵着马出来放风的饲养师,问她:“要骑马吗?”
沈洛怡眯了眯眼,她确实有些心动,但还是摇摇头。
腰背酸胀,被他昨晚闹的。
不太想动。
矜然的目光眺到他端雅俊美的脸上,下巴微扬。
“你去骑。”
“我想看你骑。”
停在照片上的意气风发自然和亲眼所见不一样。
程砚深很快去换了衣服,是和上次照片中不一样的马术服。
黑色束缚带束在白色衬衫外,勾勒着若隐若现的肌理线条,堪称完美比例的修长身材。
程砚深踏着脚踏利落上马,动作间尽是雅致清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