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回给你买上十条,专取舌根位置烤给你吃。”高美惠看他,“也算疼你了。”
……
蔚映敏强忍脸上的臊意与压力,同她对视,“这怎么能算疼?”
高美惠问:“怎么才算疼?”
蔚映敏瞥开视线,“我不敢说,怕你骂我下流。”
高美惠不理他,慢悠悠地出来了,出来厨房后神色才逐渐不自然。正好明皓拎着冰桶给她,她接过俯身在冰箱前往里装冰块。
那边蔚映如脚踢着快递回来了,有一箱是生鲜,进门就拆了放去急冻。顺势催两人,快点落座吃,等菜凉透就不好吃了。
蔚映敏说他在烤牛舌,马上好。
高美惠则把红酒镇去冰桶里拉开餐椅坐下。
蔚映如先拿着餐碟给明皓拨了一块鳜鱼,挑干净刺打发他去茶几上吃。蔚映敏的牛舌也烤好了,六块牛根,分给了蔚映如两块,高美惠两块,他和明皓各一块。
蔚映如不怎么吃这些部位,惯性地要把舌根拨去给明皓,高美惠说:“你自己吃吧,他吃好东西的日子长着呢。“
是这么个道理,蔚映如笑说:”借惠姨吉言。“安心地坐下吃。
高美惠看了一眼蔚映敏的餐碟,咬了一口舌根细嚼着咽下说:“的确很嫩,比你让我尝的片状的好吃。”
蔚映敏说:“片状的是舌尖,肉质相对粗。”
蔚映如戳她,“你不是不吃动物内脏?”
高美惠嚼着牛舌,不紧不慢地说,“我想吃就吃。”
*
夜里十点高美惠和蔚映敏从蔚映如家出来,今晚餐桌上都有些心事重重,高美惠是在想别的,蔚映如也有自己不能言说的心事,蔚映敏则早早挪坐去沙发上内耗。
出来蔚映如家的单元楼他就双手揣去西裤口袋,消极地跟在高美惠身后。没朝前几步高美惠就说他,“你是我见过最情绪化的人。”
蔚映敏都懒得调整情绪,好显得自己高兴些,他说:“那是你见的人不够多。”
高美惠问他,“你怎么了?”
他说:“我想谈恋爱。”
……
高美惠等这一刻已久,回他,“你不是单身主义者么?”
他说:“我什么主义都不是。”
高美惠问:“你不是不婚不育无负担?”
他先是不说话,后纠正,“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说我处理不好情感关系。”
高美惠看他,“现在能处理好了?”
他说:“我处理不好也不妨碍我有两性需求。”
高美惠单刀直入,“你现在是啥意思吧。”
“没意思。”
“没意思你跟我说这些?”
“不是你问我为什么情绪化?这就是原因。”
高美惠看他,“你朝我使什么脾气?”
蔚映敏自我厌弃地说:“因为我无能。”
高美惠同他对视,眼神里又无奈又失望又有洞悉一切的锐利,“你不是无能,你是怯弱,怯弱比无能更无药可救。”
第25章 我喜欢你,但我受不了你
两人掰了。
高美惠接受不了男的在感情里太怯弱,她无话可说,她直接向蔚映敏挑明给他了两个选择:要么安分守己当姐弟;要么做朋友。没其他关系的可能。
蔚映敏说他不缺姐也不缺朋友,选择了彻底断绝来往。
两人断绝往来的方式也很理性,微信上不拉黑,也不退同一个群,只是相互不说话而已。
高美惠的生活回归到了常态,晚上下班后照常骑着车从面包店门口过,到家洗洗漱漱盘坐在沙发里看球赛,看上一个小时睡觉;蔚映敏也开始积极参与社交,下班后跟一群单身的同事们聚餐,餐后或玩飞盘或打球或吹水。等九点左右散局回来面包店,关注一下店里的流水,然后拍些卖剩的面包发群里,蔚映如回复不要他就骑上车回来。
一直到第四天,蔚映如才察觉出不对劲,那天早上她蹲马桶时先刷到了蔚映敏跟同事聚餐的朋友圈,而后多看了两眼面包群,这一看发现这几天蔚映敏发群里的信息,高美惠一条也没回,她想了想,先私聊蔚映敏:【你们俩咋了?】
蔚映敏回:【没咋。】
蔚映如都能想象出他身上那股理直气壮的丧气,不再理会他,私聊高美惠:【你们俩咋了?】
高美惠没什么不能说的,简单回:【我们俩偏离了各自的位置。】
蔚映如沉默,没多久回:【处处看不就行了?】
高美惠回:【他不处,说自己不会处理男女关系。】
蔚映如八卦:【现在的情况是你想处他不想处?】
高美惠很利索:【我也不想处了,我受不了他性情。】
蔚映如心头一沉,本能问她:【他性情咋了?我都没见过比他性情更好的男的。】
高美惠说:【那是你见的男的不够多。】
蔚映如回:【你见的够多不也没碰见合缘的。】
高美惠重新措词:【我俩的婚恋观不合。我认为谈个恋爱而已,两人以当下需求为要,抓住当下再谈长远。他先给自己画个圈,预设自己不会处理男女关系,关系还没开始就纠结该怎么收场。】紧接回:【太拧巴怯弱了,有情感需求又恐惧情感,还有自厌倾向。】高美惠本来在做蒸蛋,火都关了,又发去条:【擅长虚构困境,也存在一定的认知缺陷,跟这种性情的人谈恋爱很难快乐,活不好当下也过不好未来。】
蔚映如逐条看完,翻个白眼回她:【那的确不合,我把群给解散了。】发完就退出聊天界面,进入仨人的面包群把群给解散了。
……
高美惠问她:【你怎么给解散了?】
蔚映如不多说:【以后每周聚餐就还咱俩,多个人多事。】紧接回:【千万别顾我面子,你们俩该拉黑拉黑该绝交绝交。】
……
高美惠问:【你生气了?】
蔚映如回:【你是对的。我完全认同你对蔚映敏的评价,他简直一无是处。】
高美惠反驳:【我没说他一无是处。】
蔚映如回:【不说他了。】
高美惠盯着聊天界面没再回复。
她吃了早餐骑着车出来去医院,停在斑马线前等信号灯时,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七座商务车,她目光紧追过去看车牌,而后又收回来继续百无聊赖地等信号灯。
比起生气蔚映如感到更多的是不适,是强性格者无意识地对复杂性格者的暴力与碾压,这种不适让她代入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些事儿。她催明皓吃早饭送学校,送完到干洗店后微信那个不争气的:【晚上来家吃饭。】
蔚映敏回:【晚上跟同事约了。】
蔚映如问:【男的女的?】
蔚映敏回:【男女都有。】
蔚映如问:【你们公司这些单身的不能相互消化?】
蔚映敏回:【我们又不是动物。】
蔚映如回他:【你们还不如动物,你们是家畜。】
结束吧,不聊了。
晚上高美惠下班回来都到家门口了,犹豫着又下楼去了蔚映如的干洗店。店里就她一个人在那儿往鞋子上套一次性鞋套,她进去问:“吃饭了么?”
蔚映如问:“你没在医院食堂吃?”
高美惠说:“我吃了还来找你?”
蔚映如拿过手机,“你吃啥我叫。”
高美惠问她,“你吃啥?”
蔚映如把刚泡过水的紫甘蓝端出来,“我吃这个。”
高美惠受不了,“你吃吧,我不饿。”
以前蔚映如还会弄个蔬菜沙拉,现在嫌费事,经常买颗生菜或胡萝卜或别的什么在后面一洗,能从六七点啃到下班。她撕了片紫甘蓝到嘴里还不忘挤兑她,“我弟是一无是处,但少了他你吃饭都不香。”
“去你的。”高美惠强调,“我没说他一无是处。”
蔚映如不再多说,倚在收衣台上嚼食着紫甘蓝。
高美惠伸手拽了一片,嚼嚼勉强咽了。
两人难得的都没有谈兴,不完全是因为早上的事儿,还有工作一天精力用完各自又没特别想说的。就这么待了五分钟,高美惠说:“我回去了。”
蔚映如看她一眼,“你烦个啥?”
高美惠说:“被你干扰的。”
蔚映如伸手够过一盒牛奶,拆开吸管插上说:“拜拜。”
高美惠望着街上的车流说:“快端午节了。”
蔚映如不在乎,“端去吧。”
高美惠说:“这样的生活还要再过个四五十年,想想都可怖。”
蔚映如说:“你们俩自行解决,我不调停。”
高美惠骑着车回了,途经面包店时朝里望了眼,之后什么也没想地就穿着信号灯过去,在她俯身锁车时看见站在同一行商铺前戴着口罩跟人果茶店老板聊天的蔚映敏。两人的目光短促交汇了下,蔚映敏收回继续跟人聊天,高美惠则去了店里买牛乳卷。
等她买完牛乳卷出来闲站在骑行车旁边吃,眼神又同在跟人聊天的蔚映敏对视上,这次两人都没回避,只是平静地对视。
对视了有半分钟,高美惠收回视线继续索然无味地吃牛乳卷,没法解释,这一刻她才意识到此时被动地站在这里就要回答蔚映敏一个问题:既然你看不上我,为什么还来找我?
她说自己也不知道?这是经不起推敲的。
她连自己都交代不了——她大脑飞速运转,竭力要给自己找出一个掷地有声的理由——一个让自己此刻安然站在这里的理由。